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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4章:契约婚姻

咖啡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开,像一层厚重的纱,覆盖住味蕾。许星澜握着温热的骨瓷杯,指腹摩挲着杯壁上细腻的纹路,试图从这真实的触感中确认——自己不是在做一场漫长而荒诞的梦。

“婚后协议?”她重复这个词,声音仍有些发虚,带着宿醉后的沙哑,“我们……不是应该先去离婚吗?昨晚我喝醉了,那不能算数。”

陆既明放下咖啡杯,陶瓷与大理石台面碰撞出清脆而短暂的声响。他走到客厅的沙发旁,从公文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不是刚才那份协议,而是一份打印出来的法律条文摘要。他转身递给她,动作流畅得像经过无数次演练。

“根据《民法典》第一千零七十七条,”他的语气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每个字都清晰准确,“协议离婚有三十天冷静期。如果一方不同意,需要诉讼离婚,耗时至少三个月到半年,甚至更长,取决于法院排期和双方配合程度。”

许星澜接过那份摘要,目光扫过上面用荧光笔标出的条款。白纸黑字,冰冷无情。

“而且,”陆既明继续说,走回中岛台边,双手撑在台面上,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个带有压迫感的姿势,“昨晚你醉得厉害,但根据民政局值班人员的证言和监控录像,你在办理过程中意识清醒,能够准确回答个人信息,签字时笔迹稳定,民事行为能力完整。婚姻关系的成立是合法有效的。”

许星澜的手指收紧,纸张边缘微微皱起。她想起一些零碎的画面:她好像确实在某个表格上签了名,还笑嘻嘻地对工作人员说“谢谢”。当时她觉得一切都像场游戏,现在才知道,游戏的代价如此真实。

“既然开始了,”陆既明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深邃难测,“不妨认真对待这三十天。这份协议,”他指了指她手边那份厚厚的文件,“可以最大限度地保障双方权益,避免不必要的纠纷,让这段……合作关系,在限定时间内平稳运行。”

许星澜深吸一口气,翻开那份足有十几页的《婚前(后)财产及权利义务约定协议书》。目录详尽得令人咋舌。

她快速翻阅,目光在具体条款上停留:

“第2.2条:双方婚后所得收入归各自所有,不构成夫妻共同财产。”

“第3.3条:共同生活期间的日常开销(包括但不限于水电燃气、物业费、家政服务、食品采购等)由甲方(陆既明)承担。乙方(许星澜)无需支付上述费用,亦无需承担甲方个人消费。”

“第4.1条:在必要的社会交往场合,双方应保持基本的礼貌与配合,包括但不限于肢体接触(如牵手、挽臂)、称谓使用(如‘先生’、‘太太’)、互动交流等,以维持婚姻关系的外在表象。”

“第5.1条:家务劳动由家政服务人员承担,每周三次。如遇特殊情况,双方应协商分担简易家务(如整理个人物品、清洗个人餐具等)。”

翻到最后一页第七章,她的目光停住了。

“第7.3条:本协议有效期为三个月,自双方签署之日起算。期满后,若任何一方提出解除婚姻关系,另一方应予以配合,并在七个工作日内协助办理离婚手续。”

三个月。比法律规定的冷静期还要长。

许星澜抬起头,晨曦透过落地窗洒在她脸上,让她不自觉地眯起眼睛:“为什么是三个月?三十天冷静期就够了。”

陆既明靠在椅背上,晨光从他身后的大窗涌进来,给他挺拔的轮廓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他的表情在逆光中有些模糊,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晰,深得像不见底的潭。

“三十天太短,”他的声音平稳无波,“不足以评估一场‘投资’的长期价值。九十天,刚好是一个完整的商业观察周期,可以收集足够的数据,做出更理性的决策。”

他顿了顿,拿起咖啡杯抿了一口,然后补充道,语气里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深意:

“也足够你……处理一些私人事务。比如,整理一段持续七年的感情。”

他指的是温言璟。如此直白,毫不迂回。

许星澜脸颊发热,不知是因为被说中心事而感到窘迫,还是因为这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而愤怒。她放下文件,杯中的咖啡晃了晃,险些洒出来。

“陆先生,”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昨晚是我失态,是我冲动。但婚姻不是儿戏,也不是商业投资。我们甚至算不上认识,只是商业场合有过几次交锋。这样的婚姻基础太荒唐了,我们应该立刻纠正这个错误——”

“昨晚你拽着我领带的时候,”陆既明打断她,语气依旧平淡,但每个字都像精心打磨过的刀锋,“可没这么说。你说的是:‘陆既明,他们都说你什么都敢赌,那你敢不敢赌上你的户口本——跟我结婚?’”

他复述得一字不差,连她当时略带挑衅的语气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许星澜语塞。那些画面随着他的话语重新浮现,清晰得让她无地自容。

“协议第九条,”陆既明仿佛没看见她的尴尬,继续用那种平静到冷酷的语气陈述,“约定双方在此期间需共同居住。地址我已经填好,”他指了指文件第三章的位置,“是我名下的另一套公寓,在滨江大道,离你公司只有三公里,通勤方便。”

“共同居住?!”她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同居?!这不可能!”

“法律上的夫妻分居,”陆既明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他身材高大,站在坐着的她面前,形成一种天然的压迫感,“会增加离婚时的举证难度。如果一方主张感情未破裂,法院可能判决不准离婚,整个过程会拖得更久。既然要演,就演全套。许设计师在商场上应该明白这个道理——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无懈可击,不留任何可能被对方抓住的把柄。”

他的影子笼罩着她,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许星澜必须仰头才能与他对视。此刻的陆既明清醒、理智、步步为营,每个决定都有缜密的逻辑支撑,和昨晚那个任由她胡闹、甚至陪她疯狂去民政局的男人判若两人。

她忽然意识到,也许从她抓住他衣领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冷静地评估了所有可能,想好了后面所有的步骤,并且准备好了这份详细的协议。

这个认知让她脊背发凉。这不是一场酒后失控的闹剧,而是一场早已布好棋局的博弈,而她,在醉意朦胧中,自己走进了棋盘中央。

“如果我拒绝呢?”她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害怕,而是某种被算计后的愤怒。

陆既明微微勾起嘴角,那笑意很淡,转瞬即逝,未达眼底:“你可以试试。但温言璟律师——你的那位‘多年好友’——应该教过你,违约需要承担相应的后果。协议第八章明确规定了违约责任,包括但不限于经济赔偿和……可能需要双方律师介入协商。”

他再次精准地戳中了她的软肋。此刻的她,最不想联系、最不愿求助的人就是温言璟。她无法想象,如果温言璟知道她昨晚的荒唐行为,知道她为了赌气随便找了个人结婚,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她——怜悯?嘲讽?还是那种温和的、带着距离感的失望?

许星澜沉默了。头痛仍在持续,像有细小的锤子在颅内敲打,但理智在逐渐回笼。她需要思考,需要权衡。

三个月,九十天。时间一到,各奔东西。在此期间,她确实需要一处住所——自己的公寓里满是和温言璟的回忆,书架上有他送的法律典籍,冰箱里有他爱喝的苏打水,客厅的沙发是他帮忙选的,连窗帘的颜色都是他说“适合你”。她暂时不想回去,也回不去。那个空间里的每一寸空气都在提醒她,过去七年她活得多么卑微可笑。

而且……

她看着中岛台上那两本刺眼的红册子,封面的烫金字在晨光下反着光。

也许这段荒唐的婚姻,正好可以成为她面对温言璟、面对过去七年的铠甲。一个完美的、残酷的、斩断一切的仪式。当她以“陆太太”的身份出现在温言璟面前时,他还会觉得她是“一潭死水”吗?他还会用那种温和而残忍的语气评价她吗?

这个念头像毒藤一样缠绕住她的心,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快感。

“好。”她听见自己说,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签。”

陆既明递过一支黑色钢笔。笔身是金属材质,触感冰凉,重量适中,笔尖是金色的。

许星澜接过笔,在最后一页的签名处停顿了几秒。笔尖悬在纸面上方,微微颤抖。她看着“乙方:”后面的空白,那里即将写下她的名字,将这个荒唐的契约变成白纸黑字的现实。

然后,她落笔。

许——笔画有些滞涩,但很快流畅起来。

星——这个字她写过无数遍,此刻却觉得陌生。

澜——最后一笔拉长,微微上扬,像一声无声的叹息。

许星澜。三个字,清秀有力,即便在心神动荡的时刻,依旧保持着基本的工整和风骨。

她放下笔,将文件推回去。

陆既明接过文件,看了看她的签名,目光在那三个字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他抬眼看她,眸色深沉,像深夜的海:

“合作愉快,陆太太。”

这个称呼让许星澜心头一跳,像被细针扎了一下,细微的刺痛后是长久的麻。

“在协议期间,”她强调,盯着他的眼睛,不想漏过他任何一丝情绪变化,“只是协议期间。三个月后,我们各走各路。”

陆既明不置可否,只是将文件仔细地收回公文包,拉上拉链,发出轻微的“刺啦”声。

“给你一小时收拾。”他看了眼腕表,时间显示早上八点十七分,“一小时后,我送你过去。”

他转身走向卧室,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住,侧过头。晨光从他身后涌来,给他的侧脸镀上柔和的金边,但那双眼睛依旧深邃难测。

“对了,”他的声音平静如常,“睡衣是新的,吊牌刚拆,没人穿过。你的衣服已经送去二十四小时干洗,稍后会直接送到新住处。洗漱用品在浴室柜里,都是未拆封的。”

门轻轻关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许星澜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身上过分宽大的真丝睡衣。浅灰色,男式款式,袖口长出一大截,她需要卷好几道才能露出手腕。领口松垮,稍微一动就会滑到肩头。睡衣下空空荡荡,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布料摩擦皮肤的触感,柔软,冰凉,陌生。

后知后觉的羞赧像潮水般涌来,淹没了刚才的决绝。她拉起滑落的领口,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窗外,城市已经完全苏醒。江面上的雾气渐渐散去,货轮拉响汽笛,远处高楼玻璃幕墙反射着耀眼的阳光,新的一天正轰轰烈烈地展开。

而她的人生,在昨晚那个荒唐的赌约之后,已经彻底驶入了一条完全陌生、充满未知和不确定的轨道。

没有回头路。

她走到落地窗前,手掌轻轻按在冰凉的玻璃上。

指尖冰凉,但玻璃外阳光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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