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小说《契约解咒者》以其精彩的情节和生动的人物形象吸引了大量书迷的关注。本书由才华横溢的作者“我和蘑菇总要死一个”创作,以陆衍陆瑶的冒险经历为主线,展开了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目前这本小说已经更新146502字,喜欢阅读的你快来一读为快吧!
契约解咒者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陆衍退出契约堂时,雨丝正斜斜地扫过回廊。沈氏用艾草水泼过的门缝里,硫磺味混着水汽漫出来,在青石板上凝成一层薄薄的白霜。他伸手去碰,霜粒立刻钻进指缝,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像是攥住了块从煤矿井底捞上来的冰。
“哥,你看这个。”
陆瑶的声音从东厢房传来,带着哭腔的颤音裹在雨里,听着格外飘忽。陆衍拐过月洞门,见妹妹正蹲在留声机旁,手指悬在黄铜喇叭口上不敢碰 —— 那台 1920 年父亲从美国带回的 Victrola,此刻正转得飞快,唱臂像只被按在砧板上的鸟,剧烈地抖动着。
唱盘上明明放着程砚秋的《霸王别姬》黑胶,飘出来的调子却软绵绵的,是周璇的《夜来香》。
“什么时候开始的?” 陆衍蹲下身,唱针划过唱片的 “沙沙” 声里,混着极细的摩擦音,像是有人用指甲在胶木上刮擦。他按住唱臂想停下,金属臂杆却烫得惊人,掌心立刻留下道浅红色的印子,形状像半截矿镐。
“就刚才,” 陆瑶往他身后缩了缩,辫子梢沾着的煤渣簌簌往下掉,“我听见里面有说话声,像好多人在哼小调,一推门它就开始唱这个。”
留声机的喇叭口缠着圈黑布,陆衍解开时发现布纹里嵌着些亮晶晶的碎屑,捻起来看,是煤矿里常见的黄铁矿粉末。他忽然想起船夫说的三百具矿工尸,那些帽檐上的矿灯,或许就亮着这种金属的冷光。
“你看这里。” 陆衍指着唱针,针尖卡在唱片纹路里,带出几缕黑色的丝线。那些线比头发粗些,表面裹着层黏糊糊的东西,凑近闻有淡淡的铁锈味。他用镊子夹住线头往外拽,丝线竟像生了根似的,从唱片沟槽里抽出半尺多长,断裂的瞬间,断面 “啪” 地爆出个血珠,滴在唱盘边缘,立刻晕成个暗红色的圆点。
“它在流血。” 陆瑶捂住嘴,指缝里漏出的呜咽声,正好和唱片里 “夜来香,我为你歌唱” 的调子重叠,听得人头皮发麻。
陆衍把断了的丝线放在掌心搓了搓,线芯里滚出几粒灰黑色的渣子,碾开后是煤矿巷道里特有的页岩粉末。他忽然想起福伯说的,父亲失踪时攥着的伞骨上,也缠着这样的头发 —— 不,这根本不是头发。
留声机突然加速转动,唱盘边缘的血珠被离心力甩出去,溅在米白色的墙纸上,连成串歪歪扭扭的印记。陆衍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七个点,排列的形状和石榴树上青果的位置一模一样。
“咔嗒。”
唱针终于滑出沟槽,喇叭里传出一阵刺耳的杂音,像是矿井通风管破裂时的呼啸。陆衍趁机掀开唱盘,发现转盘背面贴着层薄纸,纸上用煤烟熏出个模糊的轮廓,是片煤矿巷道的俯视图,其中七号井的位置被圈了个黑圈,旁边写着个歪歪扭扭的 “赵” 字。
“赵家?” 陆衍的心猛地一跳。母亲火堆里烧剩的布带、契约堂供桌布上的血印,还有船夫那句没头没尾的 “该还血债了”,突然在脑子里连成了线。
留声机的杂音里,隐约浮出几句吴语小调,咿咿呀呀的听不真切。陆衍把耳朵凑近喇叭口,那些调子突然清晰起来,是矿工下井时唱的号子:“挖得深,见阎王,陆家门里藏血光……”
“别听!” 沈氏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的铜盆 “哐当” 掉在地上,艾草水泼了满地,在青砖上冲出蜿蜒的痕迹,像无数条细小的血蛇往留声机爬去。“这东西早就该扔了,景明当年就不该把它从矿上带回来!”
陆衍注意到,母亲的布鞋沾着新鲜的煤渣,鞋跟处磨出的破洞里,露出青灰色的袜子 —— 那颜色和煤矿老矿工的指甲一模一样。
“矿上?” 陆衍追问,“父亲带它去过煤矿?”
沈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抓起墙角的鸡毛掸子就往留声机上抽,黄铜喇叭被打得凹进去一块,露出里面缠满的黑色丝线。那些线遇风就长,顺着掸子往上爬,缠上沈氏的手腕,在皮肤表面勒出红痕,形状像极了煤矿井架的钢缆。
“快烧了它!” 沈氏尖叫着后退,撞倒了旁边的五斗柜,抽屉里的银饰撒了一地,其中枚龙纹银锁坠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陆瑶脚边 —— 锁面刻着的 “长命百岁” 四个字,已经被煤烟熏成了黑色。
陆瑶弯腰去捡,银锁刚碰到指尖,突然变得滚烫,她手一抖,锁坠掉在留声机底座下。陆衍伸手去够,手指摸到块硬邦邦的东西,掏出来看,是半截矿工用的镐头,木柄已经朽了,铁头却亮得惊人,刃口沾着暗红色的锈迹,刮一下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这是……”
“1905 年透水事故,” 沈氏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三百多个矿工,就用这种镐头挖逃生通道。” 她指着镐头侧面的刻痕,“这是第七号井的标记。”
陆衍凑近看,铁头上果然有个模糊的 “7” 字,笔画里嵌着些黑色的纤维,和留声机里的丝线是同一种东西。他忽然明白,那些不是头发,是矿工们被水冲走时,缠在井架上的发辫。
留声机的喇叭口突然冒出股白烟,像是烧着了。陆衍扑过去想断电,却发现这台 Victrola 根本没插电 —— 唱盘是自己在转。白烟里浮出个模糊的人影,穿着褪色的矿工服,帽檐压得很低,露出的半张脸覆盖着青灰色的苔藓,正对着陆瑶的方向弯腰,像是在鞠躬。
“啊!” 陆瑶尖叫着躲到陆衍身后,后颈的青斑突然发烫,透过薄薄的夹袄都能感觉到热度。陆衍伸手去摸,指尖触到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轻轻蠕动,像条细小的蚯蚓在往脊椎里钻。
“初一卯时快到了。” 沈氏突然平静下来,用鸡毛掸子拨开那些黑色丝线,“按你父亲的吩咐,得用瑶儿的头发做灯芯。” 她从抽屉里拿出把银剪子,递到陆瑶面前,“剪七缕,每缕七寸长。”
陆瑶的眼泪掉在剪子上,银面映出她身后的留声机 —— 那个矿工人影已经消失了,喇叭口垂下的黑色丝线,正慢慢织成张网,网眼里渗出细小的血珠,滴在唱盘上,晕成个又一个 “7” 字。
雨还在下,打在窗棂上发出 “嗒嗒” 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敲玻璃。陆衍抬头看向窗外,石榴树的枝条被风吹得撞在窗上,七个青果在雨里晃来晃去,果皮上的人脸轮廓越来越清晰,眼睛的位置渗出暗红色的汁液,顺着枝条往下淌,在窗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水洼里,无数个模糊的人影在晃动,都穿着矿工服,手里举着镐头,正往屋里看。
留声机突然又开始转动,这次播放的是《霸王别姬》的原调,程砚秋的唱腔里,混着无数细碎的咳嗽声,像是三百多个喉咙被水呛着的人,在黑暗的井底齐声咳嗽。
陆瑶颤抖着拿起剪刀,刚碰到发梢,留声机的喇叭突然 “啵” 地一声炸开,黑色丝线像喷泉似的涌出来,在空中织成个巨大的 “7” 字,罩住了整个东厢房。
陆衍拉着陆瑶往后退,后背撞在墙上,青砖突然松动,掉下来块碎片,露出后面的夹层。他伸手摸进去,掏出本泛黄的账簿,封面上写着 “陆氏煤矿 1905 年工籍”,翻开第一页,“王阿牛” 三个字上,盖着个暗红色的指印,形状和留声机底座下的镐头印一模一样。
雨幕中,太湖的方向传来声沉闷的爆炸声,像是矿井坍塌的声响。陆衍望向窗外,水面上漂浮的矿工帽突然全亮了,三百多盏矿灯在黑暗里排成队,正缓缓地往陆府这边漂来。
留声机的残骸里,黑色丝线还在不停地往外冒,缠上那本账簿,在纸页间织出张煤矿地图,七号井的位置被红线圈出,旁边用煤写着行小字:“赵老四的后人,在钟表馆。”
陆衍的心猛地一沉。钟表馆在苏州城西,是父亲十年前建的,据说里面藏着他收集的各国古董钟。他从未被允许进去过。
沈氏突然捂住嘴,指缝里漏出呜咽:“该来的,总会来。” 她看着那些黑色丝线,眼神里既有恐惧,又有某种解脱,“1875 年的债,1905 年的血,都记在这上面呢。”
陆瑶的头发不知何时已经被剪下来,七缕黑发悬浮在半空,自动缠成灯芯的形状,每缕都缠着细铜丝,铜丝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凑近看,是 1905 年遇难矿工的名字。
留声机彻底安静下来,只有底座下的镐头还在微微发烫。陆衍拿起它,铁头映出自己的脸 —— 左胸的青斑不知何时扩散了,边缘浮现出类似煤矿巷道的纹路,正慢慢往脖颈蔓延。
窗外的石榴树,有个青果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黑色丝线,像无数条细小的蛇,顺着树干往屋里爬。
陆衍知道,这只是开始。留声机里的秘密,父亲失踪的真相,还有那个藏在钟表馆的赵家后人,都在等着他去揭开。而那个无处不在的 “7” 字,像道催命符,正一步步收紧套在陆家人脖子上的绳索。
雨夜里,契约堂的方向又传来锁链拖地的声音,比之前更近了。陆衍握紧那半截镐头,铁柄的温度顺着掌心往上爬,像是有团火在烧,烧得他心口的青斑越来越烫,烫得他几乎要听见血液里流淌的号子声 —— 那是 1905 年的矿工们,在黑暗的井底,用最后一口气哼出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