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完整版历史古代小说《天汉血鉴》,此文从发布以来便得到了众多读者们的喜爱,可见作品质量优质,主角是刘彻卫子夫卫青霍去病,是作者善行天涯所写的。《天汉血鉴》小说已更新144287字,目前连载,喜欢看历史古代属性小说的朋友们值得一看!
天汉血鉴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第十二章 漠北决战
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春末,定襄郡,汉军誓师台。
风,掠过广袤无垠的黄土高原,卷起干燥呛人的尘土,打在数十万汉军将士的铠甲与旌旗上,发出沙沙的碎响。定襄城外,临时垒筑的高台之上,巨大的玄色龙纛在风中猎猎狂舞,如同一条翻腾的黑龙,俯视着它脚下这片钢铁与血肉组成的海洋。
汉武帝刘彻,身着玄端冕服,腰悬赤霄宝剑,立于高台中央。虽已年近四旬,鬓角微霜,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眸中燃烧的征服欲,比年轻时更加炽烈、更加深沉,甚至带上了一丝近乎偏执的疯狂。他身后侍立着丞相李蔡、御史大夫张汤等重臣,人人屏息凝神。台下,大将军卫青统领的五万精锐骑兵、骠骑将军霍去病麾下五万由“敢力战深入之士”和归义胡骑组成的剽悍之师,以及数万负责后勤转运的步兵、民夫、车马,组成了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肃杀方阵。甲胄在稀薄的春日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金属光泽,长矛如林,箭囊如丘,十余万双眼睛聚焦于高台之上那个掌握着帝国命运、也决定着他们生死的帝王。
刘彻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黑压压的队列,最后定格在并排而立的卫青与霍去病身上。卫青神情沉毅,如渊渟岳峙,这位曾经默默无闻的马奴,如今已是帝国军魂的象征,他的沉稳是帝国北征的基石。而霍去病,一身火红的战袍在玄甲军团中分外耀眼,年轻的脸庞上没有丝毫长途跋涉的疲惫,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锐气,仿佛早已迫不及待要刺穿眼前这片天地,直抵那传说中遥远的瀚海。
“将士们!”刘彻的声音并不高昂,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借助高台的回响,清晰地灌入每一个士卒的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匈奴单于伊稚斜,背信弃义,屡寇边塞,屠我城邑,掠我子民!其罪罄竹难书!去岁河西大捷,断其右臂,然单于本部未损,遁入漠北,自以为天高地远,我汉军鞭长莫及,竟敢遣使求和,行缓兵之计,实乃欺我太甚!”
他猛地拔高声音,右手紧握剑柄,青筋暴起:“漠北,非天堑!瀚海,非绝域!朕,非绝域!朕,受命于天!统御四海!岂容跳梁小丑,苟延残喘于王化之外?!今,朕倾举国之力,集天下锐士,命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分领大军,直捣漠北王庭!誓要犁庭扫穴,殄灭丑类,扬我大汉天威于万里瀚海!此战,不破匈奴,誓不还朝!”
“不破匈奴,誓不还朝!” “不破匈奴,誓不还朝!”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撕裂长空,激荡着每一个人的热血与魂魄。士兵们用尽力气捶打着自己的胸甲,发出沉闷而整齐的轰鸣,如同大地的心跳,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
刘彻满意地看着这沸腾的军阵,目光最后落在霍去病身上,那份狂热的期许几乎要溢出来:“骠骑将军!” “臣在!”霍去病踏前一步,声音清越如金铁交鸣。 “朕予你精骑五万,自代郡出塞!深入虏廷,寻歼单于主力!朕要你,踏破狼居胥山(今蒙古国肯特山),登临瀚海(今贝加尔湖),将朕的龙旗,插在单于王庭的废墟之上!” “臣,霍去病,领旨!”霍去病昂首,眼中爆发出慑人的精光,“必提伊稚斜头来献!扬旗瀚海,封禅狼居胥!”
卫青也上前一步,沉稳应诺:“臣卫青,领旨!定当竭尽全力,扫清漠南残敌,配合骠骑将军,合击单于!”
刘彻微微颔首,猛地抽出腰间赤霄剑,剑锋直指北方苍茫的天际,厉声喝道:“大汉万年!出征——!”
“大汉万年!大汉万年!” 号角长鸣,声震寰宇!鼓声如雷,催动征尘!在帝王炽热而狂野的意志驱动下,这支汇集了帝国全部精华、寄托着汉家百年雪耻梦想的庞大战争机器,轰然启动,分作两股钢铁洪流,卷起遮天蔽日的烟尘,义无反顾地扑向了那片神秘而恐怖的死亡之地——漠北。
漠北,戈壁深处,卫青主力行进途中。
离开定襄旬月,眼前的景象已从熟悉的黄土沟壑,彻底沦为一片令人绝望的荒芜。天空是铅灰色的,低垂得仿佛要压垮大地。脚下是无穷无尽的砾石戈壁,黑色、褐色、暗红色的石头铺满了视野,一直延伸到天地相接的混沌之处。偶尔能看到几丛枯死发黑的骆驼刺,在干燥得能擦出火星的风中瑟瑟发抖。水,成了比黄金更珍贵的东西。辎重车队在崎岖的石滩上艰难蠕动,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呻吟。拉车的牛马瘦骨嶙峋,嘴角泛着白沫,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步兵们更是苦不堪言,沉重的甲胄和武器成了可怕的负担,每一次呼吸都吸进带着沙尘的灼热空气,喉咙干得如同火燎。
老卒孙瘸子(真名孙奎,因早年伤腿微跛得此浑名)用一块脏得看不出颜色的麻布紧紧捂住口鼻,只露出两只浑浊而警惕的眼睛。他是卫青中军的一名什长,一个在边塞与匈奴人纠缠了大半辈子的老兵油子。此刻,他正带着手下的几个新兵蛋子,护卫着一支由民夫驱赶、载满箭矢和少量粟米饼的辎重牛车。他的一条腿在十几年前的马邑伏击战中受过箭伤,每逢阴冷或过度劳累便隐隐作痛,此刻在这无尽的跋涉中更是钻心地难受。
“看紧点!他娘的,这鬼地方,连个鸟毛都看不见,可指不定从哪块石头后面就蹦出匈奴崽子!”孙瘸子哑着嗓子呵斥着,目光像鹰隼般扫视着四周嶙峋的怪石和起伏的沙丘。他经历过太多次行军和战斗,深知这片看似死寂的戈壁下潜藏的危险。空气中弥漫的不安,越来越浓了。
“头儿,这……这路也太难走了,水……水囊快空了……”一个新兵舔着干裂出血的嘴唇,声音带着哭腔。他的嘴唇布满血口子,脸上被风沙割出道道细痕。
“闭嘴!省着点喝!想活命就忍着!”孙瘸子低吼道,他自己也渴得喉咙冒烟,腰间的水囊轻飘飘的,只剩最后几口浑浊的救命水。他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看这天色,怕是要起大风了……奶奶的,祸不单行……”
话音未落,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预感,一阵尖厉的、如同鬼哭般的呼啸声,毫无征兆地从西北方向席卷而来!那声音起初像是万马奔腾的闷雷,瞬间就变成了无数厉鬼的尖啸!天空骤然变得更加昏暗,铅灰色的云层被一股狂暴的力量搅动、撕裂!地平线上,一道连接天地的、巨大无比的、土黄色的“墙壁”以摧枯拉朽之势,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
沙尘暴!而且是漠北最恐怖、最致命的黑风暴!
“沙暴!是黑风暴!快!聚拢!护住辎重!趴下!抓住车!”孙瘸子声嘶力竭地狂吼,多年的经验让他瞬间做出最本能的反应!他一把将身边吓傻的新兵按倒在牛车旁,自己也死死抱住一只沉重的车轮!
下一刻,毁灭性的力量降临了!
仿佛整个天地都被投入了混沌的磨盘。狂风不再是风,而是亿万颗高速飞行的砂石组成的实体洪流!它们狂暴地抽打着一切!坚硬如铁的砾石被卷起,如同炮弹般砸在铠甲上、车辕上,发出叮叮当当的爆响,留下坑洼的痕迹。牛马惊恐地嘶鸣,瞬间被狂风吹得站立不稳,有的被直接掀翻在地,有的被直接掀翻在地,沉重的辎重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随时会散架!人被吹得东倒西歪,如同狂风中的落叶,稍有不慎就会被卷走!视线完全消失,三步之外便是一片翻腾的、令人窒息的土黄色混沌!空气里充斥着令人作呕的土腥味,砂石无孔不入,钻进头盔、领口、口鼻、耳朵,堵住呼吸,迷住眼睛!
“抓紧!别松手!”孙瘸子在震耳欲聋的风暴咆哮中,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却被瞬间吞没。他感到无数细小的沙石像刀子一样刮过脸颊,眼睛刺痛得无法睁开,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在吞咽滚烫的沙尘,肺部火辣辣地疼。整个世界只剩下毁灭的喧嚣和无边的黑暗。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炷香,也许漫长得像一个世纪,那毁天灭地的风暴才如同它来时一样突兀地减弱、消散。
当孙瘸子艰难地睁开被沙砾糊住的眼睛,挣扎着从几乎被掩埋的沙堆里爬起来时,眼前的景象让他这个见惯了生死的老兵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沉到了谷底。
原本还算整齐的辎重队伍彻底瘫痪。十几辆牛车被狂风吹翻在地,有的甚至散了架,装载的箭矢、粮袋散落一地,迅速被流沙掩埋大半。拉车的牛马倒毙了十余头,尸体歪斜地倒在沙砾中,口鼻流出的血沫混合着沙子凝成了暗红色的泥块。幸存的牲畜也惊恐万状,在原地打着响鼻,瑟瑟发抖。士兵和民夫们如同土人一般从沙堆里爬出,个个灰头土脸,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嘴里的泥沙,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茫然。
“清点人数!快!”孙瘸子哑着嗓子喊道,跛着腿在混乱的现场奔走。
“什长!王二狗……王二狗不见了!”一个新兵带着哭腔喊道,指着不远处一个被流沙几乎完全掩埋的浅坑,只露出一只僵硬的手。几个人慌忙扑过去用手刨挖,很快,王二狗青紫色的脸露了出来,口鼻中塞满了沙子,早已窒息而亡。 “李老栓!李老栓被翻倒的车压住了腿!”另一处传来凄厉的惨叫。孙瘸子跑过去,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民夫下半身被沉重的车辕死死压住,骨头断裂的茬子刺穿了皮肉,鲜血染红了身下的沙砾,人已经痛得昏死过去。 “头儿!水……水全完了!水囊都被沙石划破,水都漏光了!干粮也混进了沙子……”负责后勤的新兵带着绝望的哭腔报告。
损失惨重!非战斗减员!宝贵的饮水和粮食的损失,在这死亡之地,是致命的!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孙瘸子的脚底直冲头顶。这还没见到匈奴人的影子,老天爷就先给了他们一记凶狠的重拳!他看着周围一张张惊魂未定、充满绝望的脸,看着那些散落的辎重和倒毙的牲畜,再望向灰蒙蒙、似乎永无尽头的北方,第一次对这场倾国之力的远征,产生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他摸了摸腰间那个空瘪的水囊,喉咙里的干渴感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意志。帝国的荣耀,天子的雄心,在这残酷的自然伟力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和遥远。
漠北,赵信城(原汉降将赵信为匈奴所筑)附近,卫青主力遭遇单于大军。
沙尘暴的噩梦刚刚过去两天,卫青的大军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在严重减员和补给匮乏的阴影下,终于像一把被磨钝了锋刃的重剑,缓缓推进到了匈奴单于伊稚斜精心选择的预设战场附近——赵信城以北的一片开阔戈壁与沙丘交错地带。斥候的鲜血染红了回报的道路,终于带来了确切的消息:单于主力,就在前方!
卫青的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铁块。舆图上,代表敌我的标记犬牙交错。情报显示,单于伊稚斜采纳了降将赵信的策略,以逸待劳,将精锐主力部署在背靠赵信城(提供部分补给和依托)、面向汉军来路的有利地形上,左翼依托连绵的沙丘,右翼则是一片难以通行的流沙死地。匈奴骑兵的数量,远超预期!
校尉李广(前将军)、公孙贺(左将军)、赵食其(右将军)、曹襄(后将军)等诸将肃立帐中,人人脸上都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对即将到来恶战的凝重。李广尤其显得焦躁不安,他渴望与单于决战以雪前耻,却因迷路未能参与河西之战,此次被任命为前将军,正是他最后的机会。
“大将军!”李广须发皆张,声音急切,“单于主力尽在眼前!末将请为先锋,率部直冲敌阵,擒杀伊稚斜!” 公孙贺皱眉道:“李将军勇猛可嘉,然敌情不明,且我军远来疲惫,粮秣饮水匮乏,是否应稳扎稳打?” 赵食其也道:“单于据险而守,以逸待劳,强攻恐非上策。” 卫青端坐主位,沉静的目光扫过诸将,最后在李广脸上停留片刻。他深知李广求战心切,但更明白此战关系国运,不容有失。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单于欲以逸待劳,我岂能如他所愿?传我将令:” “李广将军!” “末将在!”李广精神一振。 “命你率前军,从左翼沙丘地带迂回,包抄匈奴侧后!务必切断其退往赵信城之路!” 李广脸色瞬间僵住,左翼沙丘地带看似有路,实则极易迷失方向,且远离单于中军主阵!这等于剥夺了他正面决战、擒杀单于的机会!“大将军!末将愿……”
卫青目光如电,打断他:“军令如山!李将军,执行命令!” 李广看着卫青毫无表情的脸,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只能将满腹的不甘与屈辱咽下,咬牙抱拳:“……末将……遵命!”转身大步冲出营帐,背影充满了悲愤。
“公孙贺、赵食其!” “末将在!” “你二人率左右两军,结成武刚车阵(一种以战车相连、形似城墙的防御阵型),正面缓进,吸引匈奴主力注意!不求速胜,务必稳固阵脚,拖住敌人!” “诺!” “曹襄!” “末将在!” “你率后军,护卫辎重(虽已损失惨重,但残存者仍是命脉),随时准备接应!” “诺!” 部署完毕,卫青霍然起身,全身玄甲发出铿锵之声:“其余诸将,随本将中军主力,待两翼牵制敌军,直捣单于中军!此战,有进无退!”
战场,正午。
广袤的戈壁滩变成了沸腾的杀戮熔炉。汉军左右两军组成的庞大武刚车阵,如同一只缓慢移动的钢铁巨龟,在公孙贺和赵食其的指挥下,顶着匈奴骑兵如同暴雨般的箭矢,坚定地向前推进。车阵缝隙中,汉军强弩手轮番射击,密集的弩箭带着刺耳的尖啸射向冲锋的匈奴骑兵,不断有人马中箭栽倒。匈奴人依仗骑射优势,不断迂回骚扰,箭矢如飞蝗般落在车阵上,发出密集的“夺夺”声,木屑纷飞。盾牌手死死顶住车壁,长矛手从缝隙中刺出,试图靠近的匈奴骑兵被捅翻在地。战况胶着而惨烈,每一寸推进都伴随着鲜血和死亡。卫青的中军主力则如同蛰伏的猛虎,在车阵后方严阵以待,等待着那致命一击的机会。
然而,战场左翼,李广的前军却如同泥牛入海,杳无音讯!约定的迂回包抄时间早已过去,预想中对匈奴侧后的打击却迟迟未能出现!卫青站在中军指挥车上,眉头紧锁,焦灼的目光不断扫向左翼那片起伏不定的沙丘地带。是迷路了?还是遭遇了埋伏?李广啊李广,你误我大事!
就在此时,匈奴单于伊稚斜敏锐地捕捉到了战机!汉军左翼迟迟不动,正面的武刚车阵虽然坚固,但移动缓慢!他果断下令,集结起最精锐的王庭直属骑兵——一支人马俱披重甲、手持长矛弯刀的“铁浮屠”,以排山倒海之势,突然放弃了袭扰车阵,转而绕过侧翼,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向着卫青暴露出来的中军侧翼,发起了决死的冲锋!同时,正面匈奴骑兵的攻势骤然加强,死死咬住公孙贺和赵食其,使其无法分兵救援!
“不好!单于冲中军来了!”中军阵中一片惊呼!谁都没想到匈奴人竟敢放弃侧翼和后方的安全,孤注一掷地直扑汉军核心!
卫青瞳孔骤缩!千钧一发!他猛地拔出佩剑,厉声嘶吼,声音压过了震天的喊杀:“变阵!圆阵防御!弩手!攒射!” 训练有素的汉军精锐展现出了惊人的应变能力。中军各部迅速向核心收缩,盾牌手在外围层层叠叠竖起巨大的橹盾,长矛如林般从盾牌缝隙中刺出!强弩手在盾牌的掩护下,以最快的速度上弦,对着那越来越近、如同移动城墙般的匈奴重装骑兵,射出了第一轮致命的箭雨!
噗噗噗噗!弩箭撞击重甲的声音如同冰雹!精锐的匈奴铁浮屠甲胄坚固,普通的弩箭难以洞穿,只有少数倒霉者被射中马匹或甲胄缝隙栽倒,但更多的重骑兵凭借着强大的冲击力和厚重的铠甲,无视伤亡,速度不减,如同狂暴的犀牛群,狠狠撞上了汉军仓促组成的圆阵!
轰隆!咔嚓! 沉闷而恐怖的撞击声连成一片!最外围的橹盾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瞬间碎裂、变形!持盾的士兵连人带盾被撞飞出去,筋断骨折!锋利的长矛刺入重甲,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有的矛杆折断,有的则深深扎入敌骑有的则深深扎入敌骑的身体,但巨大的惯性依然让沉重的战马和骑士砸入汉军阵中!重骑兵手中的长矛和弯刀借着马势疯狂劈砍突刺!汉军士兵的皮甲和铁甲在重击下如同纸糊,瞬间血肉横飞!阵型被撞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顶住!死战不退!”卫青的亲卫营校尉嘶吼着,带着最精锐的士兵顶了上去!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卫青本人也拔剑在手,指挥若定,不断调集兵力堵住缺口,同时命令弩手进行第二轮、第三轮近距离的攒射!双方的精锐在这狭窄的缺口处展开了最原始、最惨烈的绞杀!每分每秒都有生命在消逝!尸体迅速堆积起来,又被后续冲锋的人和马践踏成泥!
就在中军岌岌可危之际,卫青眼中寒光一闪,捕捉到了单于伊稚斜所在的位置——就在那支铁浮屠冲锋集群的后方不远处,一杆巨大的金色狼头大纛之下!擒贼先擒王!
“传令!敢死之士何在?随我冲击敌纛!”卫青厉声高呼,竟要亲自冲锋! “大将军不可!”左右亲将大惊失色,死死拉住他。 “放开!取我戟来!”卫青须发戟张,一把推开亲卫,夺过一杆沉重的长戟! 就在此时,战场形势再次突变!一直被匈奴主力纠缠的右翼汉军,在赵食其的拼死指挥下,竟然强行分出了一支数千人的精锐骑兵,不顾一切地斜刺里杀出,如同一把尖刀,狠狠捅向了匈奴铁浮屠集群的侧后!这支生力军的加入,瞬间打乱了匈奴重骑兵的冲锋节奏,减轻了中军的巨大压力!
“天助我也!”卫青精神大振,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手中长戟猛地向前一指:“中军!反击!目标——单于大纛!杀——!”
憋屈了许久的汉军将士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在卫青的亲自率领下,以长戟重步兵为锋锐,如同决堤的洪水,从被撕裂的缺口处反冲出去!他们踏着同袍和敌人的尸体,迎着匈奴人惊愕的目光,悍不畏死地扑向了那面象征着匈奴最高权力的金色狼头大纛!
伊稚斜目睹汉军竟然在如此劣势下发起如此凶悍的反冲锋,尤其是看到卫青那身醒目的玄甲和如同战神般的身影竟然亲自冲在最前,一股寒意瞬间从心底升起!汉军的顽强和卫青的胆魄超出了他的预料!眼见那支汉军骑兵正在猛攻他的精锐侧后,而卫青的主力如同疯虎般直扑自己,他赖以制胜的铁浮屠被死死缠住……这位草原大单于的意志,第一次动摇了!
“撤!保护大单于!向赵信城撤退!”伊稚斜身边的亲卫万骑长看出了单于眼中的惧意,当机立断,嘶声吼道!
撤退的号角声凄厉地响起!原本气势汹汹的匈奴铁浮屠如蒙大赦,迅速脱离接触,护住单于的大纛,开始向赵信城方向且战且退。正面与汉军车阵缠斗的匈奴骑兵也如潮水般退去。一场决定性的决战,竟因单于的退缩而草草收场!
卫青率军追击了十余里,斩杀殿后的匈奴骑兵数千,一直追到赵信城下。然而赵信城城门紧闭,城头箭如雨下。汉军长途跋涉,人困马乏,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更无力攻城。看着城头飘扬的狼头大纛和严阵以待的匈奴守军,卫青只能恨恨地下令停止追击,收兵扎营。此役,虽逼退单于主力,斩首近两万,但未能擒杀伊稚斜,战略目标并未达成。更让卫青心头沉重的是,直到天黑,李广的前军依旧……杳无音信。一种不祥的预感,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漠北极北,狼居胥山(肯特山)之巅。
这里,是匈奴人心中最神圣的祭天之地,是草原灵魂的归所。苍穹如盖,笼罩着连绵起伏、覆盖着终年不化积雪的苍茫群山。劲烈的寒风如同冰冷的刀锋,呼啸着掠过裸露的岩石和稀疏的苔原,发出呜咽般的嘶鸣。空气稀薄而清冽,吸一口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此刻,这片亘古寂静的圣山,却被一片如同燃烧火焰般的赤色所点燃!霍去病麾下,经过数千里长途奔袭、连续扫荡左贤王庭、斩首俘获无数的数万汉军精骑,如同赤色的浪潮,席卷到了这神圣的山巅!尽管人人面带风霜,战马瘦骨嶙峻(长途奔袭的代价),但那股百战余生的锐气与踏破异族圣地的狂傲,却如同烈火般熊熊燃烧,直冲霄汉!
霍去病一身火红的战袍,外罩玄甲,立于山巅最高处的一块巨岩之上。他脚下的岩石,正是匈奴单于世代祭祀长生天的神坛所在!他年轻的脸庞被漠北的风沙磨砺得更加棱角分明,眼神锐利如电,燃烧着一种近乎神性的光芒。他俯视着脚下苍茫的群山和无尽的草原,胸中激荡着前所未有的豪情与征服的快意。
“取酒来!”霍去病的声音在山风中激荡。
亲兵捧上一个硕大的、镶嵌着金边的犀角杯,里面是缴获的、最醇厚的匈奴马奶酒。
霍去病接过犀角杯,高高举起,对着浩渺的苍穹,对着脚下的山河,也对着他身后这些追随他创造战争神话的将士们,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震动群山的宣告: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大汉骠骑将军霍去病,奉天子之命,提六师以征不庭!赖陛下神威,将士用命,长驱两千余里,破左贤王庭,斩首捕虏七万四百四十三级(史载霍去病漠北战果)!今登临狼居胥,封土为台,祭告天地!此山此水,自此永为汉家疆土!匈奴远遁,漠南无王庭!大汉——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数万将士的怒吼汇聚成磅礴的声浪,在群山之间反复激荡、回响,仿佛连天地都为之震颤!
霍去病将杯中烈酒,一半泼洒向天空,一半倾泻于脚下的神坛!象征着匈奴人信仰的圣洁之地,被汉家的烈酒与征服者的意志所浸染!随即,他拔出腰间佩剑,寒光四射! “立碑!刻石!纪功!彰我大汉威德于宇内!”
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用携带的工具,将早已准备好的巨大石碑竖立在山巅。碑文由随军文吏镌刻:“汉骠骑将军霍去病,元狩四年夏,率师征匈奴,登临狼居胥山,封天禅地,勒石纪功,以彰万世!” 石碑在雪山的映衬下,冰冷而威严,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与另一个时代的开启。
封禅仪式完成,霍去病并未停留。他勒马转身,目光投向更遥远的北方,那里是传说中浩瀚如海的“瀚海”(贝加尔湖)。“追!兵锋所指,瀚海之滨!我要让伊稚斜,让所有匈奴人,再无寸土可遁!” 在他的带领下,这支已经疲惫不堪却士气如虹的铁骑,再次如烈火般席卷而下,冲向那未知的、象征着真正地理极限的瀚海。封狼居胥的荣耀,需要用更彻底的征服来镌刻。
漠北战场边缘,李广残军营地,深夜。
一轮惨白的残月悬挂在漠北荒凉的天幕上,将稀疏的光洒在一片死寂的营地上。这里没有篝火,没有喧哗,只有压抑到极致的沉默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与绝望。
李广,这位曾经威震匈奴、令胡儿闻风丧胆的“飞将军”,此刻如同被抽去了脊梁。他卸去了沉重的铠甲,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沾满尘土和暗褐色血污的内袍,独自一人枯坐在一块冰冷的大石上。月光勾勒出他佝偻的身影,曾经挺拔如松的脊背此刻弯得像一张拉废了的弓。他花白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脸上沟壑纵横,写满了无法言说的疲惫、屈辱和深入骨髓的绝望。
他的身边,散乱地躺着数百名同样筋疲力尽、伤痕累累的残兵。他们是在那场该死的沙尘暴和随后的迷途中幸存下来的人。没有向导(向导在风暴中失散或死亡),没有可靠的地标,在无边无际、地貌相似的戈壁沙丘中,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了数日。等他们终于跌跌撞撞、狼狈不堪地找到战场边缘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卫青主力与单于的决战早已结束,单于退守赵信城,而霍去病封狼居胥、兵临瀚海的辉煌捷报如同响亮的耳光,传遍了整个漠北!
他们错过了决战。错过了毕生等待的、与单于正面交锋的机会。更可怕的是,他们迷失方向、延误军机(虽情有可原,但军法无情),导致卫青中军侧翼暴露,险遭不测!当李广拖着残兵败将,失魂落魄地来到卫青大营复命时,迎接他的不是安慰,而是大将军幕府长史(掌管文书军法的官员)那张冰冷无情的脸和一纸冰冷的质询文书——要求他立刻前往幕府,解释迷路失期、贻误战机之罪!
迷路……失期……贻误战机……这几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李广的心上,比任何匈奴人的刀箭都要疼痛百倍!他李广一生征战,渴望马革裹尸,却最终要背负着这样的屈辱罪名,像一个待审的囚徒一样,去接受那些刀笔吏的盘问和羞辱?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些平日里就对他不服气的将领(如公孙敖等)幸灾乐祸的眼神,看到了卫青(虽然卫青可能无此意,但李广会如此认为)那隐含责备的沉默,更看到了长安城金銮殿上,那些御史们弹劾他“老迈昏聩,不堪为将”的奏章!
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望向南方——长安的方向。那里有他为之征战一生的帝国,有他渴望的荣耀,也有他注定无法逃脱的、冰冷严苛的军法。他的目光扫过身边这些跟随他多年、如今同样伤痕累累、眼神麻木的老部下。为了掩护他突围,为了抢回他的战马,多少忠勇的儿郎倒在了迷途之中?他李广,何曾亏欠过部下?可如今,他连为自己、为这些追随者讨一个公道的勇气和机会,似乎都没有了。军法如山,失期当斩!就算天子念及旧情免他一死,罢官夺爵,终生囚禁,对他这样的老将而言,比死更痛苦!
一股巨大的悲怆和无法排解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李广。他颤抖着,无比缓慢地、无比艰难地,拔出了那柄伴随他大半生、斩杀过无数匈奴敌酋的环首刀。冰冷的刀身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映照着他沟壑纵横、泪痕未干的脸庞。
“广……广年六十余矣……”他对着冰冷的刀锋,对着惨白的月亮,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语,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悲凉,“终不能……复对刀笔之吏……”
最后几个字,化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呜咽。他猛地举起深处的呜咽。他猛地举起那柄曾为他赢得无上荣光的战刀,用尽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地、决绝地,抹过了自己的脖颈!
噗嗤! 滚烫的鲜血在惨白的月光下,喷溅出一道凄艳而绝望的弧线!染红了冰冷的岩石,染红了身下这片他为之征战一生、却最终葬送了他所有尊严的漠北土地。那具曾经如同山岳般伟岸的身躯,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终于彻底失去了力量,沉重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将军——!” “李将军——!” 周围的亲兵和老部下们迟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然而,一切都太迟了。飞将军李广,这位传奇的宿将,没有死在匈奴人的刀下,没有马革裹尸还,却以最惨烈的方式,用陪伴自己一生的战刀,结束了自己充满功勋、争议与悲剧的一生。他的死,是对不公命运的绝望控诉,也是对这场耗尽民力国帑、以无数生命为代价的“漠北决战”,最沉重、最悲怆的注脚。月光依旧冰冷地洒落,漠北的风呜咽着,仿佛也在为这位壮志未酬的老将,唱响一曲无尽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