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个黑点划过黎明前灰蒙蒙的天空,带着尖锐的呼啸声,一头扎进关家垴的山顶阵地。
布包砸在坚硬的岩石和工事上,瞬间破裂。
黄白色的粉末,如同炸开的烟雾,迅速在阵地上弥漫开来。
正在工事里打着哈欠,准备迎接新一轮进攻的鬼子兵,还没反应过来,就把那带着辛辣味道的粉尘吸进了肺里。
“咳!咳咳……”
一个鬼子兵刚张开嘴,想喊一句什么,剧烈的咳嗽就堵住了他的喉咙。
他丢掉手里的三八大盖,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脸涨成了紫色,眼珠子向外凸出。
这只是一个开始。
几秒钟之内,整个山顶阵地,彻底被这黄白色的浓烟笼罩。
“啊!目が!我的眼睛!”
一个机枪手发出凄厉的惨叫,他感觉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自己的眼球。
灼烧般的剧痛让他疯狂地用手去揉,可越揉越痛,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地狂涌而出,瞬间就糊满了整张脸。
他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能感觉到一片火辣辣的红。
机枪手惨叫着在地上翻滚,撞倒了旁边的弹药箱。
沉重的九二式重机枪,被他撞得翻倒在地,黑洞洞的枪口无力地指向天空。
阵地上,再也没有了枪声,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咳嗽、干呕和撕心裂肺的哀嚎。
鬼子们丢掉了手里的武器,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浓烟里乱窜。
有的捂着眼睛,一头撞在工事的墙壁上,撞得头破血流。
有的跪在地上,拼命地用头撞击地面,试图减轻那无法忍受的痛苦。
喉咙里像是被灌进了一勺滚烫的辣椒油,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刀片。
山崎大队的指挥所里,山崎信武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呛得连声咳嗽。
他用一块湿毛巾死死捂住口鼻,但那无孔不入的辛辣粉尘,还是钻进了他的呼吸道。
“咳咳……八嘎!这是什么东西?!”
山崎信武嘶哑地吼道,声音因为剧烈的咳嗽而变得扭曲。
他透过指挥所的观察口向外望去,外面的景象让他浑身冰冷。
他那些引以为傲的、训练有素的帝国勇士,此刻正满地打滚,像一群被开水烫了的蚂蚁。
阵地,已经名存实亡。
“大队长阁下!我们……我们无法呼吸了!”
一个通讯兵连滚带爬地冲进来,他没有戴防毒面具,一张脸已经肿得像个猪头,眼睛里全是血丝。
“八路的……八路的新武器!咳咳……太可怕了!”
李云龙在山下的观察所里,举着望远镜,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手里的烟卷烧到了尽头,烫了手指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他娘的……”
李云龙放下望远镜,喃喃自语。
“这玩意,比他娘的意大利炮还好使!”
他看着山顶上那片混乱的景象,感觉自己打了半辈子的仗,今天才算是开了眼。
山顶上,山崎信武终于做出了决定。
再待下去,不用八路军进攻,他这几百号人就得活活被呛死在这里。
“命令部队!”
山崎信武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身边的传令兵咆哮。
“放弃阵地!放弃所有重武器!向西……向西侧的山道突围!快!”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逃离这个人间地狱。
尖锐的哨声和军官们嘶哑的命令声,在惨叫和咳嗽声中响起。
几乎在同一时间,关家垴的东面、北面和正面,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
“冲啊!”
“杀光这帮狗娘养的!”
七七二团和新一团的战士们,从各自的阵地上一跃而起,朝着山顶发起了冲锋。
但这一次,他们的冲锋更像是一场武装游行。
机枪只是零星地响着,战士们一边跑,一边朝天放枪,声势造得很大,却没几颗子弹真正打向山顶。
被熏得神志不清的鬼子兵,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喊杀声,最后一丝理智也崩溃了。
他们只知道,东面、北面、正面,全都是八路。
只有西面,一片寂静。
那里,是唯一的活路。
“西边!往西边跑!”
“快!从西边突围!”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这群已经丧失战斗力的鬼子,连滚带爬地涌向西侧那条看起来无比安全的下山小路。
他们互相推搡着,踩踏着,争先恐后地奔向那个唯一的出口。
山崎信武也在几个卫兵的搀扶下,混在混乱的人群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西侧山道逃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被黄白色烟雾笼罩的山顶,眼睛里充满了怨毒和恐惧。
山下的观察所里,贾栩举着望远镜,冷静地看着这一切。
在他的镜片里,那股溃败的洪流,正准确无误地涌向他预设好的那条死亡走廊。
“老贾!打不打?”
李云龙在一旁急得直搓手。
“这帮孙子全跑出来了!再不打,就真让他们溜了!”
贾栩放下望远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团长,别急。”
他的声音很平稳。
“让他们再跑一会儿。”
“跑得越深,死得越透。”
赵刚站在一旁,看着望远镜里鬼子的惨状,
又看了看身边这个平静得有些可怕的年轻人,脸色复杂。
他想说些什么,比如这种手段是否有失光明,
但看着远处山坡上那些还没来得及掩埋的、自己同志的尸体,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李云龙听了贾栩的话,愣了一下,随即嘿嘿笑了起来。
“乖乖!这帮孙子,还真就一门心思往咱们的口袋里钻啊!”
他重新举起望远镜,看着那群奔向死亡的鬼子,嘴咧到了耳根。
“老子这辈子,就没打过这么省心的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