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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溪流的水是墨绿色的,像掺了碾碎的毒草,顺着青莽山脉的沟壑蜿蜒流淌,把雾隐村的入口裹在一层薄薄的水雾里。李通蹲在溪边,用指尖沾了点水——指尖瞬间传来一阵刺痛,像被蚂蚁咬了一口,很快就红了一片。

“这是‘腐心水’。”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沙哑的笑意,“后生仔,要是直接喝下去,肠子都会烂成泥。”

李通猛地转身,柴刀已经握在手里,却在看清来人时松了劲。老人穿着粗布短褂,裤腿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上沾着泥,手里提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些暗红色的草根,草根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散发着淡淡的苦香。

“是王伯让你来的?”李通问,他认出老人手里的草根——是续骨草,只是比他之前见过的更粗壮,根须里还缠着一丝淡青色的灵气,显然是长在灵气充裕的地方。

老人点了点头,把竹篮递过来:“我叫老药,王枯荣的老朋友。他让我来接你,说你身上带着‘骨头病’,得好好调理。”他的目光落在李通腕间的云纹珠上,眼神闪了闪,却没多问,只是指了指溪边的一块青石,“先把这‘解水草’嚼了,不然过不了溪,雾隐村在溪对面的山坳里,只有这条水路能走。”

李通接过草根,塞进嘴里嚼碎。苦涩的味道比续骨草更烈,像吞了口胆汁,却奇异地压下了指尖的刺痛。他看着老药提着竹篮走进溪里,墨绿色的溪水没到老人的膝盖,却没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任何痕迹,显然是解水草起了作用。

“跟着我走,踩着我的脚印。”老药的声音在水雾里飘过来,“溪底有‘毒雾草’的根,要是踩到,会冒出毒雾,把人熏得疯疯癫癫的——去年有个猎人不信邪,自己蹚水,结果疯了,跑到山里被狼吃了。”

李通跟在老药身后,踩着他留在溪底的脚印往前走。溪水很凉,没过脚踝时,能感觉到细小的水草在脚踝上扫过,像女人的头发,滑腻腻的,让人心里发毛。他低头看着溪底,墨绿色的水下面,隐约能看到密密麻麻的白色根须,像无数条小蛇在蠕动,根须间还嵌着些骨头,不知道是人的还是动物的。

“这些骨头,都是血影门扔的。”老药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头也不回地说,“前几年血影门在山里养傀,抓了不少凡人当‘药引’,用完了就扔到溪里,让毒雾草把骨头化了,连个痕迹都不留。”

李通的拳头猛地握紧,指节泛白。他想起养傀窟里那些孩子,想起墨璃和青禾,想起那个血影门弟子的妹妹青禾,她们的骨头,是不是也像这样,被毒雾草慢慢化掉,连个坟都没有?

“别多想。”老药的声音沉了些,“活着的人,得替死了的人好好活。你要是现在就被恨冲昏了头,怎么去救你妹妹?怎么去给那些孩子报仇?”

李通没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他知道老药说的是对的,可那些孩子的脸,那些血傀的眼睛,像刀子一样扎在他的脑子里,让他恨不得立刻冲回血影门,把剩下的人都杀了。

走了大约半柱香,终于过了溪。雾隐村坐落在山坳里,房子都是用青石砌的,矮矮的,屋顶盖着茅草,烟囱里冒出的烟也是淡绿色的,和溪水上的水雾混在一起,让人看不清远处的景象。村里很安静,只有几声狗叫,还有女人捶打衣裳的“砰砰”声,听不到孩子的哭闹,也听不到男人的吆喝,透着一股诡异的沉寂。

“村里的年轻人,要么被血影门抓去当药引,要么去青云宗当杂役,死在外面了。”老药解释道,领着李通往村西走,“剩下的都是老人和女人,还有几个残疾的孩子,怕生,见了外人就躲。”

李通顺着老药指的方向看,果然看到几个孩子躲在门后,偷偷地看他,眼神里满是恐惧,像受惊的小兔子。他想起自己和妹妹当年在破庙外乞讨,也是这样躲着人,怕被地痞欺负,怕被人嫌弃。

“到了。”老药停在一间青石房前,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这是我的药屋,你住东厢房,里面有床有被子,虽然旧了点,但干净。我去给你熬药,你先歇会儿,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了——你这衣服上的血味,能把村里的狗都引来。”

东厢房很小,只有一张木板床,一个破木桌,墙角堆着些干草,和他当年住的破庙柴房很像。床上铺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被子上还放着一套新的粗布衣裳,是给男人穿的,只是尺寸小了些,显然是老药特意给他做的。

李通摸了摸被子,很软,带着阳光的味道,像妹妹当年在破庙里,晒过的干草。他脱下身上的脏衣服,露出里面的伤口——有被血鸦爪子抓的,有被周玄剑气划的,还有练《枯骨诀》时被玄铁石砸的,新旧伤口叠在一起,像一张丑陋的地图。

他换上新衣裳,尺寸刚好,只是袖口和裤脚短了些,露出他细瘦却结实的手腕和脚踝——这双手脚,搬过砖,劈过柴,杀过人,现在还要练功法,要变强,要保护妹妹。

“咚咚。”

敲门声响起,老药端着个陶碗走进来,碗里装着黑褐色的药汁,散发着浓郁的苦香,里面还飘着几片淡青色的叶子。“这是‘清煞汤’,用解水草和续骨草熬的,还加了点‘静心叶’,能压一压你骨头里的煞。”他把碗递给李通,“趁热喝,凉了就没效果了。”

李通接过碗,仰头喝了下去。药汁刚进喉咙,就像有无数根细针往骨脉里钻,疼得他浑身一颤,却奇异地压下了血玉的燥气,骨脉里的红煞和云纹珠的青光缠在一起,不再乱撞,反而像两条温顺的小蛇,顺着骨脉慢慢游走。

“感觉怎么样?”老药问。

“好多了。”李通说,他能感觉到肺腑的灼痛减轻了,之前煞气失控时的眩晕也消失了。

老药点了点头,坐在木桌旁,从怀里摸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递给李通:“这是《草木经》,上面记着青莽山附近能入药的草,还有它们的习性。你每天早上跟我去山里采药,既能认认草药,也能练练脚力——雾隐村的山有灵气,你在山里走,对练《枯骨诀》也有好处。”

他顿了顿,又说:“王枯荣让我教你‘吐纳术’,不是修仙者的那种,是凡人练的,能让你呼吸更稳,聚气更快。你现在是铁骨境,对应修仙者的炼气后期,要是能把吐纳术练好,聚气的速度能快一倍,凝骨甲也能更轻松。”

李通接过《草木经》,指尖摸着泛黄的纸页,上面的字迹是老药的,歪歪扭扭的,却很工整,像他在破庙墙上画的“爹”和“娘”。他想起王伯的话,想起清玄道长的青铜剑,想起盲婆的佛珠,这些人都在为他铺路,让他能一步步变强,他不能辜负他们。

“谢谢老药爷爷。”李通说,这是他第五次对人说谢谢,也是第一次叫人“爷爷”——除了爹娘,他从来没叫过别人这么亲近的称呼。

老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皱纹挤在一起,像老树皮上的裂痕:“不用谢,我和王枯荣是过命的交情,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好好歇着,明天天不亮,我们就去山里采药。”

老药走后,李通坐在木桌旁,翻开《草木经》。第一页画着解水草,叶子是暗红色的,根须里缠着淡青色的灵气,旁边写着一行字:“解水草,生于腐心溪畔,解百毒,尤解腐心水之毒,然性烈,需配静心叶服用,否则伤肺。”

他想起刚才过溪时的情景,想起老药说的猎人的事,心里很沉。这世上的毒,不仅在水里,在草里,还在人心里——血影门的狠毒,青云宗的伪善,都是比腐心水更毒的东西。

他摸出怀里的布偶,放在木桌上,对着布偶小声说:“念念,哥现在在一个叫雾隐村的地方,这里有个老药爷爷,他教我认草药,教我吐纳术。哥每天都在变强,等哥能凝出骨甲,就能去青云宗看你了。你在那里要好好吃饭,别被赵奎欺负,哥很快就来。”

布偶的小兔子耳朵对着他,像在认真听他说话,又像在对着他笑。

夜深了,雾隐村的雾更浓了,把青石房裹在里面,像裹了层薄纱。李通躺在床上,听着窗外溪水的“哗哗”声,还有远处山里狼的嚎叫,很快就睡着了。这是他离开妹妹后,睡得最安稳的一觉——没有追杀,没有打斗,没有煞气的折磨,只有被子的温暖,和对妹妹的思念。

他梦见了破庙那夜,妹妹缩在他怀里,问他“哥,你会一直陪着我吗”,他说“会,哥会一直陪着你”。梦里的雪很大,却不冷,因为他抱着妹妹,妹妹抱着他,像两只互相取暖的小兽。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老药就来叫他了。两人提着竹篮,往村后的山里走。山里的雾比村里还浓,能见度只有几步远,老药手里拿着根竹杖,在前面探路,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调子很悲凉,像山里的风。

“前面有‘静心草’,长在石头缝里,叶子是淡青色的,你去采。”老药指着前面的一块青石,“小心点,石头下面有‘毒蝎子’,尾巴上的刺有毒,要是被蛰了,胳膊会肿得像馒头。”

李通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青石缝里果然长着几株淡青色的草,叶子上还挂着露珠,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他刚伸出手,就看见石头下面爬着一只黑色的蝎子,尾巴高高翘起,尖刺上泛着黑亮的光。

他屏住呼吸,按照老药教的吐纳术,慢慢吸气,再慢慢呼气,让身体里的气稳下来。然后,他猛地伸出手,捏住静心草的根部,往上一拔,同时用另一只手的指骨,朝着蝎子的尾巴砸过去。

“咔嚓”一声,蝎子的尾巴断了,掉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李通把静心草放进竹篮里,心里有些高兴——这是他第一次不用柴刀,只用指骨的力气解决危险,说明他的《枯骨诀》真的有进步。

“不错。”老药的声音传来,带着赞许,“比我当年强多了,我第一次采静心草,被蝎子蛰了手,肿了三天,连药都熬不了。”

两人继续往山里走,采了不少草药,有续骨草、静心叶,还有些李通不认识的,老药都一一给他讲解,告诉他这些草药能治什么病,能配什么药。李通听得很认真,他知道,这些草药不仅能调理他的身体,以后说不定还能救妹妹,救那些像墨璃、青禾一样的孩子。

走到半山腰时,老药突然停下脚步,竹杖往地上一敲:“有人。”

李通瞬间绷紧了身子,右手摸向腰里的柴刀——他没带在身上,因为老药说山里的雾浓,刀身的光会引来野兽。他只能握紧拳头,骨脉里的气开始聚起来,准备随时用骨爆。

雾里传来脚步声,很慢,很轻,不像血影门的人,也不像青云宗的弟子。很快,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从雾里走出来,斗篷的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了脸,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巴,手里提着个黑色的盒子,盒子上刻着影鸦族的图腾——一只展翅的乌鸦。

“你是拿着影鸦令来的?”斗篷人的声音很沙哑,像被砂纸磨过,“王枯荣让你来找我们学影步?”

李通点点头,从怀里摸出影鸦令,递给斗篷人。斗篷人接过令牌,用指尖摸了摸上面的图腾,然后把令牌还给李通:“跟我来,族长在山洞里等你。”

他转身往山里走,李通看了一眼老药,老药点了点头,示意他跟着去。两人跟在斗篷人身后,往山里走了大约半柱香,前面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山洞,洞口用藤蔓遮着,藤蔓上开着淡紫色的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走进山洞,里面豁然开朗。洞中央有个火堆,火堆旁坐着一个白发老人,穿着黑色的长袍,长袍上绣着金色的影鸦图腾,眼睛是淡紫色的,像山里的雾,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他的身边站着几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都是影鸦族的族人。

“你就是李通?”白发老人开口了,声音很沉,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王枯荣和清虚救过我们族长的命,这个恩情,我们影鸦族记了三十年。你要学影步,我们可以教你,但你要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李通问。

“帮我们找‘影鸦蛋’。”老人说,“我们影鸦族的蛋,被血影门的人偷了,用来炼制‘血鸦丹’——血鸦丹能让血鸦变得更凶,更听话。蛋在血影门的‘鸦巢’里,就在血影山的后山,那里有炼气四层的弟子守卫。”

李通的心沉了沉——血影山的后山,他去过,那里的血鸦很多,还有守卫,他现在虽然是铁骨境,但对付炼气四层的弟子,还是有些吃力。可他知道,这是影鸦族的条件,也是他学影步的机会,他不能拒绝。

“我答应你。”李通说,声音很沉,却很坚定,“我会帮你们找回影鸦蛋。”

老人点了点头,露出一丝笑容:“好。从明天起,你就来山洞里学影步。影步讲究的是‘藏形’,把自己的气息藏在影子里,让别人看不见你,摸不着你。对你这种练过炼体功法的人来说,学起来会更容易些。”

他站起身,拍了拍李通的肩膀:“好好学,影步不仅能让你避开敌人的探查,还能让你在战斗中出其不意。等你学会了影步,拿到了影鸦蛋,再配上你的《枯骨诀》,对付炼气四层的弟子,就像切菜一样容易。”

李通点点头,心里有些激动。他知道,影步对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功法,有了影步,他就能更容易地接近青云宗,更容易地保护妹妹,更容易地给墨尘、墨璃报仇。

走出山洞时,天已经亮了。老药在洞口等着他,手里提着竹篮,里面装满了草药。“怎么样?”老药问。

“他们教我影步,条件是帮他们找影鸦蛋。”李通说。

老药点了点头:“影鸦蛋在鸦巢,那里的守卫很严,你得好好练影步,再把吐纳术练好,聚气更快些,才能去。”

两人提着竹篮,往村里走。山里的雾已经散了些,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漏下来,照在地上,像碎金子。李通看着身边的老药,想起王伯,想起清玄道长,想起盲婆,心里很暖——这些人,都是他的亲人,都是他要保护的人。

他摸了摸怀里的布偶,对着阳光,小声说:“念念,哥又学会了新的东西,哥很快就来接你了。”

阳光照在布偶上,小兔子的耳朵泛着光,像妹妹当年在破庙里,对着他笑的样子。

而在青云宗的弟子宿舍里,李念正坐在床上,手里拿着那个被赵奎踩过的布偶,小声地哭。赵奎刚才又来了,抢了她的聚气丹,还说要是她哥哥再不来,就把她扔到山里喂狼。

她摸了摸布偶上的脚印,对着窗外的阳光说:“哥,你快来啊,念念好怕。”

阳光照在布偶上,布偶的耳朵泛着光,像在告诉她,哥很快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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