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脸狞笑着,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步从隔间阴影里挪出来。
“给老子跪下!爬过来!”他咆哮着,声音在惨叫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中格外瘆人,“乖乖当老子的女人!把老子伺候舒坦了,兴许饶你一条狗命!要不然…”
他的手枪指向地下室入口的方向,“老子现在就下去!把你那病痨鬼老娘,还有你那个小崽子弟弟,一刀一刀剐了!剁碎了喂狗!”
林瑾脸上那决绝的狠厉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带着颤抖的顺从。她身体微微佝偻下来,紧握的空枪“当啷”一声掉落在冰冷泥地上。
她双手缓缓举起,做出投降的姿态:“你别动他们,我认栽。”
疤脸眼中的狂喜几乎要溢出来!
他没想到这匹烈马这么快就服软了!
“算你识相!爬过来!给老子舔干净鞋上的血!”他停下脚步,得意地喘息着,等着猎物自己送到嘴边。
林瑾低着头,身体微微发着抖,顺从地、一步步朝着疤脸挪过去。两人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三步…两步…一步…
就在林瑾的身体几乎要贴上疤脸那血腥庞大的身躯,疤脸那只染血的右手迫不及待的伸手抓向林瑾头发,异变陡生,林瑾突然暴起一手压住疤脸手上的枪支,另一只手上握着一枚令疤脸胆寒的东西。
一枚军用破片手雷,从黑市流出来的玩意儿,一枚手雷里有足足三百多破片,在这种狭小的环境下送一屋子的人去见太奶指定是没啥问题的。
林瑾的左手拇指,正死死地压在手榴弹顶端的保险握片上!而她的牙齿,不知何时已经咬下了手雷的金属环
“别动!”林瑾的声音冰冷如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
她死死盯着疤脸瞬间因不甘和恐惧而扭曲的脸,咬字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上
“动一下!我就松手!大家一起上天!黄泉路上也有你作伴,不亏!”
疤脸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随即变成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惊愕!
他毫不怀疑这个疯女人会立刻松手!刚才她杀人的狠辣已经证明了一切!
“你…你他妈疯了?!”疤脸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破音,肩上的血洞又渗出血来,“放下!快放下!”
“钥匙!”林瑾的声音斩钉截铁,她嘴角淌着血,话语有些模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地下室钥匙!拿过来!快!”她拇指微微作势要抬起,眼中的疯狂火焰几乎要将疤脸吞噬!
“给!给你!”疤脸彻底崩溃了!这疯女人就是个同归于尽的疯子!
他疤脸能混出今天这份成就当然不缺狠辣与搏命的勇气,但也要看这对象是谁吧。
他好不容易在这极度艰险的区外混出个人样,还没享够福呢怎么能死!人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才最不怕死,他当年就是一无所有白手起家,靠着不怕死,敢豁出命的性子杀出一片天地来。
如今他有钱有人有枪,在区外三不管的地带上就是土皇帝,怎么可能去跟一个一无所有的疯女人换命!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什么女人,强烈的求生欲压倒了一切!他用那只还能动的右手,哆哆嗦嗦地摸索着腰间,掏出一串沾满血污的黄铜钥匙,看也不看,像扔烫手山芋一样猛地朝林瑾脚边扔去!钥匙串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她不敢有丝毫松懈,身体保持着随时引爆的姿态,脚下却极其缓慢、极其谨慎地向后挪动,眼睛始终死死锁定着疤脸。她挪到钥匙旁,用脚尖极其小心地将钥匙串勾到自己脚下,然后飞快地弯腰,左手依旧死死掐着握片,右手迅速捡起钥匙,整个过程快如闪电,眼神从未离开疤脸。
“你…你放下…”疤脸看着她捡起钥匙,声音发颤地哀求。
林瑾嘴角勾起一抹冰冷残酷的弧度,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疤脸哥,多谢了。”话音未落,她猛地将手中那枚掐着握片的手榴弹,朝着疤脸身后那堆还在燃烧、火星四溅的滚烫炉灰用力掷去!同时身体如同猎豹般向后急退!
“不——!!”疤脸魂飞魄散,发出绝望的嘶吼,下意识地就想扑过去捡或者躲避!
那枚黑乎乎的手榴弹划出一道低矮的弧线,准确地落入了通红的、尚未熄灭的煤块和滚烫的炉灰之中!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预想中的惊天爆炸并未发生!
只有炉灰被砸得溅起一小片火星。
疤脸扑过去的动作僵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枚安静躺在灰烬里的手榴弹,再猛地抬头看向已经退到大厅另一侧、正冷笑着看着他的林瑾,独眼中瞬间充满了被愚弄的暴怒和一丝荒谬的茫然!
“臭婊子!你诈老子?!”他嘶吼着,瞬间明白了过来——那拉环根本没拉开!刚才那恐怖的威胁,竟然只是虚张声势!她根本就没打算同归于尽!她只是要钥匙!
巨大的羞辱感和被戏耍的暴怒瞬间冲垮了疤脸仅存的理智!“老子要活撕了你!!”他狂吼着,不顾一切地抓起地上的手枪,如同受伤的疯熊般朝着林瑾猛扑过来!
然而,就在他身形刚动,那枚静静躺在滚烫炉灰中的手榴弹,尾部突然冒出了一缕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白烟!高温的炉灰,正在缓慢而致命地炙烤着引信。
“轰!!!”一声巨响,林瑾连忙趴在一堵砖墙后方,疤脸被冲击波掀飞出去。
不再看那地狱般的场景,林瑾转身冲出红砖房大门,刺骨的寒风夹着雪粒子猛地灌进来,让她滚烫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几分。
她毫不停留,顶着风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向红砖房侧面一处几乎被积雪掩埋的低矮水泥建筑——那是疤脸用来关押人质和存放“货物”的地下室入口。
冰冷的铁门上挂着一把巨大的老式挂锁。林瑾的手因为寒冷和刚才的搏杀微微颤抖,钥匙串哗啦作响。她强迫自己镇定,飞快地试了几把,终于,“咔哒”一声,沉重的挂锁弹开。
她猛地拉开铁门,一股混杂着霉味、血腥味和排泄物恶臭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狭窄陡峭的水泥台阶向下延伸,没入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林瑾毫不犹豫,拔出腰间的手电筒拧亮,雪亮的光柱刺破黑暗,同时也照亮了台阶尽头那狭小空间里的景象。
角落里,一堆散发着霉味的破棉絮上,蜷缩着两个人影。一个枯瘦如柴、头发花白散乱的老妇人,正是林瑾的母亲。她怀里紧紧搂着一个瑟瑟发抖、脸色青白的少年,那是林瑾的弟弟林峰。
母亲枯瘦的手,正死死地捂着弟弟的嘴,自己则大睁着惊恐绝望的眼睛,死死盯着入口处突如其来的亮光。当看清光柱中那个浑身硝烟、棉猴上沾着血迹和黑灰的身影时,她浑浊的眼睛里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淹没。
“瑾…瑾儿?!”母亲嘶哑的嗓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干裂的嘴唇哆嗦着,每一个字都透着濒死的虚弱和极致的惊恐,“你…你咋来了?快走!快走啊!让疤脸知道…你就完了!”她以为女儿是偷偷溜进来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刀子一样割在林瑾心上。
“妈!没事了!”林瑾喉咙发紧,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却异常坚定。她几步冲下台阶,手电光晃过母亲枯槁的脸和弟弟惊恐的眼睛,“疤脸死了!我们走!现在就走!”
“死…死了?”母亲如遭雷击,呆滞了一瞬,随即被巨大的恐惧攫住,“那…那他的手下…快!快走!”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气,挣扎着就要站起来,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林瑾一把扶住母亲,另一只手用力拉起还在发懵的弟弟林峰。“能走吗?峰子!”她急促地问。
“姐…姐…”林峰嘴唇哆嗦着,看着姐姐脸上沾染的血迹和身上浓烈的硝烟味,吓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是下意识地点头。
“走!”林瑾不再多言,半搀半架着母亲,拉着弟弟,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出这恶臭的地牢,重新回到风雪肆虐的地面。
寒风如同冰锥刺骨,却也让浑浑噩噩的母亲和弟弟精神一振。林瑾目标明确,拖着两人直奔红砖房前空地上停着的那辆改装皮卡——疤脸的车,也是这里马力最大、最能扛得住废土长途跋涉的家伙。
托今天暴风雪的福,红砖房的意外变故根本没有惊动据点其他马仔们,被喊来的援兵也被猛烈的风雪拖住来路。
她一把拉开驾驶室的门,将母亲和弟弟几乎是塞了进去。自己则绕到车头,飞快地检查了一下引擎盖下关键的线路和油管,确认没有被冻死或破坏。然后她跳上驾驶座,钥匙还插在车上——疤脸大概从没想过有人敢在他的地盘上动他的车。
林瑾深吸一口气,冰冷刺骨的空气灌入肺腑,压下翻腾的气血。她拧动钥匙!
“突突突…突突突…”老旧的引擎发出沉闷而吃力的轰鸣
“给我着啊!”林瑾猛地一拍方向盘,咬着牙再次拧动!
这一次,引擎终于爆发出粗犷而狂野的咆哮!排气管喷出大股浓黑的烟雾,车身剧烈地抖动起来。
林瑾一脚狠狠踩下油门!轮胎在冻硬的雪地上空转了几圈,甩起大片雪泥,猛地抓地,沉重的皮卡如同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车头粗暴地撞开了几根拦在空地上的朽烂木栅栏,木头碎裂声被引擎的怒吼淹没。
冰冷的驾驶室里,母亲紧紧搂着还在发抖的林峰,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被风雪笼罩的红砖房。林瑾双手死死把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皮卡在荒原上颠簸疾驰,卷起长长的雪龙。后视镜里,那栋孤零零的红砖房迅速变小、模糊,最后只剩下一点在漫天风雪中微弱跳动的火光。那点光,在灰暗的天地间摇曳着,渐渐被无边的风雪吞噬。
风雪更加猛烈地抽打着挡风玻璃,雨刮器徒劳地左右摇摆,视野一片模糊的灰白。只有车头那两道昏黄的光柱,倔强地刺破浓墨般的雪幕,在荒原上犁开两道短暂的光痕,笔直地刺向风雪肆虐的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