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卫国揣着那份滚烫的心思，脚下生风，一口气就奔到了县城。
七十年代的县城，远没有后世的繁华。
街道窄，灰扑扑的，两边都是些低矮的瓦房。
街上跑的，除了几辆“永久”牌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就是公社那辆突突冒黑烟的手扶拖拉机。
但他心里敞亮。
兜里有钱，空间有货，家里有热炕头，柴火垛后还有个等着他浇灌的俏寡妇。
这日子，有奔头！
他没在街上瞎晃悠，凭着上辈子的记忆，径直朝着城郊的红星砖厂走去。
那砖厂，位置偏得很，建在一片乱葬岗旁边，远远就能看见几根烟囱有气无力地冒着白烟，跟快断气的老头似的。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吵嚷声。
“……王海！你别给脸不要脸！你这批砖不是缺角就是泛碱，跟狗啃的似的，还想卖清仓价两分五？我呸！一分五！多一厘我都不要！爱卖不卖！”
一个尖嘴猴腮、穿着灰色干部服的男人，正捏着块砖，唾沫星子横飞地对着一个愁眉苦脸的胖子吼。
那胖子大概就是厂长王海，脑门上油光锃亮，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一个劲地搓手：“哎哟，我的钱老板，钱大爷！一分五，我连烧煤的本都回不来啊！工人们可都等着发钱吃饭呢！”
“工人吃饭关我屁事？”那个姓钱的男人把砖往地上一扔，摔得粉碎，“就这个价！而且，我只要你那批成色最好的，剩下的你自己留着当传家宝吧！”
林卫国站在不远处，眼睛微微一眯。
这个姓钱的，他有点印象。
上辈子，就是这家伙用这种连坑带骗的法子，一点点蚕食了整个砖厂，赶上好时候，成了县里头一批富起来的“倒爷”。
这手段，够黑的。
既要用最低价买，还要挑最好的货，把风险全留给厂家。
王海被逼得满头大汗，嘴唇哆嗦着，眼看就要被压垮了。
就在这时，林卫国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他先是蹲下身，捻起一点碎砖的粉末，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又看了看断面。
然后，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淡淡地开口了：“烧制的时候，火候没掌握好，后期的冷却又太快，热胀冷缩，才会出现这么多暗裂。不过这土质是好土，黏性够，盖个平房，风吹雨淋三十年，保管没问题。”
他这话说得，跟个干了几十年的老师傅似的，一针见血。
吵嚷的两人瞬间就安静了，齐刷刷地扭头看他。
尤其是那个钱老板，更是像见了鬼一样，上下打量着这个穿着打补丁衣服的乡下小子。
王海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问：“这位小兄弟……你……你懂这个？”
“谈不上懂，盖房子，总得认认砖瓦的好坏。”林卫国没理会钱老板，而是直接看着王海，开门见山地问道：“厂长，厂里贴的清仓告示，是不是青砖两分五，瓦五分？”
“是……是这个价……”王海下意识地点头。
“行。”林卫国点了点头，然后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的话。
“别跟他磨叽了。你这剩下的五万砖，一万瓦，我全要了！”
“什么？！”王海和钱老板同时惊叫出声。
钱老板更是气急败坏地指着林卫国骂道：“你他妈谁啊？哪儿来的泥腿子，在这儿跟我抬杠？你知道这批货总共多少钱吗？一千七百五十大洋！你拿得出来吗你！”
林卫国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直接从背篓里，掏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
他把布包往旁边一张破桌子上一放，“哗啦”一声，一沓崭新的“大团结”和一些零钱散了出来！
不多，总共一百二十多块。
但在场的人，眼珠子瞬间就直了！
一个乡下小子，随身揣着一百多块的巨款！这年头，一个工人累死累活一个月才挣几个钱？这视觉冲击力，丝毫不亚于后世的百万现金！
钱老板那张嚣张的脸，也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林卫国把钱往前一推，看着王海，此刻，【神级谈判技巧】被动触发，他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语气充满了让人无法抗拒的信服力。
“王厂长，这是一百二十块定金。我知道，这点钱不够。但你听我说完。”
他伸出两根手指：“第一，钱老板的出价是侮辱，他只想掏走你最好的肉，把一堆骨头留给你慢慢啃。而我，是按你定的规矩来，所有货，好的次的，我一把清！哪个是真心帮你，哪个是趁火打劫，你心里有数。”
“第二，”他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你现在最缺的，不是把货全卖掉，而是急钱！给工人发工资的急钱！这一百二十块，够你先稳住人心了。你今天要是信我，把货卖给我，咱们立马签合同，剩下的钱，我半个月内给你结清！你要是信他，今天拿了他那点挑剩下的钱，你这厂子明天就得关门！”
他的一字一句，都精准地戳在了王海的心窝子上！
王海浑身一震，看着林卫国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再看看旁边脸色越来越难看的钱老板，他心里那杆秤，瞬间就倾斜了。
是啊！这小兄弟说的句句在理！钱老板那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
“可……可我怎么信你半个月内能拿出那么多钱？”王海问出了最后的疑虑。
林卫国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绝对的自信：“就凭我敢站在这里，当着你的面，截了这位钱老板的胡。王厂长，这是我的诚意，也是我的实力。赌一把，你这厂子就能活。不赌，你现在就得死。你自己选！”
这番话，彻底击溃了王海的心理防线。
他猛地一拍大腿，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妈的！我信你！我赌了！”
他现在看林卫国，比看自己亲爹都亲。
一把从兜里掏出纸笔，哈着腰，恭恭敬敬地写了定金收据和销售合同，吹干墨迹，双手递给林卫国。
那个钱老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稳操胜券的买卖，竟然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乡下小子，用一百多块钱就给撬了！
他指着林卫国，气得浑身发抖：“你……你给我等着！得罪了我，你这批砖一片都别想运出县城！”
“滚。”
林卫国只说了一个字。
钱老板被他那冰冷的眼神一扫，吓得一哆嗦，最终还是灰溜溜地跑了。
看着钱老板狼狈离去的背影，林卫国将那份决定砖厂命运的合同，小心地收进怀里。
一千六百多块的缺口，要在半个月内补上。
压力，很大。
但机会，更大！
他已经想好了下一步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