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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白狐跑得不紧不慢,像是笃定我会跟上。它的尾巴在枯草间扫过,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白影,总能在我快要失去踪迹时,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前方的岩石或树桠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隔着老远望过来,亮得有些诡异。

我攥着弓箭,一步步往鹰嘴崖走。山路比想象中更陡,碎石时不时从脚边滚落,砸在下方的密林里,发出沉闷的回响。额角的伤口被山风一吹,又开始隐隐作痛,像是有根细针在里面反复搅动。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忽然开阔起来。一道陡峭的悬崖横在眼前,崖边的矮松歪歪扭扭地挂着,风一吹就发出呜咽似的声响。白狐蹲在崖边的一块巨石上,低头望着崖底,尾巴轻轻摆动。

这里就是鹰嘴崖。

我走到它身边,往下看。崖底深不见底,只隐约能看到些墨绿色的树冠,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像是无数只伸向天空的手。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星九跃”就是从这里摔下去的?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

“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我对着白狐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崖边显得有些突兀。

白狐没理我,只是用爪子指了指崖底。

我皱了皱眉,正想再问,脑子里忽然又是一阵剧痛。无数破碎的画面涌了上来——

翻滚的视野,呼啸的风声,石块擦过脸颊的刺痛,还有一只死死抓住崖边灌木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然后是那抹白色的影子,在崖边一闪而过,眼里似乎带着……笑意?

“啊!”我痛得闷哼一声,扶住旁边的松树才站稳。

等那阵眩晕过去,我再看向白狐时,它已经从巨石上跳了下来,正用头蹭我的裤腿,动作亲昵得不像只野狐。

这狐狸……到底想干什么?

我蹲下身,看着它那双清澈的眼睛,忽然注意到它的左前腿有些跛。凑近了才发现,那里有道新鲜的伤口,还在渗着血,像是被什么东西划伤的。

“你受伤了?”我伸手想去碰,它却往后退了退,只是用鼻子嗅了嗅我的手腕。

就在这时,手腕内侧忽然传来一阵灼热感,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烧透皮肤钻出来。我低头一看,那里原本光洁的皮肤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个淡淡的印记——像是只狐狸的轮廓,尾巴微微上翘,眼睛的位置正好对着那道灼热的点。

这是什么?

我惊得缩回手,那印记却很快又淡了下去,像是从未出现过,只留下一点残余的暖意。

白狐看着我手腕的方向,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然后转身,一瘸一拐地朝崖边的另一条小路走去。走了几步,它回头看了我一眼,像是在催促。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直觉告诉我,这狐狸不简单,而“星九跃”摔下悬崖的事,恐怕也没那么简单。

小路比来时更窄,两旁长满了带刺的灌木丛,时不时勾住我的裤腿。白狐在前面带路,速度慢了不少,显然是腿上的伤在拖累它。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一个狭小的山洞,洞口被藤蔓遮掩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白狐钻进藤蔓,消失在洞里。

我拨开藤蔓,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点淡淡的草药味。洞里很暗,只有洞口透进的一点光,隐约能看到地上铺着些干草,角落里堆着几块兽骨,还有……一个小小的布包。

我走过去,拿起那个布包。布是粗麻布,跟我身上穿的料子一样,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些晒干的草药,还有半块啃过的麦饼。

这是谁的?

正疑惑着,白狐忽然从洞里的阴影处钻了出来,嘴里叼着块东西,放在我面前。

是块玉佩。

玉佩是暖白色的,雕着只展翅的鹰,边缘有些磨损,显然有些年头了。我拿起玉佩,触手温润,上面还残留着点体温,像是刚被人握过。

这玉佩……很眼熟。

脑子里又是一阵刺痛,这次的画面更清晰了些——一个穿着兽皮袄的中年男人,把这块玉佩塞进一个少年手里,声音严厉:“星家的男人,就得像鹰一样,能飞,能搏,不能怂。”少年点点头,握紧玉佩,眼里闪着光。

那少年……是年轻时的星九跃?那个男人,是他爹?

我捏着玉佩,指腹摩挲着上面的鹰纹,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涩。原来“星九跃”也有过这样的时光,不是只有打猎和伤痕。

白狐在我脚边蹭了蹭,然后跳上一块石头,对着洞壁上的一道裂缝叫了两声。

我走过去,借着洞口的光往裂缝里看。裂缝很窄,只能容一只手伸进去,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我试着伸手进去摸了摸,指尖触到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

是个金属的物件。

我费了点劲,才把那东西从裂缝里抠出来。是个小小的铜哨,造型很简单,上面刻着些奇怪的花纹,像是某种部族的图腾。

“这是……”我把铜哨凑到嘴边,想吹一下,却被白狐用爪子按住了手。它摇了摇头,眼里带着点警惕。

不能吹?

我放下铜哨,正想再研究,洞外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人在拨开藤蔓。

白狐瞬间竖起了毛,低低地吼了一声,躲到了我的身后。

我心里一紧,握紧了手里的弓箭,转身看向洞口。

藤蔓被猛地掀开,一个穿着灰布衫的汉子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把柴刀,看到我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星九跃?你怎么在这儿?”汉子的声音有些发紧,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不认识他,但看他的穿着,应该也是黑石岭的猎户。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注意到他裤腿上沾着些跟洞口外一样的藤蔓汁液,而且……他腰间的布袋鼓鼓囊囊的,似乎装着什么重物。

“我来看看。”我故意压低声音,模仿着记忆里“星九跃”的语气,“你呢?来这儿砍柴?”

汉子眼神更慌了,干咳了两声:“是……是啊,家里柴火不够了,听说这边有枯木……”他说着,往后退了退,像是想走。

就在这时,白狐忽然从我的身后窜了出去,对着汉子的腿就咬了一口!

“嗷!”汉子痛得叫了一声,柴刀“哐当”掉在地上,他下意识地抬脚去踢白狐,腰间的布袋却因为这动作松了口,从里面滚出几块东西——是肉!还带着部族腌肉时特有的盐味!

是他偷了族里的肉!

我心里瞬间明白了,厉声喝道:“是你把肉藏在这儿的?!”

汉子脸色惨白,也顾不上踢白狐了,转身就想跑。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道之大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这具身体的力气,果然不是盖的。

“放开我!”汉子挣扎着,“那肉是我自己猎的,不是偷的!”

“自己猎的?”我冷笑一声,指了指地上的肉,“族里腌肉的法子,除了咱们黑石岭的人,谁还会用?你当我瞎吗?”

汉子被我说得哑口无言,忽然像是下定了决心,猛地用头撞向我的胸口!我没防备,被他撞得后退了两步,他趁机挣脱我的手,捡起柴刀就往洞外跑。

“想跑?”我咬了咬牙,捡起地上的铜哨,想也没想就吹了起来。

尖锐的哨声在山谷里回荡,带着种奇特的穿透力。刚跑出没几步的汉子忽然脚下一软,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在地上,柴刀也飞了出去。

我愣了一下——这铜哨还有这作用?

不等我细想,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阿禾的声音响了起来:“姐夫!是你在吹哨子吗?”

只见阿禾带着几个部族的汉子跑了过来,看到地上的汉子和肉,瞬间明白了过来:“是你偷了族里的肉!王二!我就觉得你昨天鬼鬼祟祟的!”

被叫做王二的汉子瘫在地上,面如死灰。

阿禾走到我面前,一脸佩服:“姐夫,你真厉害!一猜就知道是他!”

我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看了眼洞里的白狐。它已经重新蹲回了那块石头上,正静静地看着我,琥珀色的眼睛里,像是藏着什么秘密。

部族的汉子把王二捆了起来,抬着他和那些肉往回走。阿禾走在我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问我怎么发现王二的,我含糊地应付着,心里却一直在想那只白狐和那块玉佩。

走到鹰嘴崖边时,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被藤蔓遮掩的山洞,白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洞里,只有那块巨石还静静地立在那里,像是在守护着什么。

风又起了,吹得崖边的矮松呜呜作响。我攥紧了手里的铜哨,指尖传来它冰凉的温度。

“星九跃”的过去,似乎比我想象中更复杂。而我,这个占据了他身体的异乡人,恐怕注定要卷入这些复杂的过往里了。

回到部族时,天已经擦黑。蒙小玉正站在院门口等我,看到我回来,眼里的担忧瞬间化成了笑意,快步走过来,替我拍掉身上的尘土:“可算回来了,汤都热了三遍了。”

“让你担心了。”我看着她的笑脸,心里忽然暖暖的。

“知道就好。”她嗔了我一眼,拉着我的手往屋里走,“快进屋喝汤,我给你炖了野菌汤,补身子。”

屋里的火塘烧得正旺,陶罐里的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我坐在火堆旁,看着蒙小玉忙碌的身影,忽然觉得,或许这样的生活,也没那么难熬。

至少,这里有烟火,有牵挂,有……家的味道。

只是我没注意到,放在桌上的那块鹰纹玉佩,在火光的映照下,忽然闪过一丝微弱的光,随即又恢复了温润的白色,仿佛从未亮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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