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想要寻找一本充满奇幻与冒险的传统玄幻小说吗?那么,凡骨向渊将是你的不二选择。这本小说由才华横溢的作者白白白小白小白创作,以凌寂的冒险经历为主线,展开了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目前,小说已经更新112367字,喜欢阅读的你,快来加入这场奇幻之旅吧!
凡骨向渊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三级警报的声音,像是一根生锈的铁针,狠狠扎进了外域的心脏。
那不是普通的警报。
而是一种低沉而持续的共振,从第七天墙的核心塔发出,沿着能量管线一路扩散,穿过防线、穿过哨卡、穿过层层叠叠的贫民窟,最终,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开。
“呜——呜——呜——”
声音不高,却极其刺耳。
像是某种巨兽的低吼,又像是无数死者的哀嚎。
凌寂的手,已经搭在了门闩上。
他没有立刻拉开。
他在等。
等那一声,真正意味着“死亡开始”的信号。
几秒钟后,第二道警报声响起。
这一次,不再是低沉的共振,而是尖锐的高音,伴随着急促的鼓点,从远处的喇叭里狂乱地涌出。
“——灰潮预警提升至二级!重复,灰潮预警提升至二级!”
“所有外域居民立即就近寻找掩蔽,禁止靠近天墙防线!”
“所有拾荒队、临时武装单位,立即前往指定集合点报到!”
广播声断断续续,中间夹杂着电流的杂音,仿佛随时会被某种更大的噪音吞没。
凌寂的眼神,却在这一刻,变得异常平静。
二级预警。
这意味着,深渊生物的先锋,已经接近防线外围。
真正的“潮”,还没到。
但那些嗅觉敏锐、速度极快的掠食者,已经开始在黑暗中,露出牙齿。
他终于拉开了门闩。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一股夹杂着尘土与铁锈味的冷风,扑面而来。
屋外的贫民窟,已经乱成一团。
有人拖着行李,疯狂地往更深处的掩体跑去;有人背着大包小包,试图冲进防线内侧,却被巡逻队粗暴地拦了下来;还有人瘫坐在地上,抱着孩子,一边哭一边骂,骂联盟、骂命运、骂这该死的世界。
“让开!让开!”
几个穿着外域临时武装制服的男人,提着枪,从街道那头狂奔而来。
他们的制服并不统一,有的是旧联盟军装,有的是工厂保安服,还有的只是在衣服外面缝了一块写着“守”字的布条。
他们一边跑,一边吼:
“所有能战斗的,全部到西集合点报到!不愿去的,一律视为逃避防务!”
所谓“视为逃避防务”,在外域,有一个更简单的说法——
枪决。
或者,更省事一点,直接丢到防线外,当诱饵。
没有人敢跟他们顶嘴。
几个年轻一点的男人,被他们粗暴地拽了出来,有人挣扎,有人哀求,有人直接被一拳打倒在地,然后被拖着往前走。
“寂哥!”
不远处,阿木从自己的小屋里冲了出来,衣服都没穿整齐,一边跑一边系扣子。
他的脸有些发白,眼神里满是慌乱:“警报……灰潮,真的来了?”
“嗯。”凌寂点头,“先去掩体。”
“掩体”,是外域人对那些勉强能挡一挡冲击波和碎片的地方的称呼。
有时候是地下室,有时候是废弃的防空洞,有时候,只是一块倒塌的水泥板下面的狭小空间。
对大多数贫民窟的人来说,那不是“安全”,只是“死得慢一点”的地方。
阿木刚要转身,就看到街道另一头,几个巡逻队的人正朝这边走来。
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他们……不会把我们也抓去防线吧?”
凌寂看了一眼那几个巡逻队员的肩章,摇了摇头:“他们只是外围治安队,抓不了我们。”
阿木松了口气,又马上紧张起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去掩体。”凌寂重复了一遍,“你家附近那个,还能用吗?”
“还能……”阿木点头,又有些犹豫,“不过,昨天我路过的时候,看到有人在往里面搬东西,可能……”
“可能已经被占了。”凌寂替他说完。
阿木苦笑了一下:“嗯。”
外域的掩体,从来都是“先到先得”。
没有秩序,没有分配,没有所谓的“公平”。
有的只是拳头和运气。
“跟我走。”凌寂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去哪?”阿木连忙跟上。
“我知道一个地方。”凌寂说,“比你家那个,好一点。”
那是一处废弃的地下管道口。
位置偏僻,入口狭窄,平时很少有人会注意。
凌寂小时候,被老头带去过一次。
那时候,只是为了躲一场突然而至的酸雨。
老头说过一句话:“记住这些地方,外域的每一个洞,都可能是你多活一天的理由。”
凌寂记住了。
他们穿过几条已经被人群堵得水泄不通的街道,绕到一处相对冷清的角落。
这里的房屋更加破旧,有些已经半边坍塌,只剩下几根发黑的梁木勉强支撑着屋顶。
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砖块和废弃的机械零件,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
“这边。”凌寂弯腰,钻进一条狭窄的小巷。
小巷两侧,是两堵几乎要贴在一起的墙,中间只容得下一个人侧身通过。
阿木紧紧跟在他后面,肩膀时不时撞到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寂哥,这里……真的有掩体?”他有些不安。
“再走二十步。”凌寂说。
他们走出小巷,眼前豁然开朗了一点。
那是一片不大的空地,地面坑坑洼洼,长满了顽强的野草。
空地中央,有一块略微隆起的水泥板,上面布满了裂缝,隐约可以看到下面黑黝黝的影子。
凌寂走过去,用脚踢了踢水泥板边缘,确认没有松动,然后伸手抓住一侧的铁环,用力一拉。
“吱嘎——”
沉重的水泥板被拉开了一道缝,一股潮湿、冰冷的空气从下面涌出,带着泥土和铁锈的味道。
“下去。”凌寂侧身,让开位置。
阿木探头看了一眼,咽了口口水:“里面……不会有什么东西吧?”
“有。”凌寂说。
阿木身体一僵:“什、什么?”
“老鼠,虫子,可能还有几具很久以前的尸体。”凌寂淡淡道,“但至少,比外面安全。”
阿木咬了咬牙,不再犹豫,翻身钻了进去。
凌寂随后也钻了下去,顺手将水泥板拉回原位,只留下一条细小的缝隙,让一点微弱的光线透入。
地下管道比想象中要宽敞一些,勉强可以让一个成年人弯腰行走。
墙壁是粗糙的混凝土,上面布满了苔藓和黑色的污渍,偶尔还能看到已经干涸的暗红色痕迹。
空气里,除了潮湿和霉味,还有一种淡淡的、说不清的腥气。
阿木刚落地,就一脚踩在什么软乎乎的东西上,吓得他猛地跳了起来。
“别乱动。”凌寂低声道。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小的能量晶片,按了一下边缘的开关。
微弱的白光亮起,勉强照亮了前方的一段管道。
那是他从黑市买来的廉价照明器,能量不多,只能亮一小会儿。
借着这点光,阿木看清了自己刚才踩到的东西——
一只早已干瘪的灰鼠尸体。
它的肉已经被某种东西啃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一张皮和几缕筋肉贴在骨头上。
“呼……”阿木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吓死我了。”
“真正可怕的,不是死的。”凌寂说,“是还活着的。”
他提着照明器,沿着管道往里走。
阿木连忙跟上。
管道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响。
走了大约十几米,前方出现了一个稍微宽敞一点的空间。
那是管道的一个接口处,几根粗大的管道在这里交汇,形成了一个可以勉强站直的小“房间”。
凌寂停下脚步:“就在这里。”
“这里?”阿木看了看四周,“会不会……不够安全?”
“灰潮的第一波冲击,主要是远程能量波动和高空坠物。”凌寂说,“这个深度,足够挡住大部分碎片。”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至少,比在地面上,被冲击波掀翻屋顶砸死强。”
阿木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凌寂关掉了照明器,只留下一点残余的微光。
能量要省着用。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坐了下来。
阿木犹豫了一下,也学着他的样子,在不远处坐下。
狭窄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外面的世界,却在迅速变得疯狂。
先是远处传来的连续爆炸声。
那是符文炮在全力开火。
紧接着,是某种低沉的轰鸣,仿佛有巨大的东西,在天墙另一侧咆哮。
偶尔,还能听到一阵尖锐的嘶鸣,那声音不像是任何已知的深渊生物,更像是某种……撕裂空气的音波。
阿木的身体,随着每一次爆炸微微颤抖。
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但双手还是忍不住紧紧抓着自己的膝盖。
“寂哥。”他低声叫了一句。
“嗯?”凌寂闭着眼,似乎在休息。
“你说……我们,会不会死?”阿木的声音有些发颤。
“会。”凌寂很平静,“每个人都会死。”
阿木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
“我是说……”他苦笑了一下,“这次灰潮,我们会不会死?”
“有可能。”凌寂说,“但不是现在。”
“你怎么知道?”阿木问。
“因为,真正的‘潮’,还没到。”凌寂睁开眼,目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醒,“现在,只是开胃菜。”
他话音刚落,一阵更加猛烈的震动,从上方传来。
“轰——!!!”
整个管道都跟着剧烈晃动了一下,天花板上的泥土和碎石簌簌落下,砸在他们的头上和肩上。
阿木吓得整个人缩成一团:“怎、怎么回事?!”
“防线在调整火力。”凌寂抬手,挡了一下掉下来的碎石,“可能是有大型深渊生物突破了外围警戒。”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就像在说“今天的水价涨了一个铜子”。
阿木却听得心惊肉跳:“大型……那不是要打到我们这边来?”
“不会。”凌寂摇头,“至少,现在不会。”
“天墙不是摆设。”
“它存在的意义,就是把‘死亡’挡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
阿木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什么。
他知道凌寂说的是事实。
天墙,是他们的恐惧,也是他们唯一的依靠。
没有天墙,外域早在很多年前,就变成了一片真正的废土。
震动,一波接一波。
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猛烈一点。
管道上方,隐约传来房屋倒塌的声音,夹杂着人们的惨叫和哭喊声。
阿木捂住了耳朵,却挡不住那些声音往脑子里钻。
“寂哥。”他突然又开口了。
“嗯。”凌寂的声音依旧平静。
“如果……如果这次我们活下来了。”阿木犹豫了一下,“你,还会去做那个黑市的活儿吗?”
凌寂沉默了片刻。
他想起了一只眼说的话——
“联盟丢的东西,还少吗?多丢一点,也不会少块肉。”
也想起了那批“旧物资”背后,可能隐藏的机会。
“会。”他最终还是给出了答案。
阿木猛地抬头:“可是,灰潮都来了,防线那边肯定更严,你这时候去,不是更危险吗?”
“危险,永远都在。”凌寂说,“灰潮之前有,灰潮之后,也不会少。”
“唯一的区别,是危险的方向。”
他靠在墙上,缓缓闭上眼睛:“灰潮之后,外域会更乱。”
“死人会更多,工作会更少,食物会更贵。”
“到那时候,想离开这里,会比现在更难。”
“所以,如果要走,就得趁现在。”
阿木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
他只是低下头,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
时间,在一次次震动和爆炸声中,缓慢地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上方的震动,终于开始减弱。
原本密集的爆炸声,也渐渐稀疏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低沉的轰鸣,仿佛某种巨大的能量场,在天墙上方缓缓展开。
“第一波结束了。”凌寂睁开眼,“暂时。”
“暂时?”阿木抬头,“你的意思是……”
“灰潮,不是一波。”凌寂说,“它是连续的。”
“第一波,是试探,是冲击。”
“第二波,才是真正的‘潮’。”
阿木咽了口口水:“那我们,还要待在这里多久?”
“再等等。”凌寂说,“至少,等外面的哭声,少一点。”
阿木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等哭声少一点,不是因为人们不再悲伤,而是因为——
能哭的人,已经不多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管道上方的世界,渐渐安静下来。
偶尔有几声零星的枪响,几声远处的惨叫,却再也没有刚才那种足以震动大地的爆炸。
凌寂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
“现在?”阿木有些不安,“外面,会不会还有……”
“有。”凌寂说,“但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他走到管道壁边,伸手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摸了摸,摸到了一块松动的砖块。
他用力一推。
“咔哒”一声,砖块被推开,露出了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出口。
一股新鲜的空气,从外面灌了进来。
带着灰尘,带着血腥,带着焦糊的味道。
但至少,不再那么潮湿。
凌寂先探头出去,快速扫了一眼周围。
他们现在,是在一处倒塌房屋的废墟后面。
原本的街道,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几栋房子塌了半边,屋顶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掀开,木梁和砖块乱七八糟地堆在街道中央。
地面上,有几道深深的沟壑,像是被什么巨大的爪子划过,又像是能量冲击留下的痕迹。
远处,隐约可以看到几具被压在废墟下的尸体,只露出一只手,或者一条腿。
空气里,弥漫着血和烧焦的味道。
阿木也爬了出来,看到眼前的景象,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这里,之前不是……”
“现在,不一样了。”凌寂说。
他的目光,却没有停留在那些尸体上。
而是越过废墟,看向更远的地方。
天墙的方向。
哪怕隔着层层叠叠的建筑和烟雾,他依然能感觉到,那里有某种巨大的东西,正在缓慢地“呼吸”。
那不是生物的呼吸。
而是能量场的收缩和扩张。
是符文阵列在超负荷运转时,产生的低频率共振。
“灰潮,还没结束。”凌寂低声道。
“那我们现在……”阿木看着他,“要回去吗?”
“回不去了。”凌寂摇头。
“为什么?”阿木一愣。
“你家那边,应该已经被占了。”凌寂说,“要么是巡逻队,要么是那些趁乱抢东西的人。”
“我们现在回去,只会浪费时间。”
阿木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他很清楚,凌寂说的是事实。
在这种时候,所谓的“家”,不过是一个暂时挡风遮雨的地方。
一旦有更强的人看上,随时可以把你赶出去。
“那我们现在去哪?”阿木问。
“黑市。”凌寂说。
阿木猛地抬头:“现在?灰潮刚过第一波,你还要去黑市?”
“现在不去,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凌寂说,“灰潮之后,防线会封锁更大范围的区域。”
“黑市,要么被查,要么被迁。”
“我要去确认一件事。”
“什么?”阿木问。
“那批旧物资。”凌寂说,“还有,一只眼。”
阿木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再劝阻。
他知道,凌寂一旦做了决定,很少会改变。
两人沿着废墟之间的缝隙,小心翼翼地往黑市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很多人。
有人在翻找废墟,试图从倒塌的房屋里,找出一点还能用的东西;有人抱着亲人的尸体,坐在路边,眼神空洞;还有人,趁乱撬别人家的门,把里面的东西洗劫一空。
外域,在灾难面前,从来都不缺“人性”。
只是,那人性,往往是黑暗的那一面。
“寂哥,你看。”阿木突然扯了扯凌寂的衣角。
凌寂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不远处,有几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正站在一栋相对完整的屋顶上,用望远镜观察天墙方向。
他们的衣服上,没有任何明显的标记。
但凌寂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某种“特殊单位”的伪装。
“那些人……”阿木压低声音,“是联盟的?”
“不是。”凌寂摇头,“至少,不是正规军。”
“那他们是……”阿木皱眉。
“中域的人。”凌寂说。
阿木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衣服。”凌寂说,“布料不一样。”
外域的衣服,大多是粗布和回收纤维,粗糙、厚重、容易起球。
而那几个人身上的风衣,布料细密,颜色均匀,边缘有很隐蔽的缝线,那是中域工厂才能生产出来的东西。
“他们来这里干什么?”阿木问。
“看灰潮。”凌寂说,“或者,看灰潮带来的机会。”
他收回目光,没有再看那些人。
他很清楚,现在的自己,还没有资格,去接触那一层的人。
黑市所在的废弃仓库区,比贫民窟稍微好一点。
至少,这里的建筑,大多是用钢筋混凝土建成的,抗冲击能力更强。
当然,“好一点”,只是相对的。
几栋仓库的屋顶还是塌了,墙体上多了许多裂缝,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箱子和扭曲的金属。
原本热闹的黑市,此刻已经冷清了不少。
大部分摊位都收了,只剩下少数几个,还在收拾东西。
空气中,除了平时的火药味和酒味,又多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寂哥,这里……好像没什么人了。”阿木有些不安。
“有人。”凌寂说。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仓库的阴影处。
他知道,真正的“黑市”,从来不在光天化日之下。
它藏在阴影里,藏在那些不起眼的角落,藏在每一个看似废弃的集装箱后面。
只要有利可图,它就不会消失。
他们来到一只眼的摊位前。
摊位已经收了一半。
木板被翻了起来,零件被装进箱子里,一只眼正蹲在地上,用一块破布擦拭那只机械义眼。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
看到凌寂,她愣了一下:“你还活着。”
“你也活着。”凌寂说。
“我当然活着。”一只眼笑了笑,“我这种人,最会在夹缝里苟命。”
她看了看凌寂身后的阿木,又看了看远处的天墙方向:“第一波刚过,你不在掩体里好好躲着,跑来我这儿,是想通了?”
“想听听细节。”凌寂说。
一只眼挑了挑眉:“你确定?”
“灰潮之后,防线会更严。”凌寂说,“你之前说的那条路,可能是我离开外域的唯一机会。”
“所以,我必须知道,风险到底有多大。”
一只眼沉默了片刻。
她用那只机械义眼盯着凌寂看了很久,似乎在判断,他是不是在冲动。
最终,她叹了口气:“你这小子,比我想的还冷静。”
“跟我来。”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提起一个不大的箱子,朝仓库深处走去。
凌寂看了阿木一眼:“你在外面等我。”
“我也——”
“你在外面等我。”凌寂重复了一遍。
阿木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头:“好。”
凌寂跟着一只眼,走进了那栋相对完整的大仓库。
仓库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盏应急灯亮着,散发出微弱的黄光。
地上,散落着一些箱子和木板,还有几个被遗弃的摊位。
一只眼走到仓库的一角,在一块不起眼的地砖上踩了一下。
“咔哒”一声,地砖弹起,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下去。”她对凌寂说。
“你这地方,挺隐蔽。”凌寂说。
“不隐蔽一点,早被联盟的人端了。”一只眼笑了笑,“放心,下面没有陷阱。”
“至少,现在没有。”
她率先跳了下去。
凌寂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跳了下去。
下面,是一条狭窄的地下通道。
通道两侧,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小灯亮着,光线刚好够看清前方。
一只眼提着箱子,走在前面,脚步很稳。
“你知道吗?”她突然开口,“我原本以为,你会再考虑几天。”
“灰潮来了。”凌寂说,“很多事,拖不起。”
“你不怕死?”一只眼问。
“怕。”凌寂说,“所以我要知道,我在拿命换什么。”
一只眼笑了笑:“你这种人,最麻烦。”
“但也最值钱。”
他们来到通道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铁门。
一只眼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小的磁卡,在门边的感应器上刷了一下。
“滴——”
铁门缓缓打开。
里面,是一个不大的房间。
房间里摆着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还有几个金属柜子。
桌子上,放着一台老旧的终端,屏幕上闪烁着微弱的光。
房间的角落里,有一个人影,正背对着他们,站在那里。
那人穿着一件深色的风衣,头发很短,身形挺拔。
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过身来。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面容普通,甚至有些平凡。
唯一不普通的,是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很平静的眼睛。
平静得,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因为,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地方,他的眼里,没有恐惧,没有紧张,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就好像,外面的灰潮,不过是一场普通的雨。
“你来了。”他看着凌寂,开口说道。
他的声音不高,却很清晰。
“我是这次行动的中间人。”
“你可以叫我——‘乌鸦’。”
凌寂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在观察。
观察对方的站姿,观察对方的手,观察对方衣服上那些不起眼的细节。
乌鸦没有在意他的打量,只是指了指桌子旁的椅子:“坐。”
凌寂没有坐:“我先听。”
乌鸦笑了笑:“你很谨慎。”
“谨慎的人,活得久。”
他从桌子上拿起一份薄薄的文件,扔给凌寂:“你先看看。”
凌寂伸手接住,低头看去。
文件上,是一份简单的任务说明。
目标:防线第七区后勤仓库。
时间:灰潮第二波来临前。
内容:潜入仓库,取出一批指定的物资,交给指定的人。
报酬:
——事成之后,五十个银币。
——或者,一张前往中域的“非正规通行证”。
凌寂的目光,在“通行证”三个字上停了很久。
“非正规?”他抬起头,“意味着,随时可能被查?”
“意味着,你不能大摇大摆地走在中域的主干道上。”乌鸦说,“但你可以,先离开外域。”
“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本事。”
凌寂又看向任务内容:“指定的物资?”
“武器零件,能量块,还有一些……不太方便写在纸上的东西。”乌鸦说。
“具体是什么?”凌寂问。
乌鸦看着他:“你不需要知道。”
“你只需要知道,它们,很值钱。”
凌寂沉默了片刻:“风险?”
“被发现,就是死。”乌鸦说,“防线那边,对这种事,一向不手软。”
“你还有一个风险。”
“什么?”凌寂问。
“你会被盯上。”乌鸦说,“不是被联盟,就是被我们。”
“你从外域走出去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一个‘没人在意的拾荒者’。”
“你会变成一个‘有利用价值的人’。”
“有利用价值的人,往往活得比普通人好一点。”
“但也死得更快一点。”
凌寂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
闪过贫民窟的废墟,闪过老头死在他面前的样子,闪过那块在他掌心发烫的金属片。
还有那个声音。
那个自称“同伴”的声音。
“……当灰潮,真正到来的时候。”
“当你,被逼到,没有退路的时候。”
“你可以,再叫我一次。”
现在,他是不是,已经被逼到没有退路了?
“你在想什么?”乌鸦问。
“想我有没有选择。”凌寂说。
“你有。”乌鸦说,“现在转身离开,我不会拦你。”
“你可以继续在贫民窟里苟活,下一次灰潮,或者下下次,你可能会死在某块倒塌的水泥板下面。”
“那也是一种选择。”
凌寂看着他,突然笑了一下。
那笑容很浅,却带着一点冷意:“你很会说话。”
“我只是把事实告诉你。”乌鸦说。
凌寂沉默了几秒,突然问:“你们,为什么找我?”
“因为你合适。”乌鸦说。
“我只是一个拾荒者。”凌寂说。
“一个在贫民窟里,能活这么久的拾荒者。”乌鸦说,“一个,敢在灰潮第一波刚过时,跑来黑市谈生意的拾荒者。”
“你很冷静,很谨慎,也很会观察。”
“最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目光在凌寂胸口的位置停了一下。
“你身上,有我们感兴趣的东西。”
凌寂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
他的胸口,是那块金属片。
“你知道它?”他问。
乌鸦看着他,笑了笑:“我不知道它是什么。”
“但我知道,它很特别。”
“特别到,连中域的某些人,都在找类似的东西。”
凌寂的眼神,瞬间变得冷冽起来。
“你们想抢?”他问。
“我们想合作。”乌鸦说,“你帮我们完成这次任务,我们帮你离开外域。”
“至于你身上的东西——”
“只要你不拿它去对付我们,我们暂时,不会碰。”
凌寂沉默了很久。
久到,房间里只剩下终端轻微的电流声。
一只眼靠在门边,没有插话。
她知道,这种时候,任何多余的话,都可能影响一个人的决定。
而她,只需要在合适的时候,推一把。
“我有一个条件。”凌寂突然开口。
乌鸦看着他:“你说。”
“任务结束之后,我要知道,你们到底是谁。”凌寂说。
“至少,要知道,你们背后站着的,是哪一股势力。”
乌鸦笑了笑:“你很贪心。”
“我只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凌寂说。
乌鸦想了想:“可以。”
“在你离开外域之前,我会告诉你一部分。”
“不是全部。”
“只是一部分。”
凌寂看着他:“成交。”
乌鸦伸出手:“合作愉快。”
凌寂没有和他握手,只是点了点头:“任务细节。”
乌鸦收回手,没有在意他的失礼,从桌子上拿起一块数据卡:“这里面,有防线第七区后勤仓库的结构图,还有巡逻路线。”
“你有一天的时间准备。”
“灰潮第二波,会在明天凌晨左右到来。”
“那时候,防线的注意力,会全部集中在天墙外。”
“你只有一个机会。”
凌寂接过数据卡,放进怀里:“我需要人手。”
“你可以带一个人。”乌鸦说,“但不能超过一个。”
“多一个人,多一份风险。”
凌寂想到了阿木。
他沉默了片刻:“可以。”
乌鸦站起身:“那今天就到这里。”
“明天凌晨三点,你到指定位置。”
“有人会接应你。”
“记住——”
他看着凌寂,目光变得有些锐利:“这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
“你一旦踏入防线,就不再是‘外域的人’。”
“你会变成一个,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
“你确定,要走?”
凌寂没有回答。
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
“乌鸦。”他开口。
“嗯?”乌鸦看着他。
“你刚才说,你们,对我身上的东西,很感兴趣。”凌寂说,“那你们,对‘深渊’,感兴趣吗?”
乌鸦的目光,微微动了一下。
“你指的是哪一种?”他问。
“那种,从深渊里爬回来的东西。”凌寂说,“那种,说我们也是深渊一部分的东西。”
房间里,一瞬间安静下来。
连终端的电流声,都仿佛变得清晰了许多。
一只眼的表情,第一次有了明显的变化。
她看了看凌寂,又看了看乌鸦,似乎在判断,这句话背后,隐藏着什么。
乌鸦沉默了很久。
久到,凌寂甚至以为,他不会回答。
终于,乌鸦开口了:“你,见过?”
“听过。”凌寂说。
乌鸦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如果你真的,接触过那种东西。”
“那你要记住一件事。”
“深渊,从来不是‘敌人’。”
“它只是一个‘结果’。”
“真正的敌人,是制造这个结果的人。”
凌寂看着他,没有再问。
他转身,走出了房间。
通道里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回到地面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变暗。
灰潮带来的尘埃,还漂浮在空气中,让天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灰色。
阿木正坐在仓库门口的台阶上,怀里抱着那块之前剩下的黑面包,整个人缩成一团。
看到凌寂出来,他立刻站了起来:“寂哥,你出来了。”
“嗯。”凌寂点头。
“怎么样?”阿木压低声音,“那个活儿……”
“我接了。”凌寂说。
阿木脸色一变:“现在?灰潮还没结束,你——”
“明天凌晨。”凌寂说,“第二波之前。”
阿木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凌寂的决定。
两人沿着废墟,往回走。
一路上,他们看到更多的尸体,更多的倒塌房屋,更多麻木的眼神。
灰潮,给外域带来的,不仅仅是死亡。
还有一种更深的绝望。
走到一处相对空旷的地方时,凌寂突然停下了脚步。
“寂哥?”阿木问。
凌寂没有说话。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
天空中,血月,再次出现了。
它比平时,更大,更红。
像是被什么东西,染透了一样。
在血月的边缘,有一圈淡淡的黑色纹路,隐约浮现,像是某种巨大的瞳孔,正在缓缓张开。
凌寂的胸口,突然又热了一下。
不是很强烈,却很清晰。
那块金属片,又有了反应。
“……你,做出选择了。”
那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比上次,更清晰一点。
“你在听。”凌寂在心里说。
“我一直,都在。”那声音说,“只是,你之前,没有真正‘叫’我。”
“你刚才说的‘敌人’。”凌寂问,“乌鸦说,真正的敌人,是制造深渊的人。”
“你怎么看?”
那声音沉默了片刻。
“他,说得,有一部分,对。”
“但,也不全对。”
“制造深渊的人,是敌人。”
“纵容深渊的人,也是敌人。”
“被深渊改变,却还以为自己在‘拯救世界’的人,同样,是敌人。”
“那我呢?”凌寂问。
“你?”那声音似乎笑了一下,“你现在,还什么都不是。”
“你只是,站在悬崖边的人。”
“往前一步,是深渊。”
“往后一步,是笼子。”
“你,打算往哪边走?”
凌寂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天墙上。
天墙的轮廓,在血月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冰冷。
“你说,你能给我一个选择。”凌寂在心里说。
“是。”那声音说。
“明天。”凌寂说,“当我潜入防线的时候。”
“当我,走到那一步的时候。”
“你给我。”
那声音沉默了很久。
“好。”它最终回答。
“明天,当你,真正需要的时候。”
“我会,把那个选择,给你。”
“但我要提醒你。”
“那不是,‘变强’的选择。”
“那是,‘不再是普通人’的选择。”
“你,可能会失去很多东西。”
“包括,你现在仅存的一点‘人性’。”
凌寂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我本来,就没多少。”他在心里说。
那声音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那笑声,带着一点疯狂,又带着一点……悲哀。
“那就,明天见。”
“同伴。”
声音,渐渐消失。
胸口的热度,也缓缓退去。
凌寂睁开眼,看向身旁的阿木。
“明天,你跟我一起。”他说。
阿木愣了一下:“我?”
“你不是一直想离开外域吗?”凌寂说,“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阿木张了张嘴,脸上写满了震惊和犹豫。
“可是,那是防线。”他说,“我们一旦被发现——”
“被发现,就是死。”凌寂说,“和留在这里,迟早会死,没什么区别。”
“唯一的区别,是我们能不能,死在离开的路上。”
阿木沉默了很久。
久到,远处又传来一阵低沉的爆炸,提醒他们,灰潮的第二波,正在酝酿。
终于,他抬起头,眼神里,有了一点决绝。
“好。”他说。
“我跟你一起。”
凌寂点头:“那今天晚上,我们好好睡一觉。”
“因为明天,可能就没机会了。”
夜,渐渐降临。
外域的灯光,比平时少了许多。
很多房屋塌了,很多人,再也不会点亮家里的灯。
在这片被血月笼罩的废墟上,一个拾荒者,一个少年,决定在灰潮的第二波来临之前,去赌一次命。
他们不知道的是——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有一双眼睛,正透过血月的阴影,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那是一双,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眼睛。
也是一双,在深渊边缘,凝视着人类的眼睛。
灰潮,还未真正到来。
但有些东西,已经开始改变。
在天墙与深渊之间,在联盟与未知势力之间,在普通人与“不再普通”的界限上,一条新的线,正在悄然,被画下。
而凌寂,就是那条线上,第一个,踏出去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