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悬停，距离粗砺石肤不过毫厘，却像隔着一条冥河。
云汐的指甲缝里渗着血，一滴摇摇欲坠，在死寂里发出轻微的“嗒”。
冰冷、潮湿、遍布苔痕——与寻常山岩并无二致。
可就在半息前，那股把幽冥煞气“抹成虚无”的波动，分明自这里漾开。
她收回手，指节因用力而泛青。
“是阵眼？是残灵？还是……我疯了？”
疑问像毒蛇盘绕，被理智按下。
此刻，答案远不如力量重要。
她深吸一口崖底阴冷的风，盘膝坐下，背对石像，像背对一位不肯露面的神祇。
“无论你是谁，别挡我的路。”
心神沉入丹田，灰雾缓缓旋转，像一枚初生的星核。
戒指吐出的混沌气细若游丝，却足够维系修补。
一呼一吸，灰雾随之一胀一缩；
每一次鼓荡，都有细微的裂痕被抹平，丹田壁障上的冷灰色光泽愈发深沉。
她进入“无我”的缝隙，忘了时间。
却不知，在她识海最暗的底层，有三粒光点正悄悄亮起——
“恨”“求生”“混沌”——像三枚钥匙，插进了一座沉睡亿万年的锁。
……
石像核心，无光、无声、无温。
只有一枚“核”，比尘埃小，比星穹重。
三粒光点飘入的刹那，核轻轻震了一下。
这一震，跨越纪元，却轻得像蝴蝶振翅。
于是，一道“目光”缓缓睁开——
它没有瞳孔，没有焦距，只是一条缝隙，
却足以让深渊更黑，让时间凝滞。
目光落在少女脊背，看见她后心处，灰雾凝成一只幼小的雏凤——羽翼未丰，却拖着火焰般的恨意。
“有趣。”
意念碎片飘过，不带情绪，却像神在低语。
……
云汐正引导混沌气冲击“璇玑”节点，
三次未果，壁垒坚如玄铁。
她额头渗出细密血珠，那是经脉被反震的代价。
忽然——
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自背后涌来，
像宇宙翻了个身，把一角重量借给了她。
轰！
壁垒瞬间化成齑粉，混沌气沿着一条全新的轨迹奔腾，
路线之玄奥，远超她理解，却完美契合《混沌神诀》。
一个周天，只用三息。
云汐猛地睁眼，瞳孔里灰光炸裂，
“是谁！”
她翻身跪地，仰首望向石像。
崖底的风被她这一声喝问劈成两半，
回音在壁间来回碰撞，像无数细小的钟。
石像沉默，冷光已敛，
仿佛刚才那足以让星河改道的力量，只是她南柯一梦。
她不死心，并指如剑，一缕最精纯的混沌气逼出指尖，
缓缓按向石像胸口——
泥牛入海，无波无澜。
“不肯认我？”
她苦笑，却不再执拗，
整襟肃容，双手交叠于额前，行了一个对天、对地、对先祖的大礼。
“助我破局，即为恩；
不报恩，何谈复仇？”
礼毕，她转身，不再回头。
……
她重新开始修炼，却多了一分谨慎，
把《敛息术》与《混沌神诀》并行，
尝试让灰雾模拟最平凡的山岩气息。
一遍、两遍……
第一百遍，她已能让自己“消失”在神识里，
连风都绕着她走。
就在她收功的刹那，
一道意念，像自万古之外递来的纸鹤，
轻轻落在她识海——
“气走璇玑，过玉衡，凝于神藏，非紫宫。”
十二字，不带情绪，
却把她第一百遍运行的细微谬误，
一刀削正。
云汐如遭雷击，全身毛孔炸开，
“您……还在！”
她蓦然回首，石像依旧无言，
可那道意念，已在她心底点燃燎原火。
这一次，她不再追问，不再试探，
只是对着黑暗，轻轻颔首。
“我明白了。”
“您授我星火，我报您燎原。”
她盘膝坐下，以指为笔，
在石像脚边，用血与混沌气，
刻下十二字——
“今日借我一条命，他日替你劈开这天。”
血字初成，灰光一闪，
像契约，被深渊默默签收。
风停了，雾散了，
崖底响起极轻极轻的心跳——
不知是她的，还是那尊石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