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今禾笑了笑:“改日吧,我爸妈在等我回家。”然后径自转身往回走。
“郑今禾,”闻岱站在原地未动,单手插兜,语气不耐烦,“你到底在躲什么?”
她僵在原地,睫毛频繁地颤抖。
的确,郑今禾窝在家里三天,尽量在夜里出门就是为了避开他。
闻岱撩眼看向她,立即注意到郑今禾垂在腿侧的双手紧紧蜷握。
他上前几步:“去车里,还是烧烤店?”
郑今禾把问题抛回去:“你女朋友不需要知情吗?女人的第六感很准,误会解释不清会有隔阂。”
不出所料,她看见闻岱笑了下,笑意浮于表面。
“不说真话解释就有用?”他堵住郑今禾的托词,“或者去你家也行,一直没找到机会拜访伯父伯母。”
须臾,郑今禾眨眨眼:“没有咖啡店吗?”车里过于暧昧,烧烤店她容易控制不住。
闻岱挑了挑眉,就差一句“拿着你的洋玩意离我远点”,只不过现在他选择直接无视郑今禾的要求,大步流星在前面走。
郑今禾只能跟着。
不然闻岱真去家里拜访,老郑他俩又要跟着老房子着火。
她想不通,8年时间,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可谈,寻常叙旧5分钟就能解决。
翻旧账早已超过有效时限,只会让过往的耿耿于怀变成无稽笑谈。
热闹的杨家烧烤,人声喧阗。
四方食事,都抵不过这一片巷闾烟火。
郑今禾提高冲锋衣的领口,遮住半张脸,尾随闻岱进入包厢。
忽然想起自己为艺考减肥的那段日子,郑今禾身高一米六八,常年体重徘徊在102斤,可是,面试要求女生控制在95斤以下。
为了那几斤,郝女士的三餐不见一滴油花,经常馋的郑今禾看着路边摊涎水横流。
闻岱总会偷偷带她到杨家烧烤解馋。
数九寒冬的天气,厚重的羽绒服非常容易吸味道。
闻岱打包出来陪她站在路边吃,鼻尖脸蛋冻得红彤彤像两个小乞丐。
郑今禾边跺脚边香喷喷地撸串,闻岱在悄无声息间挪动身体替她挡住冷风。
眼前,曾经几平米的简易房,翻新扩建成如今宽敞明亮的底商。
郑今禾颇多唏嘘。
“想什么呢,坐这里。”闻岱曲指敲了敲桌子。
郑今禾从思绪里跳出来,不情不愿地坐下来。
服务员进来点菜,闻岱抬眼:“你吃什么?”
郑今禾吞咽口水:“我不吃。”
闻岱鼻腔里轻嗤一声,按照菜单依次读,都是郑今禾的儿时偏好。
他突然问服务员:“听清了吗?”
年轻女孩骤然回神:“看清了。”
?
郑今禾睇她:“你往哪看呢?”
“两位客人用餐愉快!”女服务员心惊肉跳,卷起菜牌撒腿就跑。
反观闻岱,松懈地靠在沙发里,赤裸又直白地打量她,唇边一点点轻薄笑意。
他是真的好看,难怪服务员都被蛊惑。
以前郑今禾就认为,他是那种会被星探在马路上一眼攫住,并能出道即巅峰的长相。
爱情像障眼法,让人陶醉于自己幻想的完美恋人,哪怕多年后回想起闻岱终究是薄情寡性的人。
最不适合谈恋爱。
也不能否认,对面的男人在郑今禾的心底有过神圣不可亵渎的地位。
两人眼观鼻、鼻观心,各自沉默半刻。
终于,闻岱随意说:“别瞎减肥,真有病的时候扛不住。”
郑今禾低声细语:“我不会不生病。”
闻岱横她一眼,忽然问:“你和司衍波是什么关系?”
是黄世仁和杨白劳的关系。
郑今禾暗自嘟囔,表面上嬉皮笑脸:“投资方呗。”
“你们签的是代打合同?”
郑今禾一噎,依旧笑着说:“现在打工牛马都这样,老板看不爽踹两脚,就和读书的时候主任踢调皮男生屁股一样。”
闻岱丝毫不留情面:“哪的公司,新中国成立这么久,还有签卖身契的地方?”
郑今禾悻悻道:“解放的是统治阶级、是民族矛盾,又不是解放虾兵蟹将,劳动合同和卖身契有什么本质区别,不过是佃户一锤定音和分期支付的差别,从古至今,劳苦大众从没被解放过。”
闻岱看着她翕动的唇,社会让她变得如此陌生。
这还是当年意气风发、仗剑天涯的郑今禾吗?
就如同小说党突闻噩耗,作品影视化的角色和记忆深处的形象冲突碰撞,水火不容。
这一刻,他发现过往记忆犹新,哪怕郑今禾最后的样子已然模糊。
却足以令闻岱八年的时光黯淡失色。
他说话明显带着气:“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改行,忍气吞声给谁看呢!”
“又没让你管,”郑今禾咕哝。
说完这话,她清晰看见闻岱眼底的愠色,果然,玻璃杯让他墩得一声脆响:“那你往家跑什么?后天对方放出来,你还能躲哪去?!”
“大不了我不干了!”气血翻涌,郑今禾眼尾泛红。
她更委屈。
再游刃有余,面对他的尖酸也会忍不住想哭。
闻岱目睹她和自己叫板,还不如外婆院子里的野猫凶,就这样怎么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混到如今。
他莫名其妙会心疼。
这时,服务员进来上菜,两个人好像都没什么胃口,盯着油滋滋的肉串神游天外。
也许,他很讨厌被程青安排各种女孩相亲。
闻岱一时想不到合理的借口。
他的眼神幽幽,冷不丁地问:“你有没有结婚的想法?”
郑今禾怔住,想从他的脸上找到捉弄、戏耍的神情。
闻岱只沉沉地看着她,唇角慢展:“只不过我不算有钱人,你的豪门梦可能要中途夭折。”
郑今禾好似听见命运的车轮辘辘辊压,她面对过太多男性示好的手段,唯独当下,竟然无计可施。
她无意识地咬紧牙关,腿有一点软,好在是坐着。
“你到底想干什么?”
闻岱平静如水:“还不够坦白吗?郑今禾,我要和你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