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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古墓深处涌来的邪恶意念如同冰冷的潮水,带着碾碎魂灵的威压,狠狠冲击着冥使的防御。那巨石墓门缓缓滑开的缝隙中,透出更加浓稠的、令人作呕的腥煞之气,仿佛有什么极其可怕的存在正欲从中踏出。

冥使眼中幽蓝魂火炽烈燃烧,意识核心稳如磐石,将那邪念冲击牢牢阻隔在外。他并未选择在此地与那未曾谋面的“大师”硬撼。对方占据地利,巢穴内不知布置了多少邪阵,且其法力阴毒诡异,专克魂体,贸然深入绝非明智之举。

更重要的是,方才那道母亲残魂用最后力量传递出的讯息,如同警钟在他意识中敲响——县衙大牢最底层的水牢,铁箱中,可能还关押着活着的孩子!必须立刻前去确认并设法营救!每拖延一刻,那些孩子便多一分危险!

心念既定,冥使不再与那古墓中的意念纠缠。他周身冥气猛地向内一敛,化作一道极其黯淡、几乎与夜色完全融为一体的流影,并非向后撤退,而是骤然向上疾升,瞬间没入高空浓厚的云层之中,脱离了对方神念锁定的核心区域。

那古墓中涌出的邪念似乎滞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冥使退走得如此果决迅速。它如同无形的触手般在高空云层下疯狂扫荡搜寻了片刻,却一无所获。最终,那股充满不甘与暴戾的意念缓缓收回古墓之中,滑开的巨石墓门也再次沉重闭合,乱葬岗重归死寂,只留下方才斗法处一片狼藉的阴气痕迹。

冥使隐匿于云层之上,冰冷地“俯视”着下方重归平静的古墓。他记下了这个地方,以及其中那个邪修的气息。清算之时,尚未到来。

下一刻,他调转方向,身影如同穿透虚空般,向着江宁县城的方向疾驰而去。夜风在他无形的“躯体”旁呼啸而过,下方山川河流飞速后退。

县衙大牢……水牢……铁箱……孩子……

这几个词在他意识中反复回响。王焕之及其党羽的罪恶,远超他的预估。不仅盘剥虐杀矿工,炼制煞妖,竟还将魔爪伸向了无辜孩童!此獠不除,天理难容!

就在冥使全力赶回县城之际,江宁县的县衙后院,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与外墙的森严、大堂的威仪截然不同,王焕之的私宅后院张灯结彩,丝竹管弦之声靡靡悦耳,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肉香气与昂贵的脂粉甜腻味道。一场夜宴,正进行到酣处。

尽管白日里才经历了密室惊魂、大牢离奇死亡、以及面见“大师”后的心惊肉跳,但王焕之似乎有着一种属于赌徒和饕餮之徒的奇特韧性,或者说,是一种急需用纵情声色来麻痹恐惧的本能。

花厅之内,暖帐低垂,烛火通明。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角落里的兽吞铜炉烧着上好的银骨炭,温暖如春。一张巨大的紫檀木圆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觥筹交错。烤得金黄酥脆的乳猪、晶莹剔透的鱼脍、煨得酥烂的熊掌、甚至还有几样违禁的珍稀食材制成的羹汤……琳琅满目,极尽奢华。许多菜肴甚至没动几筷子,便被撤下,换上新的。

王焕之身穿一件宽松的绛紫色锦缎常服,肥胖的身体深陷在主位的宽大座椅里,左右各拥着一名仅着轻纱、身段妖娆、眼波流转的美艳歌姬。一名歌姬正用纤纤玉指剥着水晶葡萄,娇笑着喂入他口中,另一名则端着夜光杯,将琥珀色的美酒徐徐斟入他肥厚的嘴唇。

下首作陪的,是县丞赵奎、主簿钱庸,以及本县的几位豪绅富商。这些人个个红光满面,谄媚之色溢于言表,不断地说着奉承话,轮流向王焕之敬酒。

“哈哈哈!诸位,满饮此杯!”王焕之显然已有七八分醉意,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肥肉因大笑而抖动着,暂时将白日的惊恐和烦恼抛在了脑后,“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喝!”

“知县大人海量!” “大人真是雅量高致,文武双全!” “能追随大人,实乃我等三生有幸!”

阿谀之词如同潮水般涌来。赵奎与钱庸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他们都看出王县令今日似乎有些心事,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尽情享受这盛宴。

厅堂中央,一队身姿曼妙的舞姬正随着乐师的演奏翩翩起舞,水袖翻飞,眼波撩人。她们的舞姿大胆而充满诱惑,不时引来席间男客们阵阵暧昧的哄笑和叫好声。

“好!跳得好!”王焕之看得兴起,一把推开身边的歌姬,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从桌上抓起一把金瓜子,哈哈大笑着抛向那些舞姬,“赏!重重有赏!”

金瓜子叮叮当当地落在柔软的地毯上,舞姬们娇笑着,动作更加卖力,腰肢扭动得如同水蛇,眼风频频抛向席上的权贵们。

一场夜宴,靡费足够百户贫苦人家一年嚼用。酒气、肉香、脂粉味与贪婪享乐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凝结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浊奢之气,弥漫在整个后院上空。这与县衙之外,那些在寒风中蜷缩于破屋草棚之中、为明日一粒米而发愁的百姓生活,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冥使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悬浮于县衙后院的上空,冰冷地“注视”着下方花厅内那幅醉生梦死的荒唐景象。那冲天的浊奢之气、那毫无节制的欲望宣泄,让他周身的冥气都似乎变得更加冰寒了几分。

他并未在此过多停留。救人之事,刻不容缓。

他的感知如同无形的网,迅速笼罩了整个县衙建筑群,重点向着大牢的方向延伸。大牢位于县衙西南角,独立成院,围墙高耸,守卫森严。而所谓的水牢,通常位于大牢最底层,阴暗潮湿,环境最为恶劣,往往是关押重犯或进行秘密刑讯之地。

他的感知穿透厚厚的石墙、冰冷的栅栏,掠过那些或麻木、或痛苦、或绝望的囚犯……一层层向下。寻常牢房的污秽、血腥、怨气已然浓重,但越往下,那种阴冷、潮湿、带着溺毙般绝望的气息就越发明显。

终于,在大牢最深处,地下水位之下,他的感知触及了一个几乎完全被冰冷污水浸泡的空间——水牢!

这里比上面更加黑暗,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混合着粪尿、腐肉和铁锈的恶臭。浑浊的水面漂浮着杂物,偶尔可以看到一两只硕大的老鼠游过。几个形容枯槁、半死不活的囚犯被铁链锁在石壁上,大半身体浸泡在刺骨的冰水中,眼神空洞,仿佛早已失去了生的希望。

冥使的感知仔细地扫过每一个角落。很快,他在水牢最里侧,一个格外阴暗、水流几乎没过顶棚的角落,发现了一些异常。

那里并排摆放着几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箱!这些铁箱大半没入水中,箱体沉重,箱盖被粗大的铁锁牢牢锁死,箱壁上只有几个稀疏的、用于换气的小孔!

而就在冥使的感知触及这些铁箱的瞬间,他清晰地捕捉到——从其中一个铁箱内,传来了极其微弱的、几乎细不可闻的……孩童的啜泣声!以及用小手无力拍打铁壁的沉闷声响!

不止一个!旁边的铁箱里,也有类似的生命气息!虽然极其微弱,如同风中的残烛,但他们确实还活着!

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在冥使意识中升腾!王焕之!竟真敢行此禽兽不如之事!将这些无辜孩童囚禁于此等绝境!

必须立刻救他们出去!

然而,就在冥使凝聚力量,准备有所行动之时——

“哐当!”

水牢入口处那沉重的铁门突然被从外面打开了!

火把的光芒投射进来,驱散了一小片黑暗,也映出了来人的身影。

为首的,正是大牢牢头——刘扒皮!他身材高大壮硕,满脸横肉,一道刀疤从额角划到下巴,更添几分凶悍。他穿着一身公服,腰间挂着一串钥匙和一根黝黑发亮的皮鞭,眼神凶狠而冷漠,仿佛看待猪狗般扫过水牢中奄奄一息的囚犯。

他的身后,跟着两名同样面相凶恶的狱卒。

“妈的,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一个狱卒捂着鼻子抱怨道。

“少废话!”刘扒皮粗声粗气地呵斥,他的目光径直投向水牢角落里的那几个铁箱,脸上露出一丝狰狞而满意的笑容,“‘货’还好好的就行。上面刚传下话来,大师那边急需一批‘新鲜’的,这两天就要送过去。都给老子看紧点,要是出了岔子,老子把你们的皮也扒了塞进去!”

“头儿您放心!”另一个狱卒连忙谄媚道,“锁得死死的,苍蝇都飞不进去!保证误不了大师的事!”

刘扒皮走到那几个铁箱前,用脚粗暴地踢了踢其中一个,侧耳听了听里面传来的微弱动静,嘿嘿冷笑了两声:“小崽子们,还能喘气就好。好好留着你们这口精气神,还能给大师派上大用场,是你们的造化!”

他的话如同冰冷的刀子,充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残忍。

冥使悬浮于虚空之中,冰冷的杀意几乎要凝结成形。但他强行按捺住了立刻出手的冲动。此时现身,固然可以击杀这几个狱卒,但势必打草惊蛇,引来更多守卫,甚至可能惊动王焕之和其背后的邪修,对营救这些孩子反而不利。

他需要等待一个更合适的时机,或者……制造一个时机。

刘扒皮巡视了一圈,确认铁箱无恙,又厉声叮嘱了几句看守要严加注意,这才骂骂咧咧地带着狱卒离开了水牢。沉重的铁门再次轰然关闭,将绝望与黑暗重新锁死在其中。

冥使的感知牢牢锁定着那几个铁箱,听着里面那微弱得几乎要断绝的哭泣声和挣扎声。孩子们的气息正在不断减弱,他们撑不了多久了。

必须尽快行动!

他的目光“望”向县衙后院那依旧笙歌鼎沸的花厅。王焕之……你的死期,就在今夜!

一个计划,在他冰冷的意识中迅速形成。

他需要让王焕之离开那片守卫森严的私宅区域,让他到一个更容易下手、且能最大程度制造恐慌与混乱的地方。

而有什么,比让他亲眼目睹自己最恐惧的“报应”,更能让他失态、并吸引所有注意力的呢?

冥使的身影悄然向着花厅飘去。宴席正酣,王焕之喝得酩酊大醉,正搂着歌姬,大声嚷嚷着要行酒令,满座皆是阿谀奉承之徒。

冥使冷冷地“注视”着王焕之那副丑态,一丝精纯的玄冥之力,如同无形的细针,悄无声息地刺入王焕之那被酒精麻痹的昏沉意识深处,轻轻拨动了他最敏感、最恐惧的那根心弦——关于密室、关于枯井、关于那些被他害死的冤魂……

正在兴头上的王焕之,猛地打了个寒颤,一股没来由的、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酒意都醒了大半。他忽然觉得这温暖如春、欢声笑语的花厅,变得有些阴冷起来。眼前晃动的舞姬妖娆的笑脸,似乎突然变得有些模糊、扭曲,仿佛变成了另一张他熟悉又恐惧的、布满血污的脸……

他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这诡异的感觉,但那感觉却越来越清晰。他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微的、仿佛来自很远又像就在耳边的……叹息声?像是……像是那个被他命人打断腿、扔进枯井的老石匠的声音?

“谁?!谁在叹气!”王焕之猛地推开怀里的歌姬,惊惶地站起身,醉眼惺忪地四处张望。

席间顿时一静,乐师停下了演奏,舞姬停止了舞蹈,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突然失态的王知县。

“大人,您……您怎么了?”县丞赵奎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们……你们没听到吗?”王焕之脸色发白,声音有些发抖,“刚才……有人叹气!”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都觉得王县令是喝多了出现幻听了。

“一派胡言!哪有什么叹气声!”王焕之强行镇定下来,觉得自己确实可能是太紧张了,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下,挥挥手,“继续!奏乐!跳舞!”

丝竹声再起,但气氛已然有些微妙。

然而,没过多久——

“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极其隐约地,似乎从很远的方向传来,却又异常清晰地钻入了王焕之的耳中。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王焕之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那是……那是重物被抛入后院那口枯井时,发出的声音!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口井早就被大师施法镇住了,而且严令任何人靠近!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刚刚压下去的恐惧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而且更加汹涌!他猛地抓住身旁赵奎的胳膊,手指冰冷用力:“你……你听到没有?落水声!从后院传来的!”

赵奎被他抓得生疼,又被他那见鬼般的表情吓到,侧耳听了听,除了厅内的音乐声,什么也没听到,只得苦着脸道:“大人,您定是累了……下官什么都没听到啊……”

“废物!你们都是聋子吗!”王焕之彻底慌了,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掀翻了面前的酒桌,杯盘碗盏摔了一地,汁水淋漓!

“有鬼!一定有鬼!!”他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再也顾不得什么体面,跌跌撞撞地就往花厅外冲去,“来人!快来人!掌灯!去后院!去枯井那边!”

他必须亲眼去看看!必须确认那口井没事!否则他心神难安!

宴席彻底乱了套,歌姬舞姬吓得尖叫躲闪,宾客们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赵奎和钱庸等人虽然觉得王焕之是酒后失心疯,但也不敢怠慢,连忙招呼家丁护院,提着灯笼火把,乱哄哄地追着状若癫狂的王焕之向后院枯井方向跑去。

冥使冷冷地注视着这场由他亲手引导的混乱。鱼饵已抛出,蛇即将出洞。

他的身影悄然掠过混乱的人群,先一步向着那口怨气冲天的枯井方向而去。

今夜,他要这枯井之内,再添新魂——贪官之魂!

而就在县衙后院因王焕之的突然发疯而陷入一片混乱之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大牢区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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