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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更夫老王脖子上的勒痕,像一道冰冷的印记,刻在了这个清晨。那银白的丝线,斗笠下的非人眼眸,无声的警告——这一切都说明,有一双眼睛,自昨晚我从邮局那般的后院回来后,就已经盯上了我。不是戴魂,不是骷髅邮差,是第三方。是遗蜕会?还是“档案馆”?亦或是那个斗笠人所属的、未知的势力?

无论是什么,被动等待,只有死路一条。

我需要信息,需要主动探查。而手头最新的线索,就是枯槐下带出的两样东西——血沁骨片,和那个锈死的青铜安魂铃。

我将它们放在油灯下,仔细审视。

骨片不过指甲盖大小,暗红色,触手温润如玉,但内里的寒意挥之不去。那个“档”字,笔画扭曲嶙峋,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冰冷的秩序感,仿佛代表着某种不容窥探的绝对规则。我将它对着油灯的光,缓缓转动角度。

当光线以一个极其倾斜的角度擦过骨片表面时,异变出现了。

那些看似天然的、浸染的暗红色血沁纹理,在特定的光线下,竟然显露出极其细微的、规则的线条!线条纵横交错,构成了一个缩略的、类似地图的图案!图案中心,是一个更小的、用极细红线勾勒出的方形符号,旁边有两个几乎微不可查的古篆小字,我辨认了半天,勉强认出是——“档阁”。

档阁?是“档案馆”的某个具体部分,还是“档案馆”的另一种称呼?

地图指示的区域,在城西,靠近城墙一片早已废弃的旧案牍库。那里是前朝存放过期文书档案的地方,早已破败不堪,传闻闹鬼,平里连乞丐都不愿靠近。

骨片的地图,石函符咒指向西方,都与“城西”这个方向吻合。看来,无论如何,都必须去那里走一遭了。

我拿起那个青铜安魂铃。铃身布满铜锈,铃舌与内壁锈死在一起,用力摇晃,也只有沉闷的、仿佛隔着厚布的摩擦声。但当我将它握在掌心,集中精神去“感觉”时,却能察觉到一种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震颤,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徒劳地、一次次撞击着锈死的铜壁。

我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意念,通过掌心的“信”字印记,小心翼翼地探向铃铛内部。

“嘶——!”

一股混杂着恐惧、痛苦、绝望,以及一丝微弱到几乎湮灭的、求生执念的破碎信息流,猛地冲入我的脑海!

“……逃……快逃……”

“……归档……封存……禁忌……”

“……钥匙……不能丢……”

“……线……到处都是线……”

“……救……救我……”

信息破碎、混乱,如同溺水者最后的呼救。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充满了无边的恐惧。最后那句“救我”,带着令人心碎的绝望,戛然而止。

这铃铛里,禁锢着一缕残魂!而且,这残魂的恐惧,直指“归档”、“封存”、“禁忌”、“钥匙”和“线”!尤其是“线”,她在恐惧“线”!

是“档案馆”的受害者?还是一个试图探寻“档案馆”秘密、最终被“归档”的不幸者?

“钥匙”,又是钥匙。母亲梦呓中的“钥”,这残魂恐惧的“钥匙”,是同一样东西吗?是天机剪?还是打开母亲被困牢笼的“钥匙”?亦或是打开“档案馆”秘密的“钥匙”?

线索像一团乱麻,但所有的线头,似乎都隐隐指向城西那片废弃之地,指向那个神秘的“档阁”。

不能再等了。虽然腿伤未愈,精神疲惫,但被动等待,只会让那无形的绞索越收越紧。

我将骨片、铃铛、石函、影剪、铜钱、短刀、所剩无几的净尘砂,一一检查,贴身收好。最后,我的目光落在那小瓷瓶里仅剩的一小撮灰白色净尘砂上。

掌心的印记持续传来钝痛,像一烧红的针,缓慢地刺入骨髓。接下来的探索,不知会遇到什么,我需要保持最佳状态,至少,不能让这反噬影响我的行动和判断。

我咬咬牙,再次捻起一小撮净尘砂,敷在掌心印记上。

熟悉的清凉感传来,灼痛迅速缓解。但这一次,副作用来得更快、更猛烈!

砂粒颜色变暗的速度远超上次,几乎在接触皮肤的瞬间就开始发灰,不到三息就转为暗红。而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虚弱感和眩晕感猛地袭来,眼前骤然一黑!

不是夜色,而是真正的、瞬间的失明!视野里的一切色彩和光线都消失了,只剩下纯粹、冰冷的黑暗,持续了足足三四个呼吸的时间!

我扶住柜台,才没让自己摔倒。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等到视野勉强恢复,眼前依旧一片模糊,而且比之前更加昏暗,像是蒙上了一层更厚的毛玻璃。掌心的钝痛减轻了大半,但那种被抽走生机的感觉更加明显,手脚都有些发软。而那一小撮砂粒,已经化作了毫无光泽的暗红色尘埃,从我指缝滑落。

这东西,不能再用第三次了。下次,抽走的可能就不只是视力,而是性命。

着柜台喘息片刻,强迫自己适应这更加糟糕的视觉。然后,我推开门,走入渐深的夜色。

今晚无月,星光黯淡。我避开大路,专走僻静小巷,朝着城西旧案牍库的方向潜行。腿伤在行走中传来阵阵刺痛,模糊的视力让我必须加倍小心脚下的坑洼。怀中,石函的指向感越来越清晰,铜钱散发着稳定的温热,影剪木盒则一片冰凉,唯有那安魂铃,偶尔会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绝望的震颤。

越是靠近城西,周围的景象就越是荒凉破败。废弃的房屋,断壁残垣,荒草萋萋。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灰尘、腐朽木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旧纸张受发霉的气味。远处,隐约能看见一片低矮的、连成一片的黑色轮廓,那就是旧案牍库了。

我躲在一条断墙的阴影里,仔细打量前方。旧案牍库占地颇广,由好几进院落组成,围墙高大,但多有坍塌。大部分建筑都黑黢黢的,不见半点灯火,死寂得如同坟墓。只有最深处,似乎有一两点极其微弱的、幽蓝色的光点,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不像灯火,倒像是鬼火。

骨片地图上标记的“档阁”位置,就在那片有幽蓝光点的区域附近。

我深吸一口气,握紧短刀,将铜钱扣在左手掌心,右手则按在怀中的影剪木盒上,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和隐约的锋芒,朝着那片黑暗与幽蓝交织的区域,缓缓靠近。

案牍库内部比外面更加破败。院子里堆积着腐烂的木头、破碎的瓦砾,还有散落一地的、早已被虫蛀鼠咬、字迹模糊的陈旧纸页。夜风吹过,卷起破碎的纸片,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瘆人。

我按照骨片地图的指引,穿过前院,绕过几间塌了半边的库房,来到一处相对独立的小院前。小院的门早已不知去向,只有一道坍塌了半边的月亮门。院内杂草丛生,中央立着一座两层的小楼,同样破败不堪,窗户破损,黑洞洞的,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而石函的指向,就正对着这座小楼!符咒的光芒,在我怀中稳定地亮着,箭头的形状清晰无误。

就是这里了。

但我没有立刻进去。因为就在小院入口处的杂草丛中,我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痕迹。

几断裂的、极其细微的银白色丝线,散落在泥土和碎石间。丝线比头发丝还要细,在黯淡星光下几乎看不见,但我掌心的印记,却对它们产生了微弱的、般的反应。这不是遗蜕会线徒那种充满活性、仿佛有生命的银线,这些丝线更加“规则”,冰冷,像是某种精密的机械造物,或者……某种“记录”、“归档”工具的一部分?

丝线旁边,还有一小片焦黑的痕迹。我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焦黑的粉末,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极其微弱的、清冷苦涩的焦香。

是净尘砂!而且是使用过的、燃烧或激发后留下的痕迹!和我那瓶特殊净尘砂的气味有细微差别,似乎更“正”、更“冷”一些。

有人在这里使用过净尘砂,而且,很可能和这些断裂的银白丝线发生过冲突!

是谁?戴魂?张遗安?还是那个斗笠银线人?或者……是“档案馆”内部的人?

我心中一凛,更加警惕。这里,不久前发生过战斗,或者至少是某种对抗。

我站起身,更加小心地踏入小院。杂草拂过裤脚,发出沙沙的声响。我一步一步,朝着那座两层小楼走去。

怀中的石符,光芒越来越亮。铜钱开始微微发烫。而影剪木盒,也第一次传来了清晰的、主动的“颤动”,不再是之前的冰凉死寂,而是像一头嗅到猎物气息的猛兽,开始苏醒,渴望“剪断”什么。

我走到小楼破败的门前。门是厚重的木门,早已腐烂了一半,斜斜地挂着。里面一片漆黑,只有灰尘和霉菌的气味。

但石函的指向,铜钱的滚烫,影剪的渴望,都告诉我,入口就在这里,就在这看似普通的门后。

我深吸一口气,右手从怀中掏出影剪木盒,左手紧握铜钱,用短刀的刀尖,轻轻推开了那扇半掩的、腐朽的木门。

“吱呀——”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死寂的夜里传得很远。

门内,并非预想中的房间或楼梯。

映入我模糊眼帘的,是一堵墙。一堵看似普通的、用老旧青砖砌成的墙,墙上爬满了深绿色的苔藓和霉斑。

但就在这堵墙的正中央,一道极淡的、银白色的、如同水波荡漾般的门扉虚影,正在缓缓浮现、凝聚!虚影的边缘流淌着银白色的光晕,门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最上方,隐约浮现出两个古朴的、银光流转的篆字——

“档阁”。

找到了!

真的是“档案馆”的入口!而且,这入口似乎因为我携带的物品(石函、骨片、铃铛?)而被激活了!

就在我心中震动,准备仔细查看这道“门”时,异变突生!

身后的破败小院里,那原本死寂的空气,骤然被一丝极其轻微、却尖锐到极致的破空声撕裂!

是银线!比地上那些断裂的丝线更粗、更凝实、速度更快!带着冰冷的、毫无情感的意,直刺我的后心!

斗笠银线人!他果然一直跟着我,或者,他本就在这里守株待兔!

来不及思考,身体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我猛地向侧面扑倒,同时左手握着的嘉庆通宝,被我用尽全力,朝着银线袭来的方向,狠狠掷出!

“叮——!”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击声!铜钱在空中似乎撞到了什么无形的东西,爆出一小团暗金色的火花,随即被弹开,掉落在地,发出“叮当”的脆响。而那袭来的银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阻滞了瞬间,轨迹微微偏斜,擦着我的肋下飞过,“夺”的一声,深深钉入了我身旁那堵青砖墙中,没入墙壁足足半尺!银线尾端兀自震颤不休,发出“嗡嗡”的低鸣。

好险!若非铜钱挡了那一下,若非我反应够快,这一下足以将我穿心而过!

我在地上滚了一圈,半跪起身,右手已经掀开了影剪木盒的盖子,握住了那把冰凉的、生锈的青铜影剪!左手迅速捡起掉落的铜钱,滚烫依旧。

我抬头,死死盯向袭击来的方向。

小院坍塌的月亮门阴影下,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人。

一身洗得发白的灰布衣裳,戴着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正是昨夜袭击更夫、眼中转动银线的神秘人!

他站在那里,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削,但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冰冷、精准、毫无生气,像一尊被设定好程序的戮机器。斗笠下的阴影里,两点银白色的、如同微型漩涡般缓缓转动的光芒,牢牢锁定在我身上。

他没有立刻再次攻击,似乎对我能躲开那一击,以及那枚能击偏他银线的铜钱,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兴趣”。

“陈诺。”他开口了,声音涩、平直,没有丝毫起伏,就像用钝刀刮擦着生锈的铁片,“拾遗斋掌柜,身负‘信’字印,与账房、邮局、当铺皆有牵扯,现探寻‘档阁’禁地。评估:威胁等级,低;变数等级,中;归档优先级,高。”

他像是在念诵一段冰冷的判词,每一个字都清晰,却毫无温度。

“你是‘档案馆’的人?”我紧握着影剪,缓缓站直身体,肋下被银线擦过的地方辣地痛,但此刻顾不上了。

“执行归档指令。”斗笠人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平淡地陈述,“交出‘钥匙’碎片,及身上所有非常之物,可暂缓归档,转入观察序列。”

钥匙碎片?他指的是骨片,还是安魂铃?或者,两者都是?非常之物,是指影剪、铜钱、石函?

“如果我不交呢?”我盯着他斗笠下那两点转动的银芒,全身肌肉紧绷。

“强制归档。”斗笠人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在说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抹除异常变量,清理现场。”

话音未落,他垂在身侧的右手,五指微微一动。

“嗤嗤嗤——!”

数道比之前更粗、速度更快的银白色丝线,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从他袖口、指尖暴射而出!这些丝线不再笔直,而是在空中灵活地扭曲、交织,瞬间形成一张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银白大网,朝着我当头罩下!大网覆盖范围极广,几乎封死了我所有闪避的路线,而且丝线切割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锐响,显然锋利无比!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而是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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