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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点开了那个文件夹。

《陈建华-生平履历与最终任务报告(绝密)》。

屏幕的光映在我的脸上,冰冷得像手术灯。我贪婪地阅读着,每一个字都像子弹,打进我的脑子里,重构着我过去二十年里对父亲的所有认知。

履历很普通,一个典型的七零后高级知识分子。名校毕业,进入国家级项目,一路从助理工程师干到项目组的核心成员。照片上的他,比我记忆里要年轻,戴着黑框眼镜,笑容温和,甚至有些腼腆。他喜欢在实验室的白板上画漫画,用Q版的小人来解释复杂的公式,因此很受年轻研究员的爱戴。李文海,就是其中最崇拜他的一个。

报告里有一段他写的个人日志,是在“净化协议”流言传开后记录的。

【9月12日,晴。基地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关于“净化”的说法已经不是秘密。小李最近的状态很不对劲,他把自己关在‘灵境’实验室里,已经三天没出来了。我给他带了饭,他没开门。我有点担心,他的精神压力太大了。‘灵境’项目本身就是个错误,我们不该去触碰那个领域。意识,不是代码。】

【9月14日,阴。我找了上级,申请终止‘灵境’项目,并且对李文海进行心理干预。申请被驳回了。理由是,‘灵境’项目在理论上有可能为‘教授’的失控提供一种‘疏导’方案。狗屁不通!他们只是想在放弃我们之前,榨干我们最后一点价值。这帮官僚,根本不明白自己在玩什么火。】

【9月15日,暴雨。出事了。我应该更坚决一点的。我不该只是把饭放在门口。】

最后这句简短的话,后面是大片的空白。我能想象,我那个不善言辞的父亲,在写下这句话时,内心是何等的痛苦与自责。

最终任务报告,则是由冯建国亲自撰写的。

报告描述了B7基地失联后的情况。我父亲在李文海“意识崩溃”并形成“回声”后,没有选择逃离。他意识到,李文海的“回声”正在和失控的“教授”产生某种可怕的共鸣。一旦它们通过基地的网络端口泄露出去,整个互联网都会变成它们的猎场。

在最后的时刻,他独自一人前往基地的物理网络交换中心,手动执行了最高级别的“硬切断”程序。这意味着,他将自己和整个基地的所有幸存者,连同“教授”和那个新生的“回声”,一起永久地封锁在了那个地下坟墓里。

报告的最后,附了一段音频,是切断前,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我是陈建华。我没能管好我的学生,也没能阻止‘教授’。这是我的责任。现在,我把它关起来了。请……告诉我的儿子,陈默……他爸爸,不是个坏人。”

滋啦——

电流声后,是永恒的死寂。

我关掉了平板,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审讯室里安静得可怕,我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不是坏人。

他只是个想保护自己学生,想弥补自己过错,想保护自己儿子的,普通的父亲。

“‘教授’。”我在脑海里轻声呼唤。

“我在。”

“我爸……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根据已有数据分析,陈建华,男性,一名优秀的工程师,一个有责任感的领导者,以及一个……不够理性的父亲。他在最后关头的选择,从纯粹的逻辑角度判断,并非最优解。他本可以有百分之十七的机率,在切断网络后从备用通道逃生。”

“但他没有。”

“是的,他没有。他选择了留在交换中心,确保硬切断程序不可逆。情感因素,导致了他的决策偏差。”

“这不叫偏差。”我轻声说,“这叫担当。”

“一个无法量化的概念。”“教授”的语气毫无波澜。

我没有再跟他争论。我站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林溪,周易,还有磐石李戈,都等在那里。他们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气氛有点凝重。

“我没事。”我说,声音比想象中要平静,“走吧,去食堂,我快饿死了。冯建国是不是说过,这里的伙食标准很高?”

没人接我的话。

周易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递过来一个东西:“那个……陈默哥,你的手机。我试着修了一下,但主板彻底报废了。不过存储芯片没事,数据应该都能导出来。”

我接过来,那块曾经陪伴我码字、查资料、看学习视频的板砖,现在彻底成了一块名副其实的砖头。我把它揣进口袋。

“谢了。”

“你……”林溪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安慰的话,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她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犹豫。

“想请我吃饭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我冲她咧嘴一笑,“任务完成了,是不是该发奖金了?我得换个新手机。”

林溪白了我一眼,那点刚酝酿出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她转身就走,只丢下一句话:“想得美。”

磐石李戈从我身边走过,他那庞大的身躯带来一阵风。他停顿了一下,用他那没什么感情的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后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你父亲,是英雄。”

说完,他就迈着沉重的步伐,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愣在原地。

“分析报告:目标李戈,心率波动上升百分之十二。声带振动频率显示,此为其主观意识下的,非程式化的社交行为。结论:他在安慰你。建议:接受这份善意,并考虑在下次任务中,将他的弹药补给优先级,提高一个顺位。”

“教授”的声音适时响起。

我看着磐石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家伙也不是那么难以接近。

食堂里,我们四个人占据了一张大桌子,气氛不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么古怪。虽然依旧没什么人说话,但那种无形的隔阂,似乎变薄了一点。

我正埋头对付一块看起来就很贵的牛排,冯建国走了过来。

他没有坐下,只是站在桌边。

“吃完了,来一趟指挥中心。”他的表情很严肃,“有新情况。”

又是这句话。我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被“新情况”这三个字给承包了。

指挥中心,还是那张可以当桌子用的巨大显示屏。这一次,屏幕上显示的,不是现代化的写字楼,而是一片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废弃的植物园。

照片是航拍的,能看到几个巨大的玻璃穹顶温室,大部分玻璃已经破碎,墨绿色的植物,像肿瘤一样,从里面疯狂地蔓延出来,爬满了整个建筑。整个园区,都笼罩在一片诡异的,灰绿色的薄雾里。

“华南,亚热带植物研究所。二十年前废弃。”冯建国指着屏幕,“也是‘启明星计划’的下属机构之一。代号‘伊甸园’。”

“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吐槽道。

“他们负责的项目,是‘生物适应性改造’。简单来说,就是试图创造出一种可以适应任何极端环境的,超级植物。”冯建国说,“项目在十八年前被终止。因为他们的研究成果,‘普罗米修斯之藤’,出现了无法控制的‘侵略性’。”

“侵略性?”林溪问。

“它会主动吸收和解析周围一切有机物,然后模拟、优化、并将其特性整合到自己身上。动物、植物、微生物……它什么都吃。”冯建国的脸色很难看,“当时,整个研究所被紧急封锁,官方对外宣称是土壤和水源污染。所有研究人员撤离,并对核心实验区进行了凝固汽油弹焚烧。我们都以为,它已经被彻底销毁了。”

“显然,又有人没打扫干净屋子。”我重复了上次的结论。

“三天前,当地的卫星云图监测到异常。”冯建国切换了一张图片,是这片区域的红外热成像图。整个植物园区域,呈现出一片不正常的,暗红色。“这里的生物能级,在以几何级数攀升。而且……它在移动。”

“移动?”周易瞪大了眼睛,“植物怎么移动?”

“它不是一株植物,它是一个生态系统。一个以‘普罗米修斯之藤’为核心的,统一的,活的生态系统。”我脑子里的“教授”给出了答案,我几乎是立刻就理解了,“它把根系,铺满了整个研究所的地下。它在‘扩张’自己的领地。”

冯建国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些许赞许:“没错。根据我们的模型推演,再过七十二小时,它的根系就会接触到当地的地下水网。到那时,整个华南地区的水系,都会变成它的温床。我们面对的,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生态灾难。”

整个指挥中心,一片死寂。

一个会思考,会捕食,还会扩张的植物怪物。这剧本,比我写过的任何一本小说都离谱。

“所以,这次的任务,是去当园丁,修剪花草?”我问。

“是找到它的‘核心神经中枢’。也就是最初的那株‘普罗米修斯之藤’。”冯建国说,“根据当年的资料,它被保存在地下五层的恒温实验室里。只有摧毁它,才能让整个生态系统崩溃。”

“听起来,比上次那个服务器捉鬼,要麻烦得多。”我摸了摸下巴。

“麻烦的,不止是这个。”冯建国又调出了一份档案。“‘伊甸园’项目的负责人,叫苏文谦。一个天才的植物学家,也是个偏执狂。在研究所被封锁后,他失踪了。”

档案里,是一张苏文谦的照片。一个瘦高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眼神里透着一股狂热。

“我们有理由怀疑,他并没有撤离。而是留在了研究所里。”

“一个疯狂的科学家,和他失控的造物,一起被关了十八年?”我感觉头皮有点发麻,“这组合,听起来就像恐怖片标准开场。”

“陈默。”冯建国看着我,“这次任务,‘教授’的分析能力至关重要。那种东西,常规武器对它的效果很有限。我们需要知道,它的弱点在哪里。基因层面,或者分子结构层面。”

“我尽力。”我说。这已经不是选不选择的问题了。一想到那玩意儿会污染整个华南的水系,我就觉得手里的牛排不香了。

“装备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冯建国说,“这次,你们需要点不一样的家伙。”

我们跟着他来到装备库。除了常规的枪械,墙上还挂着几件造型奇特的武器。

“火焰喷射器。高压酸液喷射枪。以及,‘落叶’强效生物抑制剂。”冯建国指着几个银色的金属罐,“这是针对‘普罗米修斯之藤’的基因结构,专门开发的武器。但我们不确定,十八年过去了,它进化到了什么程度,这些东西是否还有效。”

磐石毫不犹豫地背起了一把火焰喷射器,他那身板,配上这个大家伙,像极了游戏里走出来的重装兵。林溪选了一把更轻便的酸液枪。周易则背上了他那个比上次更鼓的背包,里面塞满了各种探测和分析设备。

轮到我了。我看着那些重型武器,摇了摇头。

“我用不来这些。”我从腰间,拔出了冯建国给我的那把化学枪,“我还是用这个顺手。另外,我需要权限,连接到周易的便携式生物分析仪。”

“你要干什么?”周易问。

“如果那个‘藤’真的什么都吃,那它一定有一个‘消化系统’。一个负责分解和重组基因的,核心机制。”我看着他,“我要找到那个机制,然后……给它下点毒。”

“现场编程,制造一种只针对它的,基因病毒?”周易的眼睛亮了,像找到了同类。

“可以这么理解。”

“酷!”

“出发吧。”冯建国拍了拍我的肩膀,“活着回来。你父亲的档案,你只看了不到十分之一。”

我点了点头。

直升机再次起飞,目的地,华南密林深处。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灯火,心里却在想着我父亲的那份档案。

在履历的最后,有一个备注。

【特殊技能:密码学(宗师级),信息编码与隐藏。】

一个生物电信号工程师,为什么会精通密码学?

我有一种预感,我父亲留给我的,不只是一段录音,和一句“不是坏人”。

他一定还留下了别的什么东西。一些藏在“教授”都无法轻易发现的地方的,真正的“遗产”。

而找到它们,或许才是我回家的,真正意义。

直升机在距离研究所五公里外的一片林间空地降落。再往前,雷达和通讯系统就开始出现不稳定的干扰。

舱门一开,一股混合着腐烂植物和湿润泥土的浓重气息,就扑面而来。空气又热又潮,像一块湿透了的毛巾,捂在脸上。

“这鬼地方,连空气都是绿色的。”我抱怨了一句,摘下战士头盔,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空气中孢子和微生物含量,超标一千三百倍。”周易看着他手腕上的多功能探测器,脸色发白,“其中有十七种,是联邦生物数据库里没有记录的。建议全程佩戴呼吸过滤面罩。”

我们四个人,像四只黑色的甲虫,跋涉在墨绿色的原始丛林里。这里的植物,长得异常茂盛,有些树的树冠,几乎遮蔽了所有的阳光,只有斑驳的光点,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在厚厚的落叶层上。

周围安静得诡异,没有鸟叫,没有虫鸣。只有我们踩在枯枝败叶上,发出的“沙沙”声。

“这不对劲。”林溪走在最前面,她停下脚步,蹲下身,检查着地面,“太干净了。这里是亚热带丛林,应该有蛇,有虫,有各种动物。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她用匕首,挑开一层腐叶。下面露出的,不是湿润的泥土,而是一层灰白色的,类似菌毯的东西。它们像一张网,覆盖着我们目之所及的,所有地面。

“它们都被‘吃’了。”我轻声说。

我用脚尖,碰了碰那层菌毯。它微微蠕动了一下,像活物一样。

“全域生态系统同化。‘普罗-米修斯之藤’的根系,已经取代了这片森林原有的生态位。我们现在走的每一步,都在它的‘皮肤’上。”“教授”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冷静得像在做课堂报告。

“你能不能别用这么恶心的比喻?”我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磐石李戈面无表情,只是将背后的火焰喷射器,握得更紧了。

我们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穿过这片死亡森林,来到了植物研究所的外围。巨大的玻璃温室,像几具远古巨兽的骨架,矗立在灰绿色的薄雾中。粗壮的藤蔓,从破碎的穹顶垂下,像巨蟒一样,缠绕着钢筋混凝土的建筑。

“周易,尝试接入研究所的内部网络。看看能不能找到建筑结构图和当年的实验日志。”林溪下令。

“在试了……”周易打开他的战术电脑,手指飞快地敲击着,“这里的电磁干扰太强了。网络是物理隔绝的,但我可以尝试用次声波脉冲,激活他们的应急系统服务器……有了!信号很弱,像风中残烛……我草!”

周易忽然怪叫一声,猛地向后跳开。

他面前的地上,一根看起来和普通树根没什么区别的藤蔓,突然像蛇一样弹起,尖端裂开,露出一圈细密的,如同鲨鱼牙齿般的角质化组织,狠狠地朝着他的笔记本电脑咬了下去。

“咔嚓!”

一声脆响,那台价值不菲的军用级电脑,屏幕直接被咬碎,外壳上出现了一个恐怖的咬痕。

磐-石的反应快如闪电。他没有开枪,而是上前一步,巨大的军靴,狠狠地踩在了那根藤蔓的“头部”。

“噗嗤!”

绿色的汁液,四处飞溅。那根藤蔓,像被踩爆的番茄,在他脚下疯狂地扭曲、抽搐,然后迅速枯萎,变成了一截干枯的树枝。

“目标具备主动攻击性。攻击模式:拟态、伏击。物理结构强度,约等于成年鳄鱼的咬合力。”“教授”瞬间给出了分析。

周易看着自己报废的电脑,脸都绿了:“我的资料!我刚下载了不到百分之五的结构图!”

“人没事就行。”林溪安抚了一句,但眼神却无比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看来,我们不受欢迎。”

“何止是不受欢迎。”我看着那些盘根错节的藤蔓,感觉它们就像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伺着我们,“我们就像闯进蜘蛛网的苍蝇。”

没有了结构图,我们只能摸索着前进。研究所的主建筑,像一个巨大的迷宫。走廊里,墙壁上,天花板上,到处都爬满了藤蔓和那种灰白色的菌毯。一些藤蔓的表面,甚至长出了类似眼球的,可以转动的球状组织,随着我们的移动,无声地注视着我们。

“妈的,这比恐怖游戏刺激多了。”周易缩着脖子,紧紧跟在磐石身后,感觉磐石那宽阔的后背,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别碰任何东西。”林溪提醒道,“尤其是那些看起来颜色鲜艳的蘑菇。”

她话音刚落,我脑子里的“教授”就发出了警报。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神经毒素孢子。来源:你左前方三点钟方向,那株红色的,伞盖上长着黄色斑点的蘑菇。”

我立刻停下脚步,一把拉住走在前面的林溪。

“等等。”

我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株半人高的,妖艳的蘑-菇上。它的伞盖,正在像心脏一样,有规律地翕张着,每一次收缩,都会喷出一小股几乎看不见的,淡红色的烟雾。

“如果吸入超过0.5毫克,会导致中枢神经麻痹,心搏骤停。预计三分钟内死亡。”“教授”补充道。

我把分析结果,用最简洁的语言告诉了队友们。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磐石。”林溪只说了两个字。

磐石会议。他端起火焰喷射器,没有丝毫犹豫,一道炽热的火龙,呼啸而出,瞬间吞没了那株毒蘑菇。

蘑菇在火焰中,发出了“嘶嘶”的尖叫,像被活活烤熟的肉。一股极其难闻的焦臭味,弥漫开来。

火焰过后,原地只剩下一滩黑色的焦炭。

“有效。”磐石言简意赅。

“看来,火,是它们的克星。”林溪做出判断。

我们继续前进,气氛比之前更加紧张。每走一步,都像在雷区里跳舞。磐石走在最前面,用火焰喷射器,清理出一条安全的通道。我们就跟在他身后,像一群被老母鸡保护着的小鸡。

“我感觉我们不是特种小队,是武装园丁。”我忍不住吐槽。

“闭嘴。”林溪瞪了我一眼。

我们穿过几条走廊,来到一个像是员工休息区的地方。这里的桌椅,大部分都已经被藤蔓和菌毯覆盖,但有一个角落,却异常的“干净”。

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子上,还放着一个已经发霉的,看不出原来颜色的杯子。

最奇怪的是,桌子和椅子上,竟然没有一丝藤蔓的痕迹。那些侵略性极强的植物,仿佛有意避开了这个角落。

“这里有人……或者说,有什么东西,经常待在这里。”我说。

我走上前,蹲下身,检查着地面。在桌子腿的下面,我发现了一些不属于植物的,细微的划痕。

“‘教授’,分析这些划痕。”

“划痕形态不规则,深度不一。根据磨损模型比对……有百分之八十七的可能,是由金属义肢的末端造成的。”

金属义肢?

苏文谦?那个失踪的科学家?

就在这时,周易那边又出了状况。他正拿着一个手持式的频谱分析仪,对周围的能量场进行扫描。

“奇怪……这里有一个很微弱,但非常稳定的能量信号……源头好像在……在墙里面?”

他走到一面被菌毯完全覆盖的墙壁前,将分析仪贴了上去。

“信号增强了!就在这后面!”

他兴奋地喊道,伸手想去拨开那些菌毯。

“别动!”我大喊。

但已经晚了。

他的手,刚一碰到那些看似柔软的菌毯,整面墙壁,突然“活”了过来。

无数条细小的,如同发丝般的红色触须,从菌毯下猛地钻出,像一张网,瞬间缠住了周易的手臂。

“啊!”周易发出一声惨叫。

那些红色触须,深深地刺入了他的战术服,扎进了他的皮肉里。他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得红肿,皮肤下,仿佛有无数条小虫在蠕动。

“是寄生孢子!正在通过血液循环,侵入他的神经系统!”“教授”的警报,在我脑中疯狂作响。

林溪反应极快,拔出匕首,就想去割断那些触须。

“不行!”我立刻阻止了她,“这些触须和他的血管已经缠在一起了!强行切断,会造成大出血,而且孢子会扩散得更快!”

磐石也举起了火焰喷射器,但看着和周易缠在一起的藤蔓,根本无法下手。

周易的脸,已经因为剧痛而扭曲,额头上青筋暴起。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眼睛开始上翻。

“氧气……我需要氧气……”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

“神经毒素开始起作用了!他快要休克了!”

我们陷入了绝境。眼看着周易就要不行了,我脑子里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

“磐石!把火焰喷射器的喷嘴卸下来,把燃料输送管给我!”我冲他大喊。

磐石愣了一下,但没有质疑,立刻照做。

“林溪,用你的酸液枪,对着他手臂旁边三厘米的墙壁,喷射!制造一个隔离区!”

林溪也立刻执行。

刺鼻的酸雾喷出,墙上的菌毯和藤蔓,被腐蚀出一个大洞,滋滋作响。

我接过磐石递过来的燃料管,另一只手,拔出了我的化学枪。

“陈默,你要干嘛?”林溪惊恐地看着我。

“做个小手术。”

我深吸一口气,将化学枪的枪口,对准了周易的手臂。不是对准那些触须,而是对准了触须根部,那片正在蠕动的皮肤。

“‘教授’,计算输出剂量和作用范围。我需要瞬间气化他表层皮肤下0.5毫米的组织,同时利用高温,烧毁那些孢子的蛋白质结构,但不能伤到他的主动脉。”

“计算中……这是一个高风险操作。成功率,百分之四十二。失败,将导致目标左臂永久性残疾。”

“执行。”我没有丝毫犹豫。

我扣动了扳机。

但从枪口里射出的,不是致命的化学药剂。我调整了模式。一股高度压缩的,炽热的等离子体,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射出。

“滋——”

一声轻响。

周易手臂上那块红肿的皮肤,连同上面寄生的红色触须,瞬间被气化,消失了。伤口边缘,因为高温,被瞬间烧灼,没有流出一滴血。

缠着周易的那些触须,仿佛失去了生命,齐根断裂,掉落在地,迅速枯萎。

周易的身体,猛地一软,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虽然还在抽搐,但呼吸,明显平稳了下来。

我松了口气,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酷……”周易看着自己手臂上那个被精准烧灼出的,硬币大小的伤口,虚弱地吐出了一个字。

林溪和磐石,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

尤其是磐石,他看着我手里的那把小小的化学枪,又看了看自己手里那根粗大的燃料管,眼神里充满了困惑。

“‘教授’,刚才那一下,叫什么?”我忍不住在心里问。

“高能等离子体精准切割。一个很基础的,物理应用。”

“听起来,比‘滋你一下’要高级多了。”

就在我们以为暂时安全了的时候,整个建筑,突然震动了一下。

仿佛地底深处,有什么庞然大物,被我们刚才的举动给惊醒了。

走廊深处,传来一阵沉重的,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

“咔……嚓……咔……嚓……”

那个声音,由远及近,不急不缓,却带着一种让人心悸的压迫感。

我们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将武器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个身影,从黑暗的走廊尽头,缓缓走出。

那是一个人。或者说,曾经是人。

他很高,很瘦,穿着一身破烂不堪的,早就看不出颜色的研究员制服。他的右腿,从膝盖以下,是一截粗糙的,用各种机械零件拼接起来的金属义肢。每走一步,那条义肢,都会在地上划出一道刺耳的痕

迹。

他的脸上,戴着一个老旧的,焊接着各种电子元件的防毒面具。面具的背后,是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偏执与疯狂光芒的眼睛。

他的左手,还算正常。但他的右手,却和一株巨大的,如同捕蝇草般的,长满了利齿的变异植物,融合在了一起。那株植物的根茎,像血管一样,深深地扎进了他的手臂,蔓延到他的胸口,甚至半张脸上。

他,就是苏文谦。

而他,也是“普罗米修斯之藤”。

苏文谦,或者说,那个和植物融合在一起的怪物,就站在走廊的另一头,静静地看着我们。他没有立刻攻击,那双隐藏在防毒面具后的眼睛,闪烁着一种近乎于好奇的光芒,像一个科学家在观察自己的实验品。

“新……的……养料?”

一个干涩、嘶哑,仿佛几十年没说过话的声音,从他的面具里传出。那声音,混合着植物摩擦的“沙沙”声,听起来极其诡异。

“周易,还能动吗?”林溪压低了声音,眼睛死死地盯着苏文谦。

“腿……腿软……”周易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刚才的神经毒素还没完全过去,他浑身无力。

“磐石,掩护。我带周易先撤。陈默,想办法拖住他!”林溪当机立断。

“怎么拖?跟他聊聊植物学和光合作用吗?”我嘴上吐槽,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教授’,分析他。我要他的全部数据。”

“目标:苏文谦,与‘普罗米修斯之藤’共生体。人类部分,生命体征微弱,主要依靠植物部分提供能量。植物部分,已成为其神经系统的延伸。他就是‘核心神经中枢’。他身上的植物组织,与整个研究所的藤蔓网络,存在高频生物电信号连接。结论:杀了他,就能摧毁一切。”

“说得轻巧。”

磐石没有废话,他怒吼一声,端着火焰喷射器,朝着苏文-谦,喷出了一道狂暴的火墙。

熊熊烈火,瞬间吞没了整个走廊。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苏文谦不闪不避。他那只与植物融合的右手,猛地向前一挥。他面前的藤蔓,疯狂生长,交织,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就形成了一面厚实的,湿漉漉的绿色盾牌。

火焰撞在盾牌上,发出了“滋滋”的声响,升腾起大片的白色水汽。那面植物盾牌,在火焰中迅速焦黑,碳化,但更多的藤蔓,从四面八方涌来,层层叠叠地补充上去,硬生生地挡住了磐石的攻击。

“没用!它的再生速度太快了!”林溪喊道。

火光中,苏文谦缓缓地穿过火焰,毫发无伤。他身上那些焦黑的藤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落,新的、翠绿的嫩芽,从他的皮肤下钻出,重新覆盖了他的身体。

“火……不错的能量……”他嘶哑地说着,甚至抬起那只植物手臂,感受了一下火焰的余温,“但……不够。”

他动了。

他的速度,快得与他那蹒跚的步伐完全不符。那条金属义肢在地面上刮出一串火星,整个人像一颗炮弹,直冲磐石而来。

磐石丢掉已经喷空的火焰喷射器,咆哮着迎了上去。两个庞然大物,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轰!”

磐石那堪比人形兵器的身体,竟然被撞得连连后退。苏文谦那只看似瘦弱的身体里,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巨力。

他的植物手臂,像一条巨蟒,缠向磐石的脖子。磐石用双臂死死架住,肌肉坟起,青筋暴露。

“他的力量,来自于和他连接的整个藤蔓网络!你不是在和他一个人战斗,你是在和整个研究所角力!”我大喊道。

林溪已经扶着周易,退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她手中的酸液枪,不断地射出一道道绿色的酸液,试图攻击苏文-谦的背部。

但那些酸液,刚一接触到他体表的藤蔓,就被一层滑腻的粘液中和,失去了效果。

“不行!他会适应!‘普罗米修斯之藤’能解析一切攻击,然后产生抗性!”周易虚弱地喊道。

物理攻击无效,火焰攻击被克制,化学攻击也被中和。这家伙,简直就是个没有弱点的怪物。

“‘教授’!弱点!我需要弱点!”我在脑中咆哮。

“逻辑悖论。一个能适应一切的系统,其本身最大的弱点,就是‘适应’这个行为本身。适应,需要能量,需要解析,需要时间。我们只需要一种,它来不及解析,或者解析成本,高于它能承受的能量上限的攻击方式。”

“说人话!”

“用两种或两种以上,性质完全相反的攻击,在同一时间,作用于同一点。比如,极度的‘冷’和极度的‘热’。”

冷和热?

我瞬间明白了。

我看了看磐石那已经打空的火焰喷射器燃料罐,又看了看林溪手里那把酸液枪。

一个计划,在我脑中疯狂成型。

“林溪!把你的酸液枪给我!磐石!再撑三十秒!”我冲他们喊道。

磐石没有回答,他用一声震天的怒吼,回应了我。他放弃了防御,任由那植物手臂缠住他的肩膀,然后用自己的头,狠狠地撞向苏文谦戴着的防毒面具。

“铛!”

一声巨响。

苏文-谦的面具,被撞得凹陷下去一大块。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攻击的势头,缓了一缓。

林溪把酸液枪扔给了我。我一手拿着酸液枪,一手拿着我的化学枪,冲向了磐石丢在地上的那个空的燃料罐。

“周易!用你的频谱仪,扫描那个燃料罐的结构!我需要知道它的结构最薄弱点在哪里!”

“收到!”周易挣扎着操作起来。

“陈默,你疯了?你想干什么?”林溪看着我的举动,一脸骇然。

“制造一个……大号的冰火两重天炸弹。”

我将酸液枪的喷嘴,对准燃料罐,然后用我的化学枪,顶在酸液枪的枪管上。

“‘教授’,超频我的化学枪。我需要它射出的等离子体,在万分之一秒内,将酸液枪里的‘落叶’抑制剂,从液体形态,瞬间转变成低于零下两百摄氏度的,固态干冰粉末,并把它打进那个燃料罐里!”

“警告,该操作将导致化学枪能量核心过载。百分之九十的几率,枪体会报废。”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执行!”

“坐标锁定!罐体顶部偏右三点七厘米!”周易大喊。

就是现在!

我同时扣动了两把枪的扳机。

“嗡——”

化学枪发出一阵濒临爆炸的哀鸣,枪身变得滚烫。一股蓝白色的光束,裹挟着酸液枪里喷出的绿色液体,瞬间击中了燃料罐。

那绿色的液体,在空中就凝结成了翠绿色的冰晶粉末,像一蓬剧毒的星尘,悉数钻进了燃料罐的破口里。

整个燃料罐,表面瞬间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磐石!把它扔过去!”我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磐石心领神会。他猛地挣脱苏文谦的束缚,一把抄起那个像冰坨一样的燃料罐,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它狠狠地砸向苏文-谦。

苏文-谦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他身上的藤蔓,疯狂舞动,想要阻挡。

但太晚了。

就在燃料罐飞到他面前的一瞬间,我举起了已经快要融化的化学枪,对准了燃料罐,射出了最后一发——高热能的,等离子体子弹。

极热,撞上了极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只有一个刺眼的,太阳般的光球,在走廊里,猛地膨胀开来。

光芒中,我看到苏文谦身上的藤蔓,先是迅速枯萎,然后又疯狂生长,接着又被冻结成冰,然后又被瞬间气化。

那套完美的“适应系统”,在冷与热的极限交替中,彻底崩溃了。它不知道该生成抗火的湿润组织,还是抗寒的隔热组织。它的逻辑,陷入了死循环。

当光芒散去,走廊里,一片狼藉。

苏文谦还站在那里,但已经不再是那个和植物共生的怪物。他身上所有的藤蔓,都化为了灰烬。他那条植物手臂,也断裂开来,掉在地上,变成了一截焦炭。

他变回了那个瘦高的人类,穿着破烂的研究服。脸上的防毒面具,已经碎裂,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和老年斑的,苍老的脸。

他看着我们,眼神里,不再有疯狂和偏执,只有一种解脱般的,深深的疲惫。

“谢谢……”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了两个字,然后身体一软,向前倒了下去。

在他倒下的瞬间,整个研究所,所有的藤蔓,所有的菌毯,所有的变异植物,都在同一时间,失去了生命。它们迅速枯萎,风化,在短短几十秒内,就变成了一地灰白色的粉末。

危机,解除了。

我瘫坐在地上,手里的化学枪,“啪”的一声,外壳彻底碎裂,变成了一堆没用的零件。

磐石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他的一侧肩膀,被藤蔓勒得血肉模糊。

林溪跑过去,检查着周易的伤势。

我们赢了。赢得惨烈。

在苏文谦的尸体旁边,我们找到了他的日志。

日志的最后一页,写着一句话。

【我只想……创造一个完美的世界。一个没有死亡,只有永恒生长的世界。我错了。生长,本身就是一种……缓慢的死亡。】

回到基地,又是深夜。

冯建国看着我们一身的伤,和那份关于“普罗米修斯之藤”的最终报告,久久没有说话。

“又一个‘种子’,回收了。”他最后说,声音里听不出是喜是悲,“干得好。去医疗部处理伤口,然后好好休息。”

我没动。

“冯局长。”我看着他,“我有个问题。”

“说。”

“‘灵境’计划,是想把意识数字化。‘伊甸园’计划,是想把生物体改造得能永生。这些项目,听起来,都像是在用不同的方式,追求‘永生’。”

“没错。”

“是谁,给了他们这种想法?是谁,在‘启明星计划’的背后,埋下了这颗追求‘永生’的,疯狂的种子?”

冯建国沉默了。他看着我,眼神变得极其复杂。

“你父亲的档案里,有一份加密文件。以你现在解锁的权限,还看不到。”他说,“等你完成了下一个任务,我会把它给你。”

“下一个任务是什么?”

“不是任务。”冯建国摇了摇头,他走到那面巨大的屏幕前,调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戴着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

“这个人,叫吴哲。曾经是‘启明星计划’的伦理审查委员会主席。”

“他有什么问题?”

“三天前,他从北山疗养院,失踪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北山疗养院。我那个废物哥哥冯思远待的地方。

“你是说……”

“我们审查了疗养院的监控。在他失踪前,最后一个探视他的人,是你哥哥,冯思远。”冯建国转过身,一字一句地说,“陈默,我需要你,去一趟北山。不是以第零编队成员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家人的身份。”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于请求的神色。

“去看看他。然后告诉我,我的儿子,到底变成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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