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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凌晨一点零四分,城市尚未彻底沉睡,窗外的霓虹在玻璃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被雨水打散的代码。我盯着母亲那条未回复的语音,手指在屏幕上悬了许久,终究没有点开。就在这时,客服系统弹出新工单,红点在角落无声闪烁,像一颗不肯熄灭的星。

客户投诉编号:20240417

投诉内容:快递盒上的蚂蚁爬行速度过慢,影响签收心情,要求平台赔偿精神损失费五十元。

我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一时不知道该点“确认受理”,还是直接重启电脑,看看是不是中了病毒。这年头,连蚂蚁走路都能成为差评理由,我怀疑对方刚从科幻片片场下班。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晚晴发来的消息:“你回复你妈妈信息了吗?”

我这才想起,母亲那条“什么时候带她回来吃饭”的语音还静静躺在微信里,未读。

我摘下眼镜,用衬衫袖口擦了擦镜片,重新戴上,把蚂蚁投诉的截图发了过去,还附了一句:“救命,这届客户是不是觉得我们还配送生态解说服务?”

不到十秒,她就回复了。是一张手绘草图,标题写着《家长开放日·防蚂蚁入侵植物培育方案》,纸角沾着一点未干的绿色颜料。她画了三盆植物,分别标注:“驱蚁香茅”“避蚁薄荷”“劝退迷迭香”,底下还补了一句:“建议贵司在快递盒上喷驱蚁剂,或附赠放大镜,供客户观察昆虫行为学。”

我差点笑出声,压低声音回她:“你这是要开植物防蚁研究所?”

她秒回语音,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我班上小朋友昨天非说沙坑里有蚂蚁王国,我还配合他们画了地图。结果家长看了照片,说容易引发‘非理性联想’。”

“非理性联想?”我打字问,“比如蚂蚁其实是外星文明先遣队?”

“差不多。”她发了个表情包,是只小熊举着牌子,上面写着“本蚁工时已满,请勿催促”。

我正笑着,手机又震了一下,是母亲的语音条:“小默,围巾我织到领口了,林老师喜欢浅灰还是深灰?”

我盯着那条语音,没点开,转头把林晚晴的手绘图设成了临时桌面背景,像是某种无声的回应。

屏幕亮着,那张稚拙却认真的草图静静铺展,像一张从现实裂缝中递来的信笺,提醒我,在这个被工单和投诉填满的夜里,还有人愿意为蚂蚁画一张地图,为沙盘里的头绳讲一个故事。

第二天上午九点,我刚处理完三单“商品颜色与模特图存在色差”的投诉,游戏界面突然弹出消息。

林晚晴发语音说:“你头像那盆绿萝,叶子上是不是有只七星瓢虫?”

我愣了一下,切屏放大一看,还真有。红底黑点,趴在叶脉中间,像被人用油性笔点上去的。

“你是不是偷偷改了游戏资源包?”我录了段屏发给她,“系统图鉴里根本没有这玩意儿。”

“我也刚发现!”她声音轻快起来,“会不会是隐藏生物?快带它去南瓜地试试,昨晚系统更新说要加生态链。”

我操控角色扛着放大镜在农场跑了一圈,她同步在另一端记录位置。我们在南瓜藤下碰头,镜头对准那片叶子,点击“观察”。

【发现隐藏生物·七星瓢虫(益虫)】

【图鉴解锁成功】

背景响起一段清脆的提示音,像是玻璃风铃被风吹动。

“成了!”她发来语音,笑得像刚偷吃了糖,“我截了图,发朋友圈了,配文是‘今日治愈瞬间:和某人一起抓到系统漏掉的小幸运’。”

我看着那条朋友圈,点赞数已经跳到七个,头像一闪,王小满点了第一个赞,还留了句:“你俩又在联机种地?”

我正想回她,主管在群里发了通知:所有客服今日十一点前提交昨日投诉处理报告。

我收起游戏界面,开始写蚂蚁投诉的回复文案:“尊敬的客户,关于您反馈的蚂蚁移动速度问题,我们已与物流合作方沟通,后续将加强对配送环境的昆虫动态监测……”

写到一半,我顿了顿,在备注栏加了一句:“建议客户如对昆虫行进效率有更高要求,可考虑使用快递无人机服务。”

写完后提交发送。

午休时间,我端着泡面回工位,发现键盘上压着一张纸条。

纸条是打印体,没有署名,内容只有两句:“植物人客服,昨天你女友的照片出现在幼儿园投诉信里了。”

背面有一小块粉色残胶,像是从便利贴上撕下来的。

我盯着那行字,手指慢慢摩挲着手机边框。昨晚母亲的语音,今早林晚晴的手绘图,朋友圈的截图……哪一环被谁看到了?

我打开游戏,林晚晴的头像灰着,未上线。我把纸条拍下来发给她,只写了一句:“今天别提游戏。”

消息显示已读,但她没回。

我抬头看了眼办公室,王小满正低头啃饭团,周阿姨的儿子在门口送了一箱饮料,顺手把一包薯片塞进我抽屉。

我拉开抽屉,里面除了薯片,还有半盒草莓。周阿姨总这样,见我吃泡面就塞点水果,从不打招呼,也不让我说谢。

我拿起草莓,发现底下压着一张小纸条,字迹是手写的:“蚂蚁不慢,是你走路太快。”

我一愣,这不是周阿姨的字。她平时写便条都用便利贴,字圆润带点娃娃体,还会画小太阳。这张纸条的笔迹瘦长,横平竖直,像是刻意模仿打印体。

我把两张纸条并排放在桌上,打印体那张背面有粉色残胶,手写这张没有,但纸张材质一样,是便利店常用的便签本。

我掏出手机,翻出上周买饮料时拍的货架照片,周阿姨店里卖的便签本,一打五本,粉色封面,角落印着“阳光文具·特供”,和打印体纸条背面的残胶颜色一致。

我正想着,手机震动了,林晚晴发来消息:“张主任刚才路过,看到我手机屏保是你那张绿萝截图,问我是不是在玩物丧志。”

我手指一顿,问道:“你怎么说的?”

“我说这是教学案例,研究儿童观察力。”

“他信了?”

“他说,希望这不是你我之间的‘秘密暗号’。”

我没回。

她又发:“我删了朋友圈。”

我盯着那句“秘密暗号”,想起纸条上的“你女友的照片”,他们是怎么把我和她联系起来的?游戏ID?头像?还是那张手绘图上的电话号码?

我翻出昨天她发的草图,放大右下角,一行小字:“参考:木牌电话_0417”,和第一张投诉单的编号一模一样。

我忽然明白过来,她用的是幼儿园招工启事上的旧号码,而那个投诉蚂蚁的客户,编号正是0417。是巧合,还是有人顺着号码查到了她?

我正要打字问她,游戏界面突然弹出系统通知:【好友“棉花糖”上线】

她发来语音,声音压得很低:“陈默,我班上有个家长,刚刚交给我一封信,说要反映教师‘沉迷网络游戏、影响教学专注度’的问题。”

我手指收紧,问道:“信里……有没有提到我?”

“没写名字。”她顿了顿,“但附了一张截图,是你游戏里的角色,站在我种的那片南瓜地旁边。下面还有一行字——‘虚拟互动频繁,现实关系存疑’。”

办公室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我看着键盘上那张打印体纸条,又看向抽屉里那张手写纸条。

“你还记得昨天那首哼的歌吗?”她忽然问。

我点头,忘了她看不见。

“我刚才在教室,用小鼓敲了那段旋律。”

“有个孩子听了,说像下雨前的风。”

我没说话。

“我说,这不是风,是有人在回应我。”

“然后我把鼓放在窗台上,对着操场敲了一遍。”

“你听见了吗?”

我摇头,又意识到她看不到,耳机里只有静音的呼吸声。

“没有。”我说,“但我知道你在敲。”

她轻轻“嗯”了一声,“下次,我录下来发你。”

我正要回话,手机屏幕一闪,王小满发来消息:“默哥,主管让你去趟会议室,说是有‘跨部门协查事项’。”

我站起身,把两张纸条折好塞进裤兜,路过茶水间时,看见周阿姨的儿子正往饮水机里灌水,手里拿着一叠粉色便签纸。

我停下脚步,他抬头冲我笑:“陈哥,我妈说你最近吃得不好,让我多带点水果。”

我点点头,伸手摸了摸裤兜里的纸条,指尖传来轻微的毛边感,像是被撕扯时留下的痕迹。他低头继续灌水,嘴里哼了句不成调的旋律,前两个音,和我们那晚哼的开头一模一样。

我站在原地,心跳微微加快。那旋律像一缕细线,穿过走廊的灯光、饮水机的水流声,轻轻缠上我的耳膜。我忽然意识到,有些东西正在悄然蔓延——不是秘密,而是共鸣。它不再藏在游戏截图或手绘图纸里,而是开始在现实的缝隙中生长,像雨后从水泥缝里钻出的苔藓。

我转身朝会议室走去,脚步比往常慢了些。走廊尽头的窗户映出我的轮廓,和头顶忽明忽暗的日光灯重叠在一起。我摸了摸裤兜,纸条的棱角硌着指尖,像某种未完成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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