简介
喜欢历史古代小说的你,有没有读过“莫狂”的这本《残明铁血》?本书以张宇为主角,讲述了一个充满奇幻与冒险的故事。目前小说已经连载,精彩内容不容错过!
残明铁血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沉重的柴刀刀柄,在张宇冻得僵硬、裹满血污的手中留下一道道清晰的棱印。每一次将刀尖杵进冻结的雪坡地面,都伴随着身体不堪重负的颤抖和肋下伤口撕扯般的剧痛。山势越来越陡,西向的冷风如同无数小刀子,卷着雪沫狠狠刮在脸上、脖颈上。魏五慌乱逃窜时留下的痕迹,在雪地上变成了一片狼藉:被踩踏倒伏的枯黄野草形成一条杂乱的路径,被荆棘扯破的碎布条如同绝望的遗蜕,斑斑点点的暗红血迹在洁白的积雪上分外刺眼——那是魏五被尖锐植物划破皮肉留下的。
张宇死死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断向上攀爬。身体里最后一点热量和精力都在剧烈消耗,肺部像被粗糙的砂纸反复打磨,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腥甜的铁锈味和灼痛。视野边缘开始出现大片的灰黑色阴影,如同浸染的墨渍,预示着随时可能到来的昏厥。但他不能停!停在这里,秦老六必死!他自己也会被活活冻僵,与这片冰冷的林坡融为一体!
追踪的痕迹在临近一片被厚密枯枝半掩的陡峭岩壁前戛然而止。那里有一道窄窄的、近乎垂直的陡峭裂口,旁边堆着被踩塌的积雪。痕迹到这里消失了,魏五显然是贴着岩壁攀上去了。
张宇停下来,靠着冰冷的岩石剧烈喘息。抬头望向那道高耸、覆雪的绝壁。攀上去?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几乎等同于自杀。
退回去?回到那所谓的“峪口村”方向?不,那更可能是绝路!魏五临逃前的指路,那种撇脱祸水的急迫太过清晰!真正的生路,只可能是这个方向!
他的目光如同濒临熄灭的灰烬中最后一点火星,不甘地、死死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就在这时,岩壁更高处、大概七八丈(二十多米)的位置,一阵猛烈的寒风打着旋从上方卷过!
这股突兀的风刮走了覆在岩壁凸出岩石上的积雪,瞬间显露出一段极为不寻常的、人工开凿过的痕迹!
石阶!
几块明显是人力粗略凿打出来的、歪歪扭扭的石块,如同残破的骨节般,嵌嵌在陡峭的岩壁上!虽然大部分被积雪掩盖,只有顶部两三阶在呼啸的风雪中若隐若现!
人工的石阶!就在这片近乎绝壁的悬崖半腰!这绝不可能是自然形成!必定是人类活动的痕迹!魏五慌乱间,走的可能就是这条藏在积雪里的绝壁捷径!
一股绝地反击般的血勇,伴随着刺骨的绝望,瞬间冲上张宇的头顶!他不再犹豫!将柴刀用破布条死死绑缚在自己唯一能活动的手臂上(右臂),确保不会脱手。然后,他深吸一口气,任由那冰冷刺骨的寒气混合着血腥味狠狠灌入灼痛的肺腑,强行压下身体的抗议和撕裂的剧痛!他扑向那岩壁的裂缝!
手指死死抠进岩壁冰冷湿滑的缝隙和冻土里!脚底摸索着被前人踩塌雪留下的、勉强能借点力的凹凸。身体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岩壁,每一次向上挪动都像在刀尖上舞蹈,每一次脚底打滑都让心脏如同被巨手攥紧,在深渊边缘疯狂摇摆!寒风如同鞭子抽打在裸露的皮肤上,冻得几乎失去知觉。攀爬不到三分之一的高度,他感觉右臂(绑着柴刀的那只)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知觉,小臂上被自己狠心划开的伤口在寒风中暴露着,深可见骨的创面结了薄薄的冰晶,每一次用力牵扯都带来深入骨髓的痛楚。
不知攀爬了多久,也许是短暂的一刻钟,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当他一只手终于扒上那道人工石阶的边缘时,身体所有的力气已经被彻底抽干!他用尽最后的意志力,如同破麻袋一样翻滚上去,重重砸在覆盖着厚雪的台阶平面上,溅起一片冰冷的雪沫。剧烈的震动让肋下和胸腹的伤势瞬间爆发,喉咙里那股憋了许久的腥甜再也压制不住!
“噗——!”
一大口深红发黑的淤血狠狠喷溅在眼前洁白的雪地上!刺目猩红!身体如同散了架的朽木,瘫软在冰冷的台阶上,动弹不得。视线模糊发黑,天地都在旋转。寒冷如同附骨之蛆,贪婪地吸取着身体里最后一丝暖意。
完了吗……就要止步于此了吗……秦老六……
无尽的疲惫和剧痛如同漆黑的潮水,温柔地、缓缓地漫过意识,试图将他拖入永恒的黑暗。放弃吧……太累了……
就在意识彻底沉沦的刹那,风雪呼啸的山壁顶端,一股猛烈的劲风穿行而过!
风中夹杂着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味道!
烟味!
不是草木焚烧的生烟!是那种……常年累月熏烤火塘之后,渗入木梁、墙壁每一处缝隙的陈年老烟味!是活人做饭、取暖、起居活动留下的气息!是只有烟火人家长久居住才会孕育出的、混杂着微弱油烟、土腥和人气的复杂气味!
这股气味被高处的寒风精准地卷送下来,如同无形的钩索,狠狠钩住了张宇几乎完全消散的意识!
烟味!山顶有人烟!
这个认知如同在濒死的心脏上狠狠刺入了一剂强心针!几乎完全涣散的瞳孔骤然凝聚出针尖般的一点寒光!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非人的、如同濒死野兽被激发出最后凶性的低沉嘶吼!一股源于生命最底层的、对“活着”的疯狂渴求瞬间压倒了所有的伤痛和疲惫!
他挣扎!他蠕动!如同一条被斩断了半截的蛇,用还能活动的半边身体和咬住台阶的牙齿,一寸寸、一寸寸地向上拱!身体在冰冷的石阶和厚雪上犁出一道混杂着暗红血痕的惨烈轨迹!
一层!又一层!冰冷的石阶像通往炼狱的阶梯,承载着他残破身躯的蠕动!
终于!当身体彻底滚上最后一级台阶,翻过那道悬在天际线般的山梁脊背时,眼前豁然开朗!
山顶风雪更甚!寒风卷着雪粉肆虐咆哮!视线被茫茫白色所统治!但在那风雪的间隙,在下方背风坡被层层积雪覆盖的低凹山坳里,几簇极其微弱的、橘黄色的光点在灰白的暴雪背景中艰难地跳动、摇曳!
那不是幻觉!
光!灯火!不止一盏!虽然极其微弱,如同狂风中即将熄灭的残烛!但那确实是活生生的、属于人类聚居地的灯火!
炊烟!真正的生路!
一股滚烫的液体,混合着血水、冰碴和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猛地涌上张宇的眼眶!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扯动千疮百孔的身体,带来深入灵魂的痛楚,但那双爬满血丝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山坳里那几缕微弱的光芒!眼神中燃烧着疯狂的希望和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执念!
“六爷……有……村子了……”沙哑破碎的声音几乎被风雪瞬间撕碎,更像是胸腔深处的震动。
他猛地回转身,朝着自己爬上来的方向,朝着下方那片茫茫的林海雪原,发出了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混合着血沫和风雪的嘶喊!
“等我——!六爷——!!撑住——!!!”
声音在林海雪原和呼啸的风暴中迅速消散,微弱得几不可闻。但他知道,山下雪窝里那个生命气息微弱如游丝的秦老六,或许根本就听不到。这声嘶吼,更像是对命运不屈的最后宣告,是对那渺茫生路发出的、孤注一掷的冲锋号角!
山顶的寒风如同无数冰锥,穿透单薄破碎的衣袍,刺入每一寸肌肤。张宇咬紧牙关,强行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下山的路并非通途,依旧是被厚厚冰雪覆盖的陡峭山梁。但他此刻眼中只有山坳中的灯火,身体已超越了疼痛的极限,化为冰冷的机械。
下山!他几乎是用翻滚、滑跌的方式,摔撞着冲向那风雪中微弱的火光!柴刀成了累赘,被死死反握在仅存知觉的右手,刀刃映着雪光,一路在冻土岩石上刮擦出凄厉的火星!沉重的身体一次次撞击在冻结的土地和岩石上,每一次撞击都让伤处的剧痛加剧。肋下断裂的骨刺摩擦着神经,几乎要将身体撕裂!背后那道刀口被反复摩擦撞击,早已湿滑粘腻,那是凝结的冰壳混合着新涌出的温热血水!
身体残存的温暖被疯狂的冲击和寒风迅速夺走,麻木的感觉从四肢向躯干蔓延。意识像风中残烛,在模糊与清醒间剧烈摇摆。有几次,他几乎就要彻底滑下山崖,完全消失在暴风雪的深渊之中。但每一次,他都凭借那钢铁般的意志,在千钧一发之际死死抠住雪地下的枯草根或者一块凸起的岩石,强行稳住身体,带着血与冰,继续向下!
当山坡终于变得稍缓,脚下变成了相对平实的积雪覆盖的土地时,前方村落的轮廓终于在风雪中变得清晰了一些。
一个小得可怜的村落。如同被遗忘在群山褶皱里的几颗沙砾。七八座低矮破败的泥坯茅草房,歪歪斜斜地挤在背风的山坳里。厚厚的积雪几乎要将屋顶完全掩埋,只有粗劣的木梁、腐朽的茅草和土墙偶尔在风雪间歇中露出来。大多数屋子黑洞洞的,死寂得如同墓碑。只有最靠近村口边缘的两三间屋子,从那被厚厚积雪压得快要断裂的窗棂缝隙里,透出极其微弱昏黄的光芒——那微光的来源,显然是内部燃烧的火塘或是豆大的油灯,在这暴风雪的黑夜里,顽强地宣告着生命的存在。
村子静悄悄的,没有犬吠,没有人声。连风雪声在这里似乎都变得凝滞粘稠。一种无形的、带着厚重压抑和浓烈排斥的死寂感,像一层冰壳,紧紧包裹着这避风的山坳。仿佛这小小的村落,与外面的风雪山林隔绝成了两个世界——一个冰冷死寂,一个……带着小心翼翼的、封闭的、近乎绝望的守候。
张宇拖着残破的身躯,如同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入了村口边缘的雪地。脚下的积雪发出令人心悸的“嘎吱”声,在死寂的村落里显得格外刺耳。他每靠近一步,那种源自村落的、无声的警惕和排斥感就越发清晰、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质。
他停下脚步,剧烈地喘息着,呼出的白气瞬间就被寒风撕碎。冰冷的空气像砂纸般打磨着他灼痛的喉咙。他抬起头,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眼前所能看见的几间房屋。最终,他的视线停留在离村口最近、也是光线相对明亮些的一间茅屋上。
这间屋子比旁边的更矮小些,一截歪歪扭扭的土墙,屋顶压着厚厚的茅草,有些地方已经塌陷下去。门是两扇用粗陋树枝钉成的柴门,门板和门框之间塞着破草,却依旧无法抵御严寒。唯一的光源来自门旁墙上嵌着一块巴掌大、布满污垢裂纹的方形小油纸窗——昏黄的光晕正是从窗后透出,映着窗棂格上的冰花。
就是这里了。
他一步步艰难地挪到柴门前。脚步沉重而缓慢。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松软的流沙之上。风雪卷动他褴褛的衣摆,上面沾满干涸和新鲜的血污、雪泥。他站定在门前,门板上陈旧的木纹缝隙里嵌着冰晶。他没有立刻去推门。胸腔剧烈起伏,喉咙里火辣辣地干痒。
抬起手,那只手遍布冻裂的血口和污垢,指甲翻开断裂,裹着干涸的血痂。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轻轻叩击在冰冷的、覆盖着薄薄冰霜的门板上。
笃……笃笃……
指骨敲击冻硬木板的沉闷声响,在死寂的风雪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节奏感,穿透了柴门。
屋内没有任何回应。
死寂在蔓延。只有风掠过屋檐和枯草发出的呜呜低咽。
张宇眼神变得更加冰冷锐利。他没有再次抬手,而是微微前倾身体,贴近那条门板与歪斜门框之间、因朽烂而存在的、足以窥见一线内部的狭窄缝隙。
缝隙内,光线比窗外透出的更加昏黄微弱。但足以看到内部景象的一角:一个低矮黝黑的简陋土灶坑,里面的火似乎快要熄灭,只余微弱的红光映照着上方挂着的、早已熏得乌黑锃亮、空无一物的铁锅。灶坑前,一个极其佝偻瘦小的身影背对着门的方向,正对着那点残存的灶火余烬,一动不动。身影裹着一件打满补丁、同样油光发亮的黑色棉袄,头上包着一块看不出原色的头巾。火光将那佝偻而警惕的剪影清晰地映在地面一层薄薄的尘土上。
屋内的人显然听到了叩门声!那矮小的身影在叩门声响起的瞬间,肩膀极其细微地缩动了一下!那影子贴在墙上的幅度也瞬间凝固!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警惕和防御姿态!但……却没有转头,更没有应声!仿佛那叩门声从未响起,仿佛门外只是一片虚无的寒风!
拒绝!沉默的拒绝!如同磐石!
心猛地一沉,又似乎在预料之中。这就是乱世!这就是山林边缘孤零零的村落!一个浑身浴血、来历不明的陌生人深夜叩门,得到这样的回应,毫不意外。
但秦老六等不起!多一刻,便是一刻的索命符!
张宇眼中最后一点迟疑被彻底压灭!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取代了所有情绪。他右手猛地攥紧反握在身侧的柴刀刀柄!冰冷的粗糙木柄刺入掌心!没有犹豫!
咔嚓!
坚硬的刀柄末端,被他用尽力气,狠狠杵在面前那扇已然朽烂的柴门门板正中央!一声令人牙酸的木板碎裂声骤然炸响!
“柳婆婆——!”
一个嘶哑、破碎、带着浓浓血沫铁锈味和清晰陕地乡音的吼声,如同平地炸雷,猛地撕裂了柴门内外的死寂!声音不大,却蕴含着一种濒死者最后爆发的、不容置疑的决绝意志!
“……魏五哥让我来的!!!他有消息!!!快开门啊——!!”
声音在风雪的呜咽中回荡,带着一种刀锋般的穿透力!
轰!
木板碎裂!门板中央被柴刀柄顶出了一个明显的凹坑和几道蔓延开的裂纹!这突如其来的暴烈动作和那声爆喝里清晰的两个名字,如同两颗投入死寂寒潭的石子,瞬间搅动了凝固的死水!
屋内!
那个一直背对着门、对着灶火余烬纹丝不动的、枯瘦佝偻的身影——那个被称为“柳婆婆”的老妇人——猛地一个激灵!如同被强电流击中!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朝后缩了一下,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头!
昏暗的油灯光线下,一张刻满深刻皱纹、如同刀劈斧凿般干瘪枯槁的老脸转向了门缝的方向!浑浊却锐利如鹰隼的老眼,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惧和一种审视狐疑的光芒,穿过门板的缝隙,死死地射向门外!
门板,在他那一声断喝和刀柄重杵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门轴,也随之发出一丝腐朽的“嘎吱”轻响。
那条门板与门框间、被岁月侵蚀的缝隙,仿佛被这巨力撼动,无声地……敞开了一条更宽、更深沉的不祥黑暗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