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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天边泛起一抹惨淡的鱼肚白,将西市的轮廓从浓墨般的夜色中勉强剥离。雨停后的空气湿冷刺骨,混杂着西市特有的安息香、烤肉油脂与波斯香料的气息,更添了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在清晨的薄雾中弥漫。林峰扶着苏廉的胳膊,左腿骨裂的地方被草药裹着,每走一步都传来钻心的钝痛,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额前的碎发。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油亮,倒映着远处波斯馆穹顶的剪影,像一块蒙着血污的铜镜。

西市早已炸开了锅。波斯馆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胡商、小贩、守城士兵挤作一团,议论声、惊叹声、波斯语的哭喊混在一起,乱糟糟地撞在耳膜上。几名京兆府捕快手持长戟,面色凝重地守在馆门口,戟尖泛着冷光,将试图往前凑的人群死死拦住。

“让一让!都让一让!京兆府办案!” 苏廉高声呵道,声音穿透嘈杂的人群。围观者见状,纷纷下意识地后退,让出一条狭窄的通道。林峰跟着苏廉往里走,沿途能看到不少胡商打扮的人,高鼻深目,穿着织金的波斯长袍,脸上满是惊疑不定;还有些中原小贩,踮着脚尖探头探脑,嘴里小声议论着 “波斯商人大半夜被杀”“是不是得罪了什么狠角色”。

波斯馆是一座典型的西域风格建筑,红褐色的砖石墙体上雕刻着繁复的卷草纹,穹顶边缘悬挂着一串蓝色琉璃灯,灯油已经凝固,在晨光中泛着暗哑的光泽。门口的两尊石狮被换成了波斯神话中的翼狮雕像,嘴角似乎还沾着未干的血迹,透着一股诡异的威严。刚踏入馆内,一股浓郁的安息香扑面而来,与血腥味、酒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让人头晕目眩。

大厅内的陈设极尽异域风情:墙壁上挂满了色彩浓烈的波斯地毯,上面绣着狩猎的场景,丝线在晨光中闪着微光;墙角摆放着鎏金的陶罐和水晶器皿,里面残留着一些暗红色的液体,不知是酒还是血;地面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踩上去绵软无声,却吸饱了鲜血,一脚下去能感觉到湿冷的黏腻。

死者倒在大厅中央的地毯上,正是波斯馆的主人默罕默德。他穿着一身白色的丝绸长袍,腰间系着一条镶嵌着红宝石的金腰带,胸口有一个狰狞的菱形创口,与李延寿身上的伤口如出一辙,边缘整齐利落,显然是被同一类长柄利器所伤。鲜血从伤口涌出,染红了白色的长袍,在地毯上积成一滩暗褐色的血泊,几只飞虫已经落在上面,嗡嗡地打转。

最刺眼的是,死者左手手腕上,有一个黑色的莲花纹身,图案精致得诡异,花瓣层层叠叠,中心嵌着一颗细小的黑曜石,与苏廉所说的 “黑马标记” 完全吻合。

“苏参军,林捕吏!” 负责先期勘查的捕快见两人进来,连忙上前躬身行礼,“死者默罕默德,波斯商人,主营珠宝、香料贸易。今早卯时,馆内仆人发现他遇害,我们已经封锁了现场,没有移动任何东西。”

林峰点点头,蹲下身,避开地上的血迹,仔细观察着尸体。他没有直接触碰,而是先用手指轻轻拂过尸体的皮肤,感受着温度:“尸身尚有余温,皮肤弹性未完全消失,瞳孔散大但未完全凝滞。结合现在的气温,死亡时间应该在昨夜子时到丑时之间,也就是三更到四更天,距现在不到五个时辰。”

苏廉凑过来,眼中满是惊讶:“林兄仅凭触摸就能判断死亡时间?这可是连府衙的仵作都未必能做到的事。”

“不过是跟着先生学的一点皮毛。” 林峰淡淡回应,目光依旧停留在尸体上,“你看这伤口,深度贯穿胸腔,创口长宽比例与李延寿的伤口一致,都是三寸长、一寸宽,边缘没有撕裂痕迹,说明凶手出刀迅猛,力量极大,而且对人体要害了如指掌。凶手使用的武器,应该是一柄经过特殊打磨的马槊或者长矛,刃部呈菱形,锋利无比。”

他又指向死者的脖颈:“死者脖颈处有轻微的压痕,嘴角有少量涎液残留,说明凶手在出刀前,可能先用重物压住了他的脖颈,让他无法呼救和反抗。这与李延寿案的现场情况一致,都是突然袭击,死者没有任何挣扎的机会。”

“又是同一人所为!” 苏廉脸色凝重,“看来这个凶手不仅心狠手辣,而且极其专业,绝不是普通的胡商或劫匪。”

林峰站起身,目光扫过整个大厅。大厅内的陈设整齐,桌椅没有倾倒,陶罐器皿也没有破损,显然没有发生过激烈的打斗。他的目光落在墙角的一张矮桌上,桌上摆放着一个波斯风格的鎏金托盘,里面放着两个酒杯和一壶未喝完的葡萄酒,酒杯边缘还沾着口红印,显然是女子用过的。

“这酒杯是谁用的?” 林峰问道。

旁边一个穿着波斯服饰的老仆人连忙上前,躬身用生硬的汉话回答:“回大人,是…… 是昨晚主人招待客人时用的。昨晚有一位客人来访,主人在大厅设宴,还叫了坊里的胡姬来弹琴。那位客人走后,主人就让我们都退下了,没想到……” 老仆人的声音哽咽着,脸上满是恐惧。

“客人是什么样子?” 苏廉连忙追问,语气急促。

老仆人努力回忆着,眉头拧成一团:“那位客人很高,比主人高出一个头,身材很壮,穿着黑色的长袍,脸上蒙着黑纱,看不清脸。他说话的口音很怪,不是长安话,也不是我们波斯话,像是…… 像是沙漠那边的腔调。他骑着一匹黑马过来的,马身上有一个黑色的莲花标记,和主人手腕上的纹身一样!”

黑色长袍、黑纱蒙面、黑马、黑色莲花标记…… 所有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人!

林峰心中一沉,走到矮桌旁,拿起那壶葡萄酒闻了闻,酒液已经发酸,里面掺杂着一丝极淡的异香:“这酒里加了东西。” 他转头对老仆人说,“昨晚你家主人和客人喝酒时,有没有什么异常?比如客人有没有劝酒,或者主人喝了酒之后有没有不舒服?”

老仆人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异常。主人和客人喝了几杯,聊得好像很投机,还笑了好几次。胡姬弹琴时,客人一直背对着我们,看不清表情,也没多说什么话。”

“胡姬呢?” 林峰问道。

“胡姬今早已经离开了,说是要回坊里做事。” 捕快连忙补充道,“我们已经派人去追了,应该很快就能把她带回来。”

林峰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扫过大厅,突然注意到地毯上有几滴零星的墨汁,颜色乌黑发亮,与李延寿案发现场的墨汁一模一样。他蹲下身,用手指轻轻蘸了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是上等的松烟墨,和李延寿书房里用的墨是同一个品类。”

“这墨汁怎么会在这里?” 苏廉皱起眉头,“难道凶手和默罕默德也在谈论文书之类的事情?”

“可能性很大。” 林峰站起身,“李延寿是鸿胪寺译语郎,负责翻译异域文书;默罕默德是波斯商人,常年往来于中原和西域。他们很可能都与那个神秘组织有关,而文书就是他们之间的联络媒介。凶手杀了李延寿,夺取了文书,又来找默罕默德,或许是为了确认文书的内容,或许是为了交接什么东西,最后杀人灭口。”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凶手在两个案发现场都留下了墨汁,这绝不是巧合。要么是他身上携带了这种墨汁,要么是他近期接触过文书工作。结合他使用长柄兵器的身手,这个人很可能是某个势力培养的死士,专门负责处理与文书相关的机密事务。”

就在这时,一名捕快匆匆跑了进来,脸色苍白:“苏参军,林捕吏!不好了!京兆府那边传来消息,李婉儿姑娘不见了!”

“什么?” 苏廉猛地转过身,声音都变了调,“怎么会不见了?我不是让人严加看守了吗?”

“负责看守的弟兄被人打晕了,醒来后就发现李姑娘不见了!” 捕快急声道,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令牌,“现场只留下了这个!”

林峰接过令牌,入手冰凉坚硬,是用某种黑色玉石雕刻而成。令牌正面是一朵栩栩如生的黑色莲花,与默罕默德手腕上的纹身、黑马身上的标记完全一致;背面刻着一行细小的波斯文,笔画扭曲,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是那个组织的令牌!” 苏廉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们绑走了李婉儿,肯定是因为李婉儿知道什么秘密,或者他们认为李婉儿手里有文书的线索!”

林峰紧紧攥着令牌,指节泛白。他能想象到李婉儿此刻的处境,那个神秘组织心狠手辣,连杀两人,绝不会对一个弱女子手下留情。必须尽快找到她!

“苏兄,冷静。” 林峰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们绑走李婉儿,不是为了杀她,而是为了逼问线索,或者用她来交换什么。所以李婉儿暂时是安全的,我们还有时间。”

他仔细观察着令牌上的波斯文,眉头紧锁:“这行波斯文是关键。我们需要找到能解读波斯文的人,弄清楚上面写的是什么,或许就能找到他们的秘密据点。”

“我知道西市有一位波斯学者,名叫伊本,” 苏廉连忙说道,“他是前朝波斯使节的后代,精通波斯文和汉文,还在西市开了一家译馆。我们可以去找他试试!”

“事不宜迟,现在就去!” 林峰扶着墙壁,忍着左腿的疼痛,快步往外走。晨光已经越来越亮,透过波斯馆的琉璃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空气中的血腥与诡异。

两人刚走出波斯馆,就看到一名捕快带着一个胡姬匆匆赶来。那胡姬穿着一身红色的波斯舞裙,裙摆上缀着细碎的银铃,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看到苏廉和林峰,连忙跪倒在地:“大人,饶命!我什么都不知道!”

“起来说话!” 苏廉沉声道,“昨晚默罕默德招待客人时,你也在现场,把你看到的、听到的都如实说出来,不准有半句隐瞒!”

胡姬颤抖着站起身,声音带着哭腔:“昨晚那位客人穿着黑色长袍,蒙着面,很高很壮。他和主人喝酒时,一直在说波斯话,我听不懂多少,只隐约听到‘文书’‘黑莲’‘祭坛’几个词。后来主人让我弹琴,我弹了一会儿,客人就挥手让我退下了,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文书、黑莲、祭坛…… 林峰心中一动,“祭坛” 这个词让他隐隐觉得不安。这个神秘组织不仅在进行机密交易,似乎还在进行某种秘密仪式。

“那个客人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特征?比如手上的戒指、身上的伤疤,或者走路的姿势?” 林峰问道。

胡姬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道:“他左手食指上戴着一枚黑色的戒指,上面好像也有莲花图案。走路的时候脚步声很重,像是穿着铁靴,而且…… 而且他的左手好像不太灵活,端酒杯的时候,手指有点僵硬。”

左手食指戴黑莲戒指、左手不灵活、脚步声重…… 这些细节让凶手的形象逐渐清晰起来。

“多谢你提供的线索。” 林峰点了点头,对捕快道,“先把她带回京兆府,派人看管起来,不要让她走漏风声。”

处理完胡姬的事情,林峰和苏廉立刻赶往伊本的译馆。西市的街道已经渐渐热闹起来,胡商们推着货摊,吆喝着售卖香料、珠宝和异域特产;中原的小贩挑着担子,叫卖着包子、粥品;还有些僧人、道士往来其间,增添了几分烟火气。但林峰和苏廉无心顾及这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找到伊本,解读令牌上的波斯文,救出李婉儿。

伊本的译馆在西市的一角,是一座小巧的院落,门口挂着一块木牌,上面用汉文和波斯文写着 “伊本译馆” 四个字。院落里种着几株波斯菊,在晨光中开得正艳,与周围的喧嚣形成一种奇妙的对比。

苏廉上前敲门,很快,门被打开,一个留着白色长胡子、穿着白色长袍的老者探出头来,正是伊本。他看到苏廉和林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苏参军?不知二位大人今日到访,有何贵干?”

“伊本先生,我们有要事相求。” 苏廉拱了拱手,“我们遇到了一起命案,现场留下了一块刻有波斯文的令牌,想请先生帮忙解读一下。”

伊本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但还是侧身让他们进来:“二位大人请进,有话慢慢说。”

走进译馆,里面陈设简单,一张书桌,几个书架,上面摆满了波斯文和汉文的书籍。伊本请他们坐下,给他们倒了两杯茶:“大人,不知是什么样的令牌?”

林峰拿出那块黑色莲花令牌,递给伊本。伊本接过令牌,仔细看了看,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先生,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苏廉连忙问道。

伊本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这上面写的是‘黑莲现世,血祭祭坛,文书归位,西域称尊’。这…… 这是黑莲教的口号!”

黑莲教? 林峰和苏廉同时脸色一变。他们从未听说过这个教派,但从口号来看,这个组织的野心不小,不仅想要掌控西域,还想要夺取某种重要的文书,进行血祭仪式。

“黑莲教是什么组织?” 林峰沉声道,“他们的据点在哪里?”

伊本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恐惧:“黑莲教是西域的一个神秘教派,传说他们崇拜黑色的莲花,以血为祭,行事狠辣,杀人如麻。他们的据点很隐蔽,很少有人知道具体位置。只听说他们近年来一直在暗中渗透中原,与一些胡商、官员勾结,似乎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们寻找的,会不会就是李延寿手中的文书?” 苏廉问道。

“很有可能。” 伊本点头,“黑莲教一直想要得到一份上古流传下来的波斯文书,据说那份文书里面藏着财富和权力的秘密,只要得到文书,就能掌控西域。李延寿是鸿胪寺译语郎,很可能找到了这份文书的线索,所以才被黑莲教灭口。”

林峰心中一沉,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这个黑莲教不仅是杀人凶手,更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神秘组织,他们绑架李婉儿,很可能就是认为李婉儿知道文书的下落。

“伊本先生,你知道黑莲教在长安有没有什么秘密据点?或者他们常用的接头地点?” 苏廉急切地问道。

伊本皱着眉,思索了半晌,说道:“我听说,黑莲教在长安的信徒经常在西市的‘黑风客栈’聚会。那家客栈是一个胡商开的,位置很偏僻,平时很少有人去。或许…… 或许那里就是他们的一个据点。”

黑风客栈! 林峰和苏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的神色。

“多谢伊本先生!” 苏廉站起身,“我们现在就去黑风客栈!若是能救出李婉儿,查明真相,一定向府尹大人举荐先生!”

伊本摇了摇头:“大人客气了,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黑莲教势力庞大,二位大人一定要小心行事。”

林峰和苏廉不再多言,立刻起身赶往黑风客栈。晨光已经洒满了长安的街道,但一场关乎生死、关乎秘密的较量,才刚刚开始。黑莲教的据点近在眼前,李婉儿的安危悬于一线,林峰知道,这一次,他们面对的不仅是狡猾的凶手,更是一个庞大而残酷的神秘组织。但他没有退缩,作为一名刑警,探寻真相、拯救生命是他的使命,无论在哪个时代,都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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