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导致我内存溢出的进程,名字叫做林知意。”
这句话像一道最底层的系统指令,直接写入林知意的核心,引发了一场全局性的、无法终止的异常。她站在原地,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刚才汹涌的愤怒和委屈,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陆延昭那句石破天惊的告白——如果这能算告白的话。
他用的是他独有的语言,属于代码、系统和数据的语言。没有浪漫的辞藻,没有深情的凝视,只有最直白的技术隐喻,坦白着她对他造成的、颠覆性的影响。
内存溢出。
她让他超载了。让他精密运转的系统,因为她而卡顿、死机。
林知意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大脑的运算能力似乎在这一刻被完全剥夺,所有逻辑单元都停止了响应。她看着他,看着那个总是冷静自持、仿佛永远掌控一切的男人,此刻卸下了所有防御,坦诚地展示着他内部的混乱与不堪。
这比任何精心设计的浪漫情话,都更具毁灭性的力量。
陆延昭说完那句话后,也没有再开口。他只是站在那里,目光沉静地迎接着她的审视,仿佛在等待一个最终的运行结果——是“进程终止”,还是“继续运行”?
办公室里陷入一种极致的安静,连空气都仿佛停止了流动。两人之间那无形的、由数据和理性构筑的屏障,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暴露出其下汹涌的、未命名的情感暗流。
林知意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像一台过载的服务器风扇。她试图分析眼前的情况,试图调用她所有的情感算法模型来处理这个前所未有的输入,但所有的输出都是乱码。
信任他吗?可他承认了最初的处心积虑。
怀疑他吗?可他此刻的困惑与坦诚,真实得让她无法忽视。
“我……”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而微弱,“我需要……时间。”
她需要编译时间。需要重新审视所有的代码,需要理解这个名为“陆延昭”的复杂系统突然抛出的、完全不符合之前所有接口定义的异常返回值。
陆延昭的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失落的情绪,但很快便被理解所取代。他点了点头,动作轻微,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我明白。”他低声说,“这是一个……高优先级的未知中断。需要足够的时钟周期来处理。”
他依旧用着他们的语言。这奇异的共鸣感,让林知意心头又是一颤。
他没有再试图靠近,也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只是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开始收拾他的东西——笔记本电脑,那个白色的陶瓷杯,简洁的键盘和鼠标。他的动作依旧从容,却比平时慢了几分,带着一种刻意的小心翼翼。
他是在给她空间。
林知意站在原地,看着他整理好一切,然后拿起他的东西,走向门口。这一次,他没有在门口停留,也没有回头,只是沉默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轻轻地合上,隔绝了他的身影,也隔绝了那股一直萦绕在她周围的、带着雪松气息的压迫感。
办公室里彻底只剩下她一个人。
林知意腿一软,跌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她怔怔地看着对面那张已经空了的桌子,那里还残留着他存在过的痕迹——桌子调整过的角度,电源接口旁细微的磨损。
一切都不同了。
“内存溢出……”她无意识地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她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的系统资源被她完全占据,无法再处理其他任务,甚至可能导致整个系统的崩溃。
她对他,竟然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恐慌,却又夹杂着一丝连她自己都害怕去深究的、隐秘的悸动。
她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刚才被他触碰过的手背皮肤。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属于他的温度。
林知意猛地蜷缩起手指,仿佛被那残留的温度烫到。
她该怎么办?
编译这个突如其来的“中断”,需要多久?
而最终运行的结果,又会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