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箭文学
经典热门小说推荐

第4章

雾没彻底淹没脚踝时,林野抓住了花盆边缘。

冰冷的陶土硌着掌心,他死死攥着,指节泛白。雾里的手还在往他脚踝上缠,青灰色的皮肤贴着他的裤腿,带着刺骨的冷,可他没动——刚才陈默被拖走前说“碰了该碰的说不定能活”,这花盆里的红皮鞋,或许就是“该碰的”。

“别碰我的鞋!”穿红衣服的玩偶尖叫着扑过来,黑纽扣眼睛里迸出细碎的光。它手里的半支烟突然燃了起来,绿色的火苗舔着烟身,往林野的脸凑。

林野猛地偏头,火苗擦着他的耳朵过去,烧到了窗帘。旧绒布窗帘“轰”地燃起来一角,火光里,他看见墙根下的裂缝在变大,裂缝里露出道木门的轮廓,门轴上缠着厚厚的蛛网,门板上刻着个模糊的“债”字。

是刚才听见的“门”。

“快进去!”老太太突然推了他一把,她怀里的布包掉在地上,滚出几枚刻着“三”字的药片,“进了门,‘主儿’的手就伸不进去了!老家的‘走灯’台后也有扇门,是‘躲灯’的地方!”

林野没犹豫。他拽起花盆里的红皮鞋,往墙缝冲。鞋很轻,像空的,可捏在手里却发烫,烫得指尖发麻。玩偶在身后追,尖叫着“把鞋还给我”,雾里的手也跟着涌过来,抓他的后领,冰冷的指尖快碰到皮肤时,他猛地钻进了墙缝里的木门。

门在身后“吱呀”一声关上了。

雾和尖叫声都被挡在了外面。

林野靠在门板上喘气,心脏狂跳。眼前是条窄窄的过道,墙壁是土坯的,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的麦秸。头顶挂着盏煤油灯,灯芯昏黄,照着脚下的路——路是用青砖铺的,砖缝里长着青苔,湿漉漉的,带着股霉味。

“还有人进来吗?”他回头喊了声。

没人应。

过道里只有他自己。老太太、苏晓、周明宇、赵兰……都没跟进来。是没来得及?还是被雾里的手拖住了?林野咬了咬牙,刚想转身推门出去,突然听见过道深处传来脚步声。

很轻,像有人穿着布鞋在走,“啪嗒、啪嗒”,正往他这边来。

他瞬间僵住,手按在门把上,不敢动。煤油灯的光忽明忽暗,把过道尽头的影子拉得很长,那影子佝偻着背,手里好像拄着根拐杖。

“别躲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带着咳嗽,“进来了就别怕,‘主儿’的手伸不到这儿。”

影子慢慢走近了。是个老太太,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手里拄着根枣木拐杖,拐杖头雕着个小小的铃铛——和之前掉在地上的铜铃铛一模一样。

“你是……”林野愣住了。这老太太看着眼熟,却不是刚才和他们一起的那个。

“我是阿梅。”老太太在他面前站定,拐杖往地上顿了顿,“就是你在纸箱里看见的那些信的主人。”

林野心里一震。阿梅?那个信里写着“囡囡被带走”“花盆里埋着鞋”的女人?

“你还活着?”

“算活着,也算没活着。”阿梅笑了笑,皱纹里积着灰,“十年了,我一直在这条过道里走。进来的人不少,能找到这扇门的,你是第三个。”

“第三个?”林野追问,“还有谁?”

“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五年前进来的,说欠了赌债,要找‘主儿’讨个说法。”阿梅往过道深处走,“还有个小姑娘,三年前进来的,背着个画筒,说要找一幅画。”

穿西装的男人?画筒?

林野猛地想起陈默——陈默也穿西装,手腕上缠着红绳;还有苏晓,她的画筒里藏着铁门的画。难道是他们的同类?还是……就是他们?

“别猜了。”阿梅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进来的人,都和你一样,是‘钥匙’。欠了债,被‘主儿’勾了魂,拖进这游戏里。”她顿了顿,拐杖指向墙壁,“你看这墙。”

林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土坯墙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有的用刀刻,有的用指甲划,有的用红墨水写,层层叠叠,至少有几十个。最上面的名字已经模糊了,只看得清“阿梅”两个字,下面是“陈默”“苏晓”“周明宇”……甚至有刚才那个穿红衣服的玩偶的名字——“囡囡”。

“这些都是进来过的人?”林野的声音发颤。

“是没走出去的人。”阿梅的声音沉了沉,“‘主儿’的游戏哪有输赢?说是‘清债’,其实是‘收魂’。欠了钱的,欠了情的,欠了命的……只要心里有‘债’,就会被它盯上,拖进来当‘看客’。等攒够七个‘钥匙’,就打开‘主儿’的棺,让它出来换魂。”

“换魂?”

“就是用我们的魂,换它的魂。”阿梅叹了口气,拐杖顿在一块松动的青砖上,“‘主儿’是几十年前死的,死的时候欠了一屁股债,怨气重,化成了‘地缚灵’,守着这屋子,靠吸‘钥匙’的魂续命。每十年攒七个,就能换一次魂,多活十年。”

林野想起照片上的女人和小男孩,想起阿梅信里的“囡囡”:“那囡囡……”

“是我儿子。”阿梅的声音抖了,“十年前我欠了高利贷,被拖进这游戏。‘主儿’说只要我把囡囡的鞋埋在花盆里,就能替我还债。我信了,结果……结果囡囡的魂被它勾住了,变成了它的‘信使’,就是你看见的那个穿红衣服的玩偶。”

林野攥紧了手里的红皮鞋。鞋里好像有东西在动,他倒过来一抖,掉出张皱巴巴的纸条——是之前纸箱里那封信的后半截,被墨水晕开的地方,用红笔补了几行字,是血写的:

“‘主儿’的棺在过道尽头的密室里,棺上有七把锁,每把锁对应一个‘钥匙’的信物。要毁了它,得用七样信物一起砸锁。”

“信物?”林野抬头,“就是第一局我们选的那些?”

“是。”阿梅点头,“纸条、麻绳、画筒、回形针、银行卡、药瓶、烟……七样信物,对应七把锁。可进来的人大多只顾着逃,没人敢去密室。五年前那个穿西装的男人试过,他找到了六样信物,就差一样烟,结果被‘主儿’的手拖进了棺里,成了它的‘养料’。”

林野的心沉了下去。陈默手腕上的红绳断了,苏晓的画筒被雾缠了,赵兰的回形针锈了……剩下的信物,可能只剩他手里的纸条、老太太的药瓶,还有这只鞋里的纸条。

“不够。”林野低声说。

“够。”阿梅突然指向他的口袋,“你口袋里有样东西,是‘第七样’。”

林野一愣,伸手摸向口袋——是那截干枯的指甲。指甲内侧的“三”字不知何时变得鲜红,像渗了血。

“这是‘主儿’的指甲。”阿梅的声音很轻,“它勾人魂的时候,指甲会掉在地上,被‘钥匙’捡到,就成了它的‘标记’,但反过来,也是最厉害的信物。只要有它,再凑齐另外六样里的两样,就能砸开一把锁。”

过道深处突然传来“咔嗒”一声。

像是锁开了。

阿梅的脸色瞬间变了:“它知道你在这儿了。密室的锁开始松了,再不去,等它出来,就没人能活了。”她把拐杖塞给林野,“拐杖头的铃铛能镇住‘主儿’的信使,你拿着。我去引开囡囡,你往尽头跑,密室的门在第三块青砖后面。”

“那你呢?”

“我早就该走了。”阿梅笑了笑,转身往过道另一头走,拐杖顿在地上,铜铃铛“叮铃铃”地响,“替我给囡囡说声对不起……让他别再当信使了。”

铃铛声越来越远,很快被一阵尖锐的尖叫盖过——是囡囡的声音,它追着阿梅去了。

林野攥紧拐杖,往过道尽头跑。煤油灯的光晃得他眼睛发花,青砖在脚下“啪嗒”作响,像有人在跟着他。跑了没几步,他看见墙壁上有个暗格,暗格门是用青砖伪装的,正是阿梅说的第三块砖。

他推开门,里面是间密室。

密室中央放着口黑木棺,棺身刻着诡异的花纹,上面挂着七把铜锁,锁孔里泛着绿光。棺旁堆着些东西——陈默的红绳、苏晓的画筒、赵兰的回形针……六样信物都在,唯独少了烟。

“差一样。”林野咬了咬牙,把手里的红皮鞋、指甲、纸条放在棺前。

刚放好,棺上的第一把锁突然“咔”地转了半圈,锁孔里的绿光弱了些。

“有用!”林野心里一喜。

可就在这时,密室的门突然“砰”地关上了。

煤油灯灭了。

黑暗里,他听见无数细碎的脚步声,正往他这边来。是雾里的手,是囡囡的尖叫,还有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笑,像贴着他的耳朵:

“你以为你是来毁棺的?”

林野猛地摸向拐杖,却摸了个空——拐杖不知何时不见了。

“你是来送最后一样信物的。”那声音越来越近,带着股腐烂的腥气,“你弟弟的债,就是你的债。你的魂,就是最好的‘烟’。”

林野突然想起收到的匿名短信,想起弟弟欠的赌债,想起那首诡异的儿歌——原来从一开始,“最后一样信物”就是他自己。

黑暗里,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往棺的方向拖。他看见棺盖在慢慢打开,里面黑黢黢的,像个无底洞。

他最后看见的,是棺壁上刻着的字,和墙上的名字一样,层层叠叠,最上面的那个,是十年前的“阿梅”,下面是五年前的“陈默”,而最底下的那个位置,空着,像是在等他的名字。

微信阅读

评论 抢沙发

登录

找回密码

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