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什么眼睛?
——饥饿的深渊,披了层冷血的外皮。
“咕噜。”
泥潭翻泡,像一口煮了千年的腐锅。先冒出一截黑鳞脊背,再是镰刀般的巨吻,最后,整头三丈长的幽冥腐鳄爬了出来。淤泥从它鳞甲缝隙里淌下,滴滴答答,落地成毒烟。
云汐的呼吸瞬间冻结在喉间。
宗门古籍的记载闪电般掠过:
“幽冥腐鳄,以戾气为汤,腐肉为肴;成年者,可比肩筑基中期。”
比肩?
眼前这头,分明就是“成年”二字最狰狞的注解。
腥风一卷,巨鳄已化作黑影扑来——速度比念头更快!
云汐脚尖一点,身体先于意识滚出。
“咔嚓!”
鳄吻合拢,石像基座崩碎成齑粉,溅在她脸上,像冰冷的耳光。
她借势弹起,心脏擂鼓,却奇异地冷静:硬拼是找死,必须赌命。
尾鞭破空,黑影横扫。
她提前半瞬矮身,鳄尾贴发梢掠过,岩壁被抽出一道深沟,碎石如箭。
两次落空,腐鳄彻底狂躁,独眼血红。
第三扑,它张大了口——
黑灰色煞气在喉间凝成箭矢,幽冥煞气,触之即腐!
云汐脚跟抵住石壁,退无可退。
她索性不退——
食指、中指并如剑,全身那缕微薄混沌气疯狂灌入,指尖泛起幽灰光晕。
“瞎!”
短促的冷喝与血肉撕裂声同时响起。
“噗嗤!”
双指贯入左眼,混沌气炸开,血泉喷了她半身。
腐鳄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嚎,巨颅狂甩,将她抛石般掷出。
脊背撞墙,五脏错位,一口血箭冲破牙关。
她却笑了——
“一张牌到手。”
剩下一目,怨毒与恐惧交织。
它再度张口,煞气狂喷,黑箭直指她眉心!
千钧一发——
煞气在距她三尺处,忽然“融化”。
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掸去,化作虚无。
没有碰撞,没有爆鸣,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腐鳄的咆哮卡死在喉间,独眼里浮出惊惧。
它猛地转身,尾巴搅起泥浆,狼狈逃回泥潭,只留一串惊恐的气泡。
云汐靠在石壁,胸口起伏,目光却越过战场,落在那尊石像上。
石像依旧沉默,青苔斑驳。
可她分明看见——
石像心口,被鲜血溅过的地方,亮起了一粒微尘般的冷光。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神迹?
她拖着剧痛的身子,一步步挪过去,指尖悬在冰凉的石面上,迟迟不敢落下。
“是你在呼吸吗?”
无声的问句,在崖底回荡。
石像未答,只有冷光寂灭,像阖上的眼睛。
云汐吐出一口血沫,低笑。
“不说也无妨。”
“从今往后,我与你并肩。”
她收回手,却在石像脚边,以血为墨,画下一枚混沌印记。
“今日借我一条命,他日——”
“我替你劈开这天。”
血印落成,灰光一闪,像某种契约被深渊默默签收。
云汐踉跄着站起,撕下衣角,缠住流血的手掌。
风从崖缝钻来,吹干她脸上的血痕,也吹亮眼底那簇幽暗的火。
她不知道石像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被选中。
但从此——
她不再是一个人扛恨。
深渊为证,石像为盟。
待她重出崖口,便是青云宗天翻地覆之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