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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静思楼的房间比灰鼠巷的住处干净,也空旷得多。

四壁是毫无装饰的灰白色吸音材料,一张简易的硬板床,一张固定在墙边的合金桌,一把同样材质的椅子,墙角有一个独立的、带磨砂玻璃隔间的洗漱区域。没有窗户,只有天花板中央嵌着一盏发出恒定冷白光线的面板灯,将房间里每一寸角落都照得无所遁形。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音和气息,营造出一种绝对孤立、近乎无菌的静谧。

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电子锁发出“嘀”的一声轻响,落锁。两名安保人员留在了门外走廊,没有交谈,只有细微的、规律性的踱步声透过厚重的门板隐约传来。

林樾站在房间中央,环顾四周。这里像一个小小的、精致的牢笼。但他脸上没有任何不适或抗拒,反而有一种奇异的……适应感。十八年来,他早已习惯在各种形式的“隔绝”中生存——他人的目光,世界的恶意,以及脑海中那漫长的、绝对的死寂。

他走到床边坐下。身下的床板坚硬冰冷。他闭上眼,将意识沉入那片已然不同的“深处”。

【万界蛊尊系统】 的界面依旧悬浮着,幽绿的数据流如同呼吸般缓缓脉动。激活进程:0.1%,纹丝不动。能量储备:极微量。功能模块:加载中…(预估需激活进程1%)。

简洁,冰冷,带着一种非人的距离感。没有任务,没有新手引导,没有属性面板。它只是存在着,展示着几个意义不明的进度和状态,仿佛一个沉默的观察者,或者一个尚未完全启动的庞大机器的冰山一角。

他的注意力转向体内,更准确地说,是转向那种奇异的“扎根感”的中心——那粒被命名为【原始蛊虫母】的冰冷种子。

它“存在”于一个难以用物理位置描述的地方,仿佛与他生命最底层的某种“基质”融合在了一起。感知它,不像感知心跳或伤口疼痛那样直接,更像是在一片绝对的黑暗中,去“触摸”一块冰冷、光滑、毫无生命气息,却又隐隐散发出无形“吸力”的奇异物事。

解封进度:0.0002%。

比在礼堂时,那几乎无法察觉的蠕动,又向前推进了微不足道的一丝。它确实在“动”,在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坚定不移的速度,吸收着什么,转化着什么,向着“解封”的方向前进。

吸收什么?是系统界面上那“极微量”的能量储备?还是这静室空气中无所不在的、稀薄的灵能(尽管他自身无法感应和利用)?亦或是……别的更基础、更本源的东西?

林樾无法确定。他能做的,只有观察和感受。

那冰冷的“吸力”非常微弱,范围似乎只局限于他身体内部极小的区域,并未向外扩散。但就是这微弱的感觉,却让他产生一种莫名的笃定——一旦它真正“解封”哪怕万分之一,其形态和能力,都绝非这个以元素、强化、自然等系别划分的异能世界所能理解和归类。

蛊……虫母……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带来的联想绝非美好。但在经历了十八年的冰点死寂后,任何“变化”和“可能”,哪怕伴随着未知的危险与诡异,也足以让他沉寂的心脏,泛起一丝近乎冷酷的期待。

他睁开眼,抬起右手,摊开掌心。

掌纹清晰,皮肤因为长期劳作和营养不良有些粗糙,指关节处冻疮的痕迹未褪,新添的几道细小划痕已经开始结痂。看上去,与以往任何一个日夜并无不同。

但林樾凝神细看,在掌心正中,生命线与智慧线交汇之处,似乎……多了一个极其微小、颜色淡得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针尖大小的灰白圆点。不像是痣,更像是一种由内而外透出的、极其微弱的“印记”。

他尝试用左手食指的指腹轻轻按压。

没有触感异常。没有温度变化。甚至集中精神去“感应”,那粒种子依旧沉寂在更深层的“地方”,与掌心这个印记似有若无地关联着,却并非一体。

是显化?还是某种共鸣的标识?

疑问没有答案。系统界面沉默,蛊虫母沉寂。

时间在这绝对安静的隔离室里,流逝得格外缓慢,却又格外清晰。每一秒,都像是被无形的手拉长,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呼吸的起伏,血液在血管中流淌的微弱鼓噪,以及脑海中那恒定0.1%激活进程和体内0.0002%解封进度带来的、冰冷而确切的“存在感”。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电子锁开启的“嘀嘀”声。

门被推开,但不是那两名安保人员。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戴着金丝边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个轻薄的光板。他身后跟着一名端着托盘的年轻助理,托盘上放着两管标准营养剂和一杯清水。

“林樾同学,你好。”中年男人声音温和,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镜片后的眼睛却锐利地扫视着房间和林樾的状态,“我是学校的特聘心理与灵能适应性评估师,周维。负责你在这里期间的……基本状况跟踪和必要沟通。”

林樾从床上站起身,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周维对他的沉默不以为意,示意助理将托盘放在合金桌上。“这是晚餐。营养剂是标准配给,请放心食用。”他走近两步,目光落在林樾脸上,似乎想从中找出紧张、焦虑或者任何其他情绪,“感觉怎么样?这里的环境可能有些单调,但很安全。”

“还好。”林樾回答,声音没有波澜。

“关于今天觉醒仪式上发生的事,”周维的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探寻,“你能再回忆一下,从你把手放在感应平台上开始,到后来光芒出现的整个过程吗?任何细节,任何感觉,哪怕是最轻微、最奇怪的,都可以告诉我。这对我们理解你的情况非常重要。”

又来了。问询。

林樾垂下眼帘,似乎在回忆。几秒后,他抬起眼,给出的答案与之前对赵启明观察员说的几乎一致,只是语气更加平铺直叙:“碰到平台,感觉很冰。然后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四面八方被抽过来,挤进身体里,很胀,很难受。接着是光,很刺眼,什么也看不见。最后光没了,觉得特别冷,从骨头里发冷。现在……好多了,就是有点累。”

他巧妙地将系统激活、蛊虫母降临时那种源自灵魂的震鸣和冰冷“扎根感”,描述成了对外界能量冲击的生理反应和后续的寒冷疲惫。半真半假,最难以被证伪。

周维一边在光板上快速记录,一边微微点头,镜片后的目光却并未放松。“‘抽过来’、‘挤进身体里’……很形象的描述。之前有过类似的感觉吗?或者说,在日常生活里,有没有什么时候,觉得周围的东西……不太一样?比如看到别人看不到的颜色,听到特别的声音,或者对某些事物有异常的吸引力或排斥感?”

他在引导,试图将林樾的“异常”往某些已知的、或许是病态的灵能感知紊乱方向归类。

“没有。”林樾回答得干脆利落。

周维记录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了看林樾平静无波的脸,笑了笑:“好吧。可能只是第一次接触高精度灵痕矩阵产生的强烈应激反应,结合你个人特异的体质,放大了某些效应。这在理论上是存在的,虽然极其罕见。”他似乎在为事件定性,寻找一个合理的、不致引起恐慌的解释。

“你需要在这里休息观察几天,配合一些基础的身体和灵能环境适应测试。”周维收起光板,语气转为公式化的安抚,“不要有压力。学校和教育部门会妥善处理你的情况。有任何不适,或者……任何新的‘感觉’,都可以随时按床头的呼叫器。”

他指了指床头一个不起眼的红色按钮。

“我明白了。”林樾点头。

周维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带着助理离开了。门再次锁上。

房间里重归寂静。冷白的光依旧均匀洒落。

林樾走到桌边,拿起一管营养剂。淡蓝色的粘稠液体,标准化的能量和营养素配比,味道寡淡。他慢慢吸食着,目光落在空无一物的灰白墙壁上。

周维的询问,看似温和关切,实则步步为营。学校,教育部门,甚至可能更高层的力量,都在试图理解、定义、乃至控制他今天引发的“异常”。将他隔离在此,既是保护(或许),也是观察和审视。

他们需要一个解释,一个能纳入现有认知框架、不至于引发混乱的解释。“体质特异”、“强烈应激”、“罕见现象”……这些都是可以接受的标签。

只要他配合,表现得“正常”,或者至少,可控。

林樾喝完营养剂,将空管丢进墙角的回收口。他回到床上,重新盘膝坐下,闭上双眼。

意识再次沉入。

系统界面幽光流转。激活进程:0.1%。能量储备:极微量(似乎减少了一点点?)。蛊虫母解封:0.0002%(几乎感觉不到增长)。

外界试图将他纳入秩序的漩涡。而他体内,另一个更加深邃、更加不可测的漩涡,正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悄然运转。

周维,或者说他所代表的“正常世界”,想用“体质特异”、“应激反应”来解释一切。

他们不知道,真正的“特异”,并非源于这具身体的任何已知构造。

而是源于那颗来自系统、扎根于他生命底层、正以难以想象的方式缓慢“解封”的——

原始蛊虫母。

以及,那背后所代表的,完全未知的规则与力量。

林樾缓缓吐出一口气,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形成淡淡的白雾,旋即消散。

他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他只需要等待。

等待体内的种子破壳。

等待系统的下一步变化。

等待这看似平静的隔离室之外,那因他而起的、无声的漩涡,最终会将他卷向何方。

夜色,应该已经深了。但在这没有窗户的静室里,时间失去了参照。

只有脑海中冰冷的进度,和体内那缓慢而坚定的“吮吸”感,在无声地诉说着:

变化,已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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