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拳团医务室。
灯光有些刺眼。
周曼莉将一张X光片挂在了观片灯上。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医生制服,身姿挺拔。
一米六八的身高在一众男兵中显得格外亮眼。
柔顺的黑发被干练地盘在脑后。
只留下几缕碎发垂在光洁的额前。
作为铁拳团唯一一位拥有鹰国曼彻斯特大学医学院博士学位的医生。
周曼莉早已是全团男兵心目中的女神。
很多人甚至会为了看她一眼。
故意弄出点小伤小病,天天往医务室跑。
但此刻,这位女神的脸色,却异常凝重。
灯光穿透黑色的胶片,在李二牛的腹腔位置,勾勒出了一团巨大的、轮廓模糊的阴影。
肿瘤。
而且是恶性的可能性极高。
周曼莉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滑过那片阴影的区域,冰凉的触感仿佛能穿透胶片,触及那个年轻士兵身体里的绝望。
……
深夜的营房,寂静无声。
只有李二牛的床铺,在发出轻微的,“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蜷缩在被子里,像一只煮熟的大虾。
腹部传来一阵阵绞痛,像是有一把钝刀在里面来回搅动。
冷汗早已浸透了身下的床单,黏腻的感觉让他格外难受。
但他死死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
他不想吵醒任何人。
更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快要不行了。
陆飞白天说的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盘旋。
寄生虫。
会没命。
他现在深信不疑。
这哪里是普通的肚子疼,分明是那些虫子在啃食他的五脏六腑。
恐惧和疼痛交织在一起,将他的意志一点点碾碎。
第二天清晨,集合哨声响起。
李二牛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
他扶着床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行,不能倒下。
他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穿好衣服,冲向了操场。
上午的五公里越野训练,对李二牛来说,简直是一场炼狱。
每跑一步,肚子里的剧痛就加重一分。
汗水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顺着他的脸颊、脖颈、后背,肆意地流淌。
他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全凭着一股不服输的蛮劲在硬撑。
老黑班长在旁边看得直皱眉。
却也只当他是昨天中暑还没缓过来。
只有陆飞,看着李二牛那煞白的脸色和虚浮的脚步。
眼神平静,不起波澜。
训练终于结束。
解散的命令一下,李二牛再也撑不住。
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他大口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像个破旧的风箱。
周围的战友三三两两地离开,只有陆飞走了过来,在他面前站定。
阳光下,陆飞的影子将他完全笼罩。
李二牛抬起头,满是汗水的脸上,写满了哀求和绝望。
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他唯一的希望。
“陆飞兄弟……”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
“俺……俺信了。”
“俺真的快不行了,你救救俺!”
陆飞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
“想活命?”
李二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点头。
“想!做梦都想!”
陆飞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声音依旧平静得可怕。
“那就按我说的做。”
“四十八克砒霜,以毒攻毒。”
李二牛的身体,猛地一僵。
又是砒霜。
这个词,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可是,他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看着陆飞那双深邃的眼睛。
里面没有戏谑,没有恶意。
只有一种让人看不懂的笃定。
与其被肚子里的虫子活活疼死,不如……赌一把!
“好!”
李二牛一咬牙,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
“俺听你的!”
“去哪弄?”
陆飞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叠好的纸条,递给了他。
“打车去广洋医学院。”
“到了之后,打这个电话,找一个叫孙教授的人。”
“就说,是我让你来的。”
李二牛颤抖着手,接过那张薄薄的纸条。
那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一个电话号码,字迹清秀有力。
这张纸很轻,但在他手里,却重如千斤。
这是他的救命符。
“谢谢……谢谢陆飞大哥!”
李二牛珍而重之地将纸条揣进裤兜里,用手紧紧按住。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朝着营区门口,连滚带爬地飞奔而去。
……
医务室里,气氛压抑。
周曼莉看着那张X光片,久久不语。
作为医生,她见过太多生离死别。
但每次面对一个年轻的、本该充满活力的生命即将凋零时。
她的心还是会感到沉重。
如何告诉那个叫李二牛的士兵这个消息?
她很清楚,对于一个刚刚入伍。
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年轻人来说,“肿瘤”这两个字。
足以摧毁他所有的精神支柱。
她甚至想起之前在国外实习时。
一个同样年轻的士兵,在得知自己患上绝症后。
第二天就从医院的顶楼一跃而下。
她不能让悲剧重演。
深吸一口气,周曼莉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新兵连的内线。
“喂,请帮我找一下一班的班长,老黑。”
几分钟后,一个身材魁梧。
皮肤黝黑的士官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正是老黑班长。
“周医生,你找我?”
老黑班长咧着嘴笑,露出一口白牙,声音洪亮。
周曼莉示意他坐下,然后将那张X光片推到了他面前。
“老黑班长,你看看这个。”
老黑班长凑过去,眯着眼看了半天,一脸茫然。
“这是啥?俺也看不懂啊。”
周曼莉指着那片阴影,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是你班里的兵,李二牛的X光片。”
“他的肚子里,长了一个很大的肿瘤。”
“轰!”
老黑班长的脑子,像是被炸雷劈中。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猛地站了起来,椅子都被带得往后倒去。
“啥玩意儿?!”
“肿瘤?!”
“周医生,你……你没搞错吧?
二牛那小子,壮得跟头牛一样,怎么可能长那玩意儿!”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周曼莉的表情严肃而坚定。
“老黑班长,我以我曼彻斯特大学医学博士的名誉担保。”
“我的诊断,绝对不会错。”
老黑班长彻底懵了。
他看着周曼莉不容置疑的眼神,一颗心,直往下沉。
他了解自己手下的兵,李二牛是他们班体能最好,也是最能吃苦的。
这么一个好兵,怎么就……
“他人呢?”
老黑班长急切地问道。
“他现在在哪?我要马上带他去军区总院做进一步检查!”
周曼莉摇了摇头。
“我正要找你问,体检报告出来后。
我就让人去叫他,但你们班的人说他一早就出去了。”
老黑班长一听,转身就往外冲。
他要去找,必须马上找到李二牛!
操场上,新兵们还在进行队列训练。
老黑班长冲到一班的队伍前,大声问道。
“谁看到李二牛了?!”
“报告班长,他训练一结束就跑了!”
“跑哪去了?”
一个新兵指了指不远处树荫下站着的陆飞。
“好像是陆飞让他出去的。”
老黑班长立刻调转方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陆飞面前。
“陆飞!李二牛去哪了?”
他的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焦急。
恰好此时,周曼莉也放心不下,跟着追了出来。
她刚走到附近,就听到了老黑班长的质问。
陆飞看着一脸焦急的老黑班长,又瞥了一眼不远处脸色凝重的周曼莉。
他神色如常,淡淡地开口。
“我让他去买药了。”
老黑班长一愣。
“买药?买什么药?”
陆飞的目光越过他,直直地看向周曼莉。
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他缓缓吐出两个字。
“砒霜。”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老黑班长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你说啥?”
而一旁的周曼莉,在听到“砒霜”这两个字时,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她快步冲上前来,一双美目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死死地瞪着陆飞。
“胡闹!”
“你懂不懂医学!”
“砒霜是剧毒!别说是四十八克。
就算是零点零几克都足以致命!”
“你这是在草菅人命!”
“你这是在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