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在山林间弥漫。
沈清竹听着林昭那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她确实有秘密,而且是不能说的那种。
珊瑚扳指的来历,牵扯到她的身世,也牵扯到这次离家的真正原因。
她并不是什么名医之女,至少不完全是。
“你饿吗?”林昭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火堆前的男人已经将药汁倒进了两个粗瓷碗里,正朝屋里走来。
沈清竹这才发现,自己确实饿了。
不只是饿,是那种虚脱到骨子里的饥饿感。
林昭将一碗药汁递给她。
“这是什么?”
“人参、当归、熟地,还有几味补气血的药材。”林昭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你失血过多,需要补一补。”
沈清竹接过碗,药汁还很热,烫得她差点松手。
她小心地抿了一口,药味很重,但不苦。
“你还懂医?”
“略懂皮毛。”林昭端着自己那碗药汁,没有立刻喝,而是静静看着窗外的竹林,“在牢里的时候,遇到过一个老大夫。”
牢里。
沈清竹手里的碗停在唇边。
她想起了之前在客栈里,听到的那些关于林昭的传言。
杀人犯。
死囚。
越狱逃犯。
“你……真的杀过人吗?”她问得很轻,声音几乎被风声掩盖。
林昭回头看她,没有回避。
“杀过。”
“为什么?”
“该杀。”
两个字,简单直接,不容置疑。
沈清竹没有再问下去。
她能感受到,这个话题对林昭来说,是个禁区。
就像珊瑚扳指对她一样。
两人沉默地喝完了药汁。
林昭起身收拾碗筷,准备将老人的尸体处理掉。
山里不能留尸体,会招来野兽。
“我来帮你。”沈清竹挣扎着想要起身。
“不用。”林昭按住她的肩膀,“你刚醒,别乱动。”
他的手很温暖,但沈清竹还是下意识地缩了缩。
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本能的陌生感。
林昭察觉到了她的反应,立刻收回了手。
“抱歉。”
“没事。”沈清竹摇摇头,“只是……还需要适应一下。”
林昭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去处理尸体。
他将老人的尸体拖到屋外,在竹林深处挖了个坑,简单地埋了。
没有墓碑,没有祭拜,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
一个毒师的结局,就这样草草了结。
沈清竹透过窗户,看着林昭忙碌的身影。
他处理尸体的时候,动作熟练得让人心寒。
显然,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
黄昏时分,林昭回到屋里。
他已经洗掉了身上的血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那是从老人的柜子里找到的,虽然有些宽大,但总比破烂的囚服好。
“你的伤怎么样?”沈清竹主动开口。
“死不了。”林昭在桌边坐下,开始检查从老人那里搜到的药瓶,“倒是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好多了。”
沈清竹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虽然还很虚弱,但那种濒死的感觉确实消失了。
“那些毒,真的解了吗?”
“应该是。”林昭拿起一个青瓷小瓶,仔细端详着,“不过保险起见,这几天你最好别乱走动。”
“这几天?”沈清竹愣了一下,“我们要在这里待几天?”
“至少三天。”林昭将瓷瓶放回桌上,“你的身体需要恢复,而且……”
他停顿了一下。
“而且什么?”
“黑虎堂的人,应该很快就会追上来。”
沈清竹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几乎忘了,他们还有一个更大的麻烦。
黑虎堂。
那个在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
“他们怎么会盯上你?”沈清竹问。
“不是盯上我。”林昭摇摇头,“是有人雇佣他们杀我。”
“谁?”
“我也想知道。”
林昭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越来越浓的夜色。
“不过现在看来,雇主的目的不只是要我死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
“蚀骨散这种毒,专门用来折磨人的。”林昭回头看她,“如果只是想杀我,有更简单的方法。”
沈清竹心里咯噔一下。
“你的意思是……”
“他们想要我活着,但要受尽折磨。”林昭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至于你,可能只是个意外。”
意外。
沈清竹苦笑了一下。
她这趟出门,从头到尾都是意外。
意外遇到林昭,意外被卷入这场杀局,意外中毒,意外获救。
现在又要意外地和一个通缉犯,在深山里躲避杀手的追杀。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她问。
“等。”林昭简洁地回答,“等你恢复一些体力,等黑虎堂的人露出破绽。”
“然后呢?”
“然后……”林昭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寒意,“该算账了。”
夜深了。
沈清竹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虫鸣声,怎么也睡不着。
林昭坐在门边的椅子上,闭着双眼,但她能感觉到,他并没有真正入睡。
这个男人,就像一只时刻警戒的野兽,随时准备应对任何危险。
“林昭。”她轻声叫道。
“嗯?”
“我们……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沉默了很久,林昭才开口。
“会的。”
声音很轻,但异常坚定。
沈清竹莫名地安心了一些。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相信这个几乎算是陌生人的男人,但她就是相信。
也许是因为,他已经救过她一次。
又或者是因为,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夜晚,他是她唯一的依靠。
风声穿过竹林,带来了远山的凉意。
但屋子里,却意外地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