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爬高,驱散了清晨的薄雾,将金色的光芒慷慨地洒满水库。罗承建在新钓位大杀四方的好运似乎并未因罗伊蕊的“生化袭击”而中断。
鱼儿仿佛憋足了劲儿,疯狂地抢夺着“朝廷赈灾粮”。背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拥挤、沉重。等到日头接近中天,背篓里已是水花四溅,银鳞闪烁,少说也塞了六十多斤好货。
“收工!”罗承建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背篓,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被勒得生疼的肩膀,但脸上的笑容却灿烂无比。他收拾好钓具,背着这“甜蜜的负担”,踏上了通往双溪镇的“炼狱”之路。
每一步都踏得坚实,心里盘算着今天的收益,顺便把罗伊蕊那张气歪了的脸在脑海里反复鞭尸了几遍,感觉浑身都舒坦了不少。
镇医院门口的老槐树下,依旧是熟悉的战场。罗承建刚放下背篓掀开油布,几个熟面孔的病人家属就围了上来。
“哎哟!小伙子!你可算来了!两天没见着你,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之前买过鱼的一个大妈热络地招呼道。
“哪能啊大姐!”罗承建立刻换上热情洋溢的笑容,一边麻利地往外拎鱼,一边解释,“这两天家里有点事儿,送媳妇回娘家住几天。这不,事儿一办完,立马就来了!您瞧瞧今天的鱼,个顶个的精神!水库里憋了两天,劲儿大着呢!”
他嘴皮子利索,报价清晰,称重麻利,算账飞快,抹零爽快。加上鱼获确实新鲜肥美,背篓很快见了底。最后一点水再次“孝敬”了老槐树,罗承建揣着厚厚一沓还带着鱼腥味和体温的钞票——足足八十二块三毛!感觉脚步都轻快得能飘起来。
“犒劳犒劳自己!”他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熟门熟路地拐到路边那个熟悉的饸饹面摊。一块钱一碗,浇上红亮的辣椒油和香醋,铺着满满一层油汪汪的肉沫。
他唏哩呼噜,风卷残云般干下去一大碗,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摸了摸微微鼓起的肚皮,付了钱,这才背着空背篓,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慢悠悠地晃荡回家。
推开自家院门,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满小院,一片宁静。罗承建放下背篓,目光在空荡荡的堂屋和灶房扫了一圈,心里那点因鱼获丰收带来的喜悦,被一种淡淡的、名为“思念”的情绪悄然冲淡了些。
“啧,还真有点不习惯……”他嘀咕了一句。笑笑奶声奶气的“爸爸”和林欢欢偶尔嗔怪的“德行”,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不行!得找点事儿干!男人嘛,不能被这点小情绪拿捏!
他甩了甩头,目光落在了墙角的破背篓上。这老伙计跟着他风里来雨里去,装过鱼,淋过水,边角都被磨得起毛了,容量也渐渐跟不上他日益增长的渔获需求了。
“是时候给你升级一下了,兄弟!”罗承建拍了拍背篓的边框,眼中闪烁着技术宅(伪)的光芒。他抄起那把磨得锃亮的柴刀,目标明确——直奔村后那片曾赐予他“争气号”的茂密竹林!
午后的竹林,光影斑驳,凉风习习。罗承建身强力壮,眼光毒辣,专挑那些竹节长、韧性好、粗细适中的成年竹子下手。柴刀挥舞,带着破风声。
咔嚓!咔嚓!
一根根青翠挺拔的竹子应声而倒。他手脚麻利地剔去枝桠,将选中的几根最合心意的竹子捆扎结实,往肩上一扛。沉甸甸的分量压在身上,却让他感觉格外踏实。升级装备,提升生产力,这是正事!
他扛着这捆“希望之竹”,大步流星地往回走。刚走到自家院门口,就看见隔壁的赵婶(振仓叔家的)正隔着矮墙,探头探脑地往他家院子里张望,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兴奋、紧张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赵婶?瞅啥呢?”罗承建把竹子往地上一放,随口问道。
赵婶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看清是罗承建,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复杂,像是想笑又拼命忍住,压低了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的急促。
“哎哟!承建你可算回来了!快!快进去看看吧!出大事儿了!振云家的!就罗伊蕊她妈!叉着腰在你家院子里骂街呢!那嗓门儿!我的老天爷!半个村都能听见!骂得那叫一个难听!说你欺负她闺女!骂你是陈世美!负心汉!白眼狼!吃干抹净不认账……哎哟喂,那话脏的,我都没法学!你和婶子说实话,到底和她有没有?……”赵婶一边说一边又好奇的问。
罗承建就听见“方秀云”三个字了,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心头那点因为砍竹子带来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一股邪火“噌”地又冒了上来!妈的!小的刚消停,老的又蹦出来了?还打上门来骂街?真当他罗承建是泥捏的菩萨没点脾气?!
“沟槽的!没完了是吧?!”他低声骂了一句,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不再理会还在喋喋不休的赵婶,弯腰重新扛起那捆沉甸甸的竹子,猛地一把推开自家院门!
吱呀——
院门大开!
果然,如同赵婶描述的“盛况”正在上演!
只见院子中央,方秀云双手叉腰,如同一个点燃的炮仗,正对着空无一人的堂屋唾沫横飞地疯狂输出!她头发有些散乱,脸上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都爆了起来,嘴皮子翻飞,各种乡村特色、极尽恶毒之能事的污言秽语如同连珠炮般喷射而出:
“罗承建!你个挨千刀的王八犊子!你给我滚出来!有种欺负我闺女,没种出来见老娘是吧?!你个丧良心的陈世美!白眼狼!当初像条哈巴狗似的围着我闺女转,送这送那的时候,你怎么不装死?!现在倒好!翻脸不认人了是吧?!还骂我闺女?!还敢推她?!我闺女金枝玉叶,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是你能碰的?!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德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吃了还嫌骚!我呸!!”
“你个黑了心肝烂了肺的下三滥!把我闺女气得好几天吃不下饭!人都瘦了一圈了!今天你要不给我闺女磕头赔罪,再赔上十块八块的营养费!老娘就堵在你家门口骂上三天三夜!让全罗家坳的人都看看,你罗承建是个什么狼心狗肺的玩意儿!追求人家的见得多,就没见过这种倒打一耙还骂人家倒贴的!你个没卵子的怂货!只会躲在屋里当缩头乌龟!出来啊!!”(此处省略一千字乡村骂街精华,内容极度污秽,无比残忍,不宜展示)
院墙外,已经隐隐绰绰围了不少闻声而来的村民,探头探脑,指指点点,交头接耳,俨然把罗家小院当成了露天大戏台。
罗承建扛着那捆粗壮的竹子,像一尊铁塔般矗立在院门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没有立刻发作,只是冷冷地、像看跳梁小丑一样,看着方秀云在那里歇斯底里地表演。
方秀云骂得正投入,唾沫星子在阳光下飞舞,猛地感觉光线一暗,似乎有人挡住了门口的光。她下意识地停下“吟唱”,扭头一看——
只见罗承建正扛着一大捆青翠的竹子,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那双眼睛黑沉沉的,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冰冷和……一种让她心里莫名发憷的戾气!尤其那捆碗口粗、带着尖锐断茬的竹子,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青光,像某种蓄势待发的凶器。
方秀云被这突如其来的“凶器”和罗承建的眼神吓了一跳,气势不由自主地弱了半分,但泼妇的本能让她立刻又挺直了腰板,尖声叫道:“好你个罗承建!你还知道回来?!躲啊!你再躲啊!你……”
“沟槽的老毕登!闭嘴!”
罗承建猛地一声暴喝!如同平地炸响一个惊雷!声音里蕴含的怒火和那股子混不吝的狠劲儿,瞬间压过了方秀云的尖嗓门,震得院墙外看热闹的人都缩了缩脖子。
他扛着竹子,一步一步走进院子,沉重的脚步踏在地上,发出闷响。他走到院子中央,距离方秀云只有几步远的地方,才“哐当”一声,将那捆沉甸甸的竹子重重地掼在地上!竹子碰撞,发出哗啦的脆响,几片竹叶飘落。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动作,吓得方秀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色厉内荏地尖声道:“你……你想干啥?!你还想打人不成?!我告诉你!老娘可不是吓大的!”
罗承建根本不接她这茬,他微微俯身,那张被晒得有点黑的、此刻因愤怒而线条紧绷的脸,几乎凑到方秀云面前,眼神锐利如刀,一字一句,声音不高,却带着冰碴子般的寒意,清晰地砸进方秀云和院墙外每一个竖着耳朵的人的耳膜里:
“方秀云!你个老登给我听好了!也请外面看热闹的各位叔伯婶子做个见证!”
他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又指向方秀云:
“第一!我罗承建!以前是瞎了眼!是傻逼!给你家送过东西不少!这点我认!是我活该!是我犯贱!老子就不朝你们要了!你闺女罗伊蕊是个什么玩意儿!老子不伺候了!听懂了吗?!不!伺!候!了!”
“第二!”他的手指猛地转向村西头罗振云家的方向,声音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你闺女!罗伊蕊!三番两次!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堵村口!蹲水库!死皮赖脸往我跟前凑!想干什么?!想白拿老子的鱼!老子辛辛苦苦钓上来,养家糊口的鱼!老子不给她!她就动手动脚!拉拉扯扯!今天在水库边上,还想摸老子!占老子便宜!老子有家室的!老子嫌脏!把她甩开了!怎么?!这就叫‘欺负’了?!这就值得你打上门来骂街了?!啊?!”
他这番话,信息量巨大!尤其是“动手动脚”、“拉拉扯扯”、“想摸手”、“占便宜”这几个词,如同重磅炸弹,瞬间在院墙外的人群中炸开了锅!议论声“嗡”地一下响了起来!
“我的天!罗伊蕊还干这事儿?”
“不能吧?那丫头长得挺好的……平时看着挺清高的呢……”
“啧,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没看承建都急眼了么……八九不离十啊!……”
“方秀云这骂得……有点颠倒黑白啊?”
方秀云的脸瞬间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她没想到罗承建居然敢当众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这么难听!这简直是把她们母女的脸皮扒下来扔地上踩!
“你……你放屁!血口喷人!我闺女清清白白……”方秀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罗承建的鼻子尖叫。
“我放屁?!”罗承建嗤笑一声,打断她,眼神更加凌厉,“老子敢对天发誓!刚才在水库边上,要不是老子躲得快,你闺女那爪子就摸上来了!外面看热闹的,谁不信,现在就去水库边闻闻!那一片的空气,现在是不是还飘着她身上那股子呛死人不偿命的劣质香水味!跟摔碎了一筐雪花膏混着臭鸡蛋似的!熏得老子差点把早饭吐出来!这算不算证据?!要不要老子把卖鱼的几个主顾也找来,问问他们老子身上有没有沾上那股子骚味儿?!啊?!”
“噗……”院墙外不知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声。这描述……太有画面感了!
方秀云被噎得差点背过气去,脸涨成了猪肝色,指着罗承建“你……你……你……”了半天,硬是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罗承建却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锤,继续砸下:
“第三!方秀云!你给我竖起耳朵听清楚!从今天起!你们罗振云家的门槛!老子一步都不会再踏进去!你们家的人!特别是你闺女罗伊蕊!也请她离我远点!最好十丈开外!再敢像今天这样,堵我,缠我,或者像你这样打上门来撒泼骂街、污蔑老子名声……”
他顿了顿,弯腰,从地上那捆竹子里,猛地抽出一根手腕粗、一头带着尖锐斜茬的竹竿!那锋利的断口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罗承建握着这根“凶器”,眼神凶悍得像头被激怒的野狼,对着方秀云,也对着院墙外,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劲儿:
“老子认你,你是婶子!老子手里的‘家伙’可不认得!管他妈你是男是女!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惹急了老子!你看我捅不捅你就完了!不信邪的,尽管来试试!”
话音落,院子里一片死寂!
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和院墙外压抑的倒吸冷气声。
方秀云看着罗承建手里那根闪着寒光的尖锐竹竿,再看看他那双布满血丝、毫不掩饰杀气的眼睛,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到天灵盖!她毫不怀疑,这个混不吝的愣头青,真敢捅!
她所有的泼辣,所有的蛮横,在这绝对的力量威胁和冰冷的杀意面前,瞬间土崩瓦解!她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下意识地连连后退,一直退到院门口,后背撞上了门框。
“你……你……疯子!你就是个疯子!”方秀云色厉内荏地尖叫一声,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什么给闺女出气了,逃也似的转身就跑!那速度,比她来时“飘”的速度快了一倍不止!仿佛身后真有恶鬼在追!
院墙外看热闹的人群,也被罗承建这最后亮“家伙”的狠劲儿镇住了,议论声瞬间小了下去,不少人缩了缩脖子,悄无声息地散了。只剩下几个胆大的,还在探头探脑,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后怕。乖乖,这罗承建,突然变得这么狠啊!
罗承建看着方秀云狼狈逃窜的背影,又扫了一眼迅速变得冷清的院墙,这才重重地“呸”了一声,将手里那根吓人的竹竿随手扔回竹捆里。他揉了揉还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感觉比跟大鱼搏斗一天还累。
“妈的!晦气!”他骂骂咧咧地弯下腰,开始整理那捆竹子。得赶紧把背篓升级了,这破事儿闹的,耽误工夫!
他平复一下心情,抄起柴刀,化身木匠(自封的)。先仔细打量旧背篓的结构,然后挑选合适的竹子,量好尺寸,用柴刀小心地劈开、削平、打磨掉毛刺。
他打算用坚韧的竹片加固背篓的边框和底部,再用更长的竹篾将背篓整体加高一层,增加容量。这是个细致活,需要耐心和巧劲儿。
锋利的竹篾和尖锐的断茬可不好相与。饶是罗承建小心翼翼,手指和手掌还是被划拉出了好几道细细的血口子,火辣辣的疼。
“嘶……妈的,这升级装备的代价也不小啊!”他甩了甩刺疼的手,把冒血珠的手指放进嘴里嘬了嘬,毫不在意地继续干。这点小伤,跟背几十斤鱼走十几里路的痛苦比起来,算个屁!
废了几个点的功夫,经过滴血认主的升级版背篓横空出世!罗承建粗略估计能装个百十斤不成问题。刚闲下来就忍不住想起那一家子晦气的东西。
罗承建赶紧摇了摇头给自己炒了俩鸡蛋,蒸了点米饭美美的吃了一顿才安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