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代水墨意象”展览开幕当天，楚清漪一大早就到了画廊。最后的准备工作紧锣密鼓，确认动线，调试音响，核对流程，安抚略显紧张的艺术家……她像一只旋转的陀螺，忙碌却有条不紊。只是偶尔在间隙，目光会不经意地瞟向门口，心底深处，藏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微弱的期待。
他会来吗？
昨晚那句“别熬太晚”的余温似乎还在耳畔，但他没有明确表示会出席。这种场合，于他而言，或许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下午三点，媒体和特邀嘉宾陆续到场。楚清漪换上了一身剪裁利落的珍珠白色西装套裙，长发优雅挽起，妆容精致，应对各方来客从容得体，笑容无可挑剔。她是这场展览绝对的女主角，自信、专业、光芒四射。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她握着香槟杯的手指，会因为某个相似的高大身影闪过而微微收紧。
开幕式按流程进行，致辞、剪彩、媒体群访……一切顺利。当嘉宾们开始自由观展时，楚清漪暗暗松了口气，正准备与一位重要的艺评人深入交流，画廊入口处却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
她下意识抬眼望去。
逆着光，一道挺拔熟悉的身影迈步而入。沈聿穿着一身深蓝色暗纹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解开一颗纽扣，比起平日的严肃，多了几分慵懒随性，却丝毫不减迫人的气场。他身边只跟着一位特助，但他们的出现，瞬间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
他竟然真的来了。而且，是在开幕式流程基本结束，媒体群访也刚刚散场的时候。这个时间点，恰到好处地避免了抢走展览本身的风头，却又明确无误地表达了他的立场——他不是来作秀的，是来为他的妻子站台的。
楚清漪的心跳，在看到他的一刹那，骤然失序。她站在原地，看着他在众人或惊讶或探究的目光中，径直朝她走来。
周围的交谈声似乎都低了下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隐晦地聚焦在这对备受瞩目的夫妻身上。
沈聿走到她面前，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快的欣赏。
“抱歉，会议刚结束。”他声音不高，却足够让附近的人听清。这是一个解释，更是一种姿态——他是因为重要工作耽搁，而非不重视。
“没关系，你能来就好。”楚清漪听到自己用尽量平稳的声音回答，唇边的笑容却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要真实和明亮。
沈聿极其自然地朝她伸出手。
不是挽手臂，而是掌心向上的邀请。
楚清漪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几乎没有犹豫，将自己的手轻轻放了上去。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带着薄薄的茧，稳稳地包裹住她微凉的指尖。一股强大而安稳的力量，顺着相贴的皮肤，瞬间传递到她的四肢百骸，奇异地抚平了她心底最后一丝因忙碌和期待交织而产生的躁动。
“带我看看。”他说，语气是陈述句，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温和的请求。
“好。”楚清漪点头，任由他牵着手，转身走向展厅内部。
这一刻，全场的目光都无声地追随着他们。男人矜贵沉稳，女人优雅知性，他们并肩而行，双手紧握，低声交谈着什么，男人偶尔会微微侧头，专注地倾听女人对某件作品的讲解。那画面和谐得不像演戏，更像是一对真正志趣相投、感情甚笃的爱侣。
之前一些关于他们“商业联姻、感情淡漠”的窃窃私语，在这一幕面前，不攻自破。
苏晚晴也在人群中，看着那两只紧紧交握的手，看着沈聿落在楚清漪身上那种专注甚至带着些许引以为傲的眼神，她精心描画的笑容彻底僵在脸上，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楚清漪引导着沈聿，在一幅幅作品前驻足。她讲解着艺术家的创作理念，笔墨的运用，意象的营造。沈聿听得很认真，偶尔会提出一两个问题，虽然不算内行，却切中要害，显示出他强大的理解力和洞察力。
走到那幅从云山基金会借来的关键作品前，楚清漪停下脚步，抬头看他，眼底漾着清澈的感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这幅画，真的很谢谢你。”
沈聿的目光从画作上移开，落在她清澈的眼底，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了一分。
“是你自己的策划打动了基金会。”他语气平淡，将功劳轻描淡写地推回给她，仿佛他只是递了句话，无足轻重。
但楚清漪知道，没有他，基金会的大门绝不会向她敞开得如此顺利。他维护了她的自尊，也成全了她的梦想。
两人继续往前走，交握的手一直没有松开。掌心的温度不断交融，像一道无形的桥梁，连通了两个原本独立的世界。他们之间流淌着一种无声的默契，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开幕酒会结束时，已是华灯初上。
坐进回程的车里，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车厢内一片安静。楚清漪的手心里，似乎还残留着沈聿掌心的温度和力道。
她偷偷侧目看他，他正闭目养神，侧脸线条在窗外流动的光影中显得格外清晰冷硬。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今天却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实实在在的支持。
“今天，谢谢你。”她再次轻声道谢，这次，是为了他亲自到场，为了那个温暖坚实的握手。
沈聿缓缓睁开眼，看向她。车厢内光线昏暗，他的眼神显得格外深邃。
“你的展览办得很好。”他答非所问，但语气里的肯定，毋庸置疑。
楚清漪弯起唇角，转开头看向窗外，心底像是被注入了一道暖流，缓缓流淌，浸润了每一个角落。
这一次，她不再去纠结这是协议还是真心。
她只知道，他掌心的温度，很真实。
他今天的支持，很坚定。
这就够了。
至于未来……她忽然觉得，或许可以期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