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药司的人马撞破客栈大门时，木片飞溅如利箭。为首的副手脸上刀疤狰狞，手中长刀劈开殷烬方才坐过的石凳，木屑混着冰碴四溅 —— 他显然认出了夜离水红舞裙的一角，那是倚红楼特有的料子。
“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副手的怒吼震得窗棂发颤，靴底碾过地上的血迹，在积雪里拖出暗红的线。
殷烬与夜离早已退至内室，他反手扣上门闩，玄色披风扫过墙角的药箱，瓶罐碰撞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他们比预想的来得快。” 他的指尖在窗沿一抹，霜花下藏着的细缝露了出来 —— 那是蚀骨楼暗卫预留的逃生口，“你从这走，我引开他们。”
夜离却按住他握剑的手。他的指节因用力泛白，左肋的绷带已被新渗的血浸透，玄甲下的肌肉紧绷如拉满的弓。“一起走。”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银毒针在指间转得飞快，“你的伤撑不住。”
殷烬的笑里带着血腥气：“小疯子，这时候倒关心起我了？”
话音未落，门板已被砍得 “咯吱” 作响，裂缝中透出刀光的寒芒。夜离突然拽着他往床底钻，动作快得像惊鸿掠水。床板与地面的缝隙仅容两人蜷缩，她能闻到他身上的药味混着雪粒的冷，还有自己发间未散的脂粉香 —— 那是倚红楼的伪装，此刻却成了最狼狈的遮掩。
“砰！” 门板轰然倒塌，副手的靴底踏过门槛，铁刃拖地的刺耳声响越来越近。“搜仔细了！特别是床底、柜里！”
夜离的心跳撞在胸腔上，震得耳膜发疼。她忽然想起骨医庐被烧的那个雪夜，母亲也是这样将她藏在柴房的缝隙里，用身体挡住落下来的横梁 —— 那是她最后一次闻到母亲的味道，药香混着焦糊，成了刻在骨髓里的记忆。
殷烬似乎察觉到她的颤抖，反手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烫得惊人，是焚心蛊被惊动的征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稳：“别怕。”
刀锋划过床板的瞬间，夜离的毒针已蓄势待发。可预想中的穿刺并未到来，外面突然响起暗卫的低喝与兵器碰撞声 —— 是蚀骨楼的人到了。
“撤！” 副手的怒吼里带着不甘，脚步声渐渐远去。
夜离松了口气，刚要起身，却被殷烬按住。他的目光透过床底缝隙，落在门口的阴影处 —— 那里还藏着两个玄药司的死士，刀身反射着残雪的光。
“别动。” 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带着蛊毒发作的微哑，“他们在等我们出去。”
夜离的指尖在靴底一抹，那里藏着她早备好的 “醉魂香”。她与殷烬对视一眼，无需言语便懂了彼此的心思。他数着 “三、二、一” 的瞬间，夜离猛地掀开床板，毒粉随着动作撒向空中，殷烬的长剑同时出鞘，剑光如匹练般划破晨雾。
死士的惨叫只发出半声，便倒在香粉与血泊里。
夜离扶着殷烬站起时，才发现他的左肩又添了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 想必是方才在床底强撑时，被对方的短刀划破的。黑血顺着手臂淌进指缝，滴在她的手背上，烫得像火。
“你……”
“走。” 殷烬打断她，长剑拄地稳住身形，玄甲上的冰碴簌簌落下，“去蚀骨楼的密点。”
他们穿过客栈后院的角门，晨雾在巷弄里流动，像未散的毒烟。夜离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真正的毒，藏在最寻常的地方。” 就像此刻，晨光温柔，雪落无声，却处处是要人性命的陷阱。
殷烬的步伐越来越沉，左肋的血在雪地上拖出蜿蜒的线，像条垂死的蛇。他忽然停下，靠在斑驳的墙面上，咳出一口血沫：“你先……”
“闭嘴。” 夜离从药箱里掏出 “镇蛊丸”，不由分说塞进他嘴里，指尖因用力而发白，“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死在这里。”
她的眼神太亮，像淬了毒的星辰，让殷烬想起断魂谷的初遇 —— 这小疯子从不是会认输的人。他低笑一声，任由她搀扶着前行，掌心的温度透过她的指尖传来，竟让焚心蛊的灼痛都淡了几分。
巷口的老槐树在风中摇晃，枝桠上的残雪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夜离忽然觉得，这疯王的重量，或许比她背负的血海深仇更让人踏实 —— 就像骨医庐那株百年的 “护心藤”，看似剧毒缠身，却能为身下的药草挡住所有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