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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3章:既定事实

阳光透过顶级公寓270度的落地窗泼洒进来,在意大利进口的羊毛地毯上切割出明亮的光斑,边缘锐利得像用刀裁过。

许星澜是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的。

那痛感从太阳穴开始,像有细小的钻头在颅内缓慢旋转,每转一圈就带来一阵钝痛。她呻吟一声,本能地想抬手揉太阳穴,却发现手臂沉重得抬不起来,仿佛灌了铅。眼皮也像粘了胶水,挣扎了好几秒才勉强睁开一道缝。

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

陌生的天花板。纯白色,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盏简约的线性吊灯,细长的金属线条在空中交汇,像几何图形。

她眨了眨眼,视线下移。

陌生的水晶吊灯——不,不是水晶,是某种切割精致的玻璃材质,在晨光中折射出细碎的光点。

陌生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混着一点皮革和纸张的味道,冷冽而干净,完全不是她公寓里惯有的薰衣草香氛。

这不是她的卧室。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让她瞬间清醒了大半。

她猛地坐起身,丝绒被从身上滑落,露出下面真丝睡衣——浅灰色,男式款式,过分宽大,领口松垮垮地滑到肩头,袖子长出一大截。显然不是她的尺寸,更不是她的衣服。

心跳开始加速。

她环顾四周。这是个极简风格的卧室,以黑白灰为主色调,线条利落到近乎冷酷。除了床、一个嵌入式衣柜和一张黑色床头柜,几乎没有多余的家具。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天际线,远处的江景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几艘货轮缓慢驶过。

这不是她的公寓。

记忆的碎片开始涌来,像潮水拍打礁石,杂乱无章——

酒吧震耳的音乐,琥珀色的烈酒,辛辣灼喉的味道。

温言璟在露台上的背影,那句“死水”。

然后是一张脸。轮廓分明,眼神深邃,在变幻的灯光下看不清表情。

陆既明。

她抓住了他的衬衫。

她说:“那你敢不敢……赌上你的户口本——跟我结婚?”

他的声音在耳边:“好。”

然后是出租车。她靠在后座车窗上,城市夜景飞速倒退。陆既明坐在旁边,用手机发信息。她迷迷糊糊问:“去哪儿?”他说:“民政局。”

深夜亮着灯的建筑。值班的工作人员睡眼惺忪,打着哈欠。拍照时的闪光灯。签字时颤抖的笔迹。红色封皮……

许星澜倒抽一口冷气,彻底清醒了。

她掀开被子跌跌撞撞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她冲到卧室门口,握住门把手的瞬间停顿了一下——金属把手冰凉,上面映出她慌乱的脸。

深吸一口气,拉开门。

客厅更大,同样冷峻的装修风格。深灰色沙发,黑色大理石茶几,整面墙的书架摆满了精装书和文件夹。开放式厨房的中岛台是整块白色岩板,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然后她的视线定格在中岛台上。

两本红色的小册子,端端正正摆在那里,像两个沉默的炸弹,在白色岩板的衬托下格外刺眼。

她的脚步顿住了。

几秒后,她踉跄着走过去,手指颤抖着,几乎握不住那薄薄的小册子。

翻开。

照片上的她脸颊泛红,眼神迷离,头发有些凌乱,靠在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肩上。男人正是陆既明,他难得地没有看镜头,而是微微侧头,垂眸看着靠在他肩上的她。照片里的他表情平静,但眼神……她看不懂。不是嘲笑,不是戏谑,而是一种深沉的、复杂的专注。

照片右下角是拍摄日期:昨天。

盖章。钢印。民政局的字样。

是真的。

结婚证。她和陆既明。法律意义上的夫妻。

许星澜腿一软,跌坐在旁边的高脚凳上。结婚证从手中滑落,掉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醒了?”

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许星澜猛地转身,看见陆既明从另一间卧室走出来。

他已经穿戴整齐。深灰色西装裤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白衬衫的领口扣到最上面一颗,袖口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手腕上戴着一块简约的黑色腕表。他正在系表扣,动作从容不迫,修长的手指在金属表带上灵活移动,仿佛眼前这场面再寻常不过。

“你……”许星澜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她清了清嗓子,“我们……”

“法律意义上,”陆既明系好表扣,抬眼看她,目光平静无波,“我们是夫妻。”

他走过来,在她面前停下,弯腰捡起地上的结婚证,轻轻放在中岛台上。然后转身走到咖啡机旁,从柜子里取出咖啡豆,倒入研磨器。

研磨声嗡嗡响起,在过分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昨晚你坚持‘立刻、马上,不然我就跳车’。”陆既明背对着她,声音混在研磨声里,依旧平稳,“民政局值班的同志应该印象深刻。拍照时你站不稳,靠在我身上,摄影师说‘这位女士,笑一下’,你对着镜头比了个剪刀手。”

许星澜的脸颊开始发烫。一些模糊的片段浮现:她好像确实比了剪刀手,还笑嘻嘻地说“新婚快乐”。

“为什么?”她听见自己问,声音干涩,“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陆既明没有立刻回答。他按下咖啡机开关,机器发出低沉的运作声。深褐色的液体缓缓流入玻璃壶,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

他拿出两个白色骨瓷杯,放在台面上。倒咖啡时动作流畅,手很稳,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然后他转身,将一杯黑咖啡推到她面前,自己端起另一杯,靠在台边,抿了一口。

“我从不做亏本生意,许星澜。”他说,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你提出的赌约,我评估了风险与收益,认为值得跟注。”

许星澜握住了咖啡杯。温热的杯壁透过掌心传来温度,但她指尖冰凉。

“婚姻不是生意。”她说。

“在我眼里,所有关系都是某种形式的契约。”陆既明放下杯子,“婚姻也不例外。区别只在于条款是否明确,以及双方是否遵守。”

他的语气太冷静了,冷静到让许星澜觉得荒谬。她一夜之间从暗恋七年的心碎,跳进了一段荒唐的婚姻,而她的“丈夫”在跟她谈契约和条款。

“现在,”陆既明从公文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我们来谈谈婚后协议。”

许星澜看着那份足有十几页的文件,首页赫然写着《婚前(后)财产及权利义务约定协议书》。字体是标准的宋体,排版严谨,像一份正式的法律合同。

“婚后协议?”她重复,觉得这个词陌生又刺耳,“我们……不是应该去离婚吗?昨晚我喝醉了,那不算——”

“根据《民法典》第一千零七十七条,”陆既明打断她,语气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协议离婚有三十天冷静期。如果一方不同意,需要诉讼离婚,耗时至少三个月到半年,甚至更长。”

他顿了顿,看着她:“而且,昨晚你醉得厉害,但意识清醒,民事行为能力完整。婚姻关系的成立是有效的。”

许星澜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法律条文像一张密实的网,将她困住。

“既然开始了,”陆既明继续说,手指轻轻点了点那份协议,“不妨认真对待这三十天。这份协议可以保障双方权益,避免不必要的纠纷。”

许星澜机械地翻开文件。条款详尽得令人咋舌:财产分别制,婚后收入归各自所有,婚前债务独立承担,居住安排,社交场合的配合义务,对双方家庭的义务……甚至细致到家务分工和宠物饲养(虽然他们都没有宠物)。

她快速翻阅,目光停在最后一页。

“第7.3条:本协议有效期为三个月,自双方签署之日起算。期满后,若任何一方提出解除婚姻关系,另一方应予以配合,并协助办理离婚手续。”

三个月。比冷静期更长。

许星澜抬起头:“为什么是三个月?三十天冷静期就够了。”

陆既明靠在椅背上,晨光从他身后的大窗涌进来,给他轮廓镀上一层淡金。他的表情在逆光中有些模糊,只有声音清晰如常:

“三十天太短,不足以评估一场‘合作’的长期价值。九十天,刚好是一个完整的商业观察周期。”他顿了顿,补充道,“也足够你……处理一些私人事务。”

他指的是温言璟。

许星澜脸颊发热,不知是窘迫还是愤怒。她放下文件,深吸一口气:“陆先生,昨晚是我失态。但婚姻不是儿戏,也不是商业合作。我们——”

“昨晚你拽着我领带的时候,”陆既明再次打断她,语气依旧平淡,“可没这么说。”

许星澜语塞。她隐约记得,在出租车上,她好像确实拽着他的领带,凑得很近,醉醺醺地说:“陆既明,你敢不敢?不敢就不是男人!”

“协议第九条,”陆既明仿佛没看见她的尴尬,继续用那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约定双方在此期间需共同居住。地址我已经填好,是我名下的另一套公寓,离你公司更近,通勤方便。”

“共同居住?!”她声音拔高,“同居?!”

“法律上的夫妻分居,会增加离婚时的举证难度,可能被认定为感情未破裂,延长离婚进程。”陆既明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既然要演,就演全套。许设计师在商场上应该明白这个道理——要做,就做到无懈可击。”

他的影子笼罩着她,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许星澜必须仰头才能与他对视。此刻的陆既明清醒、理智、步步为营,和昨晚那个任由她胡闹、甚至陪她疯狂的男人判若两人。

她忽然意识到,也许从她抓住他衣领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想好了后面所有的步骤。

这个认知让她脊背发凉。

“如果我拒绝呢?”她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陆既明微微勾起嘴角,那笑意很淡,未达眼底:“你可以试试。但温言璟律师应该教过你,违约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他精准地戳中了她的软肋。此刻的她,最不想联系、最不愿求助的人就是温言璟。

许星澜沉默了。头痛仍在持续,但理智在逐渐回笼。她需要思考。

三个月,九十天。时间一到,各奔东西。在此期间,她确实需要一处住所——自己的公寓里满是和温言璟的回忆,书架上有他送的书,冰箱里有他爱喝的饮料,连空气里都残留着他的气息。她暂时不想回去,也回不去。

而且……

她看着中岛台上那两本刺眼的红册子。

也许这段荒唐的婚姻,正好可以成为她面对温言璟、面对过去七年的铠甲。一个完美的、残酷的、斩断一切的仪式。

“好。”她听见自己说,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签。”

陆既明递过一支黑色钢笔。

许星澜接过笔,在最后一页的签名处停顿了几秒。笔尖悬在纸面上方,微微颤抖。

然后,她落下笔。

许星澜。三个字,清秀有力,即便在心神动荡的时刻,依旧保持着基本的工整。

陆既明接过文件,看了看她的签名,又抬眼看她,眸色深沉:

“合作愉快,陆太太。”

这个称呼让许星澜心头一跳,像被细针扎了一下。

“在协议期间,”她强调,盯着他的眼睛,“只是协议期间。”

陆既明不置可否,将文件收回公文包:“给你一小时收拾。一小时后,我送你过去。”

他转身走向卧室,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住,侧过头:

“对了,睡衣是新的,没人穿过。你的衣服已经送去干洗,稍后会送到新住处。”

门轻轻关上。

许星澜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身上过分宽大的真丝睡衣,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羞赧。睡衣下空空荡荡,她能感觉到布料摩擦皮肤的触感。

她走到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完全苏醒的城市。

车流如织,行人匆匆,新的一天已经开始。

而她的人生,在昨晚那个荒唐的赌约之后,已经彻底驶入了一条完全陌生、充满未知的轨道。

窗玻璃映出她的倒影:苍白的面容,凌乱的长发,宽大的男式睡衣,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

她抬手,轻轻按在冰凉的玻璃上。

指尖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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