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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苍梧城的夜色,总是带着几分喧嚣后的宁静。但今日,这份宁静却被苏家祖地深处那座紧闭的黑檀木大门,切割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议事堂内,长明灯的昏黄光芒在冰冷的石柱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如同鬼魅般舞动。列祖列宗的牌位整齐排列在供台之上,沉默地俯瞰着堂内的争执,仿佛在无声地叹息。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却驱不散那股几乎要滴出水来的压抑与焦虑。

苏正罡端坐于主位,一夜之间,这位原本精神矍铄的老者仿佛苍老了十岁。他花白的长须微微颤抖,紧锁的眉头间刻满了疲惫与痛苦,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面前摊开的一卷兽皮古卷。古卷泛黄,边缘磨损,上面用朱砂描绘着诡异的旋涡图案,旁边三个扭曲的大字 ——“噬灵根”,如同三只择人而噬的恶鬼,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族长!”

二长老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与恐惧。“兽皮古卷记载明确!‘噬灵根,天地厌弃,灵气之毒,存世则祸乱之源,近之则修为流逝,久居之地,灵脉枯竭,灾殃不绝!’这等灾星,留他在族中,无异于养虎为患!是灭族之兆啊!”

他猛地一拍扶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苏墨…… 必须立刻处置!以绝后患!”

“处置” 二字,如同两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其含义不言而喻 —— 为了家族安危,苏墨,必须死。

“放屁!”

一声怒喝如同炸雷般响起,震得长明灯的火苗剧烈摇晃,几乎要熄灭。苏天南猛地踏前一步,双目赤红,如同受伤的困兽,死死盯着二长老,胸膛剧烈起伏。“墨儿是我儿子!是苏家血脉!昨日他还是家族百年不遇的希望,今日就因这劳什子古卷成了灾星?我不信!定是启灵仪式出了岔子!他需要的是救治,不是你们口中的‘处置’!”

他的目光如刀般扫过二长老,最终落在一直沉默的大长老苏厉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问。

“天南!冷静!” 苏正罡沉声喝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已满是疲惫与无奈,“古卷记载,传承千年,绝非空穴来风。墨儿…… 墨儿身上的异变,你我亲眼所见。那吞噬灵气、吞噬自身修为的恐怖之力…… 做不得假。”

“哼,救治?” 四长老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如何救治?古籍之中,可有半分关于化解噬灵根的记载?昨日启灵台的灵气被他吸干,蕴灵石灵性大损,至少百年难以恢复!靠近他的几名执事,事后都感觉体内灵力运转晦涩,修为隐隐有倒退迹象!这难道也是假的?”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声音带着一丝煽动:“留他在族内,就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毒瘤!如今整个苍梧城都在看着我们苏家的笑话,等着看我们如何处置这‘灾星’!若处置不当,不仅苏家声誉扫地,恐怕连那些依附我们的势力,都会人心离散!”

“四长老所言极是!” 五长老接口道,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感情,“苏墨已废,且身怀大患。我苏家资源有限,岂能再浪费在一个注定是祸害的人身上?更遑论他可能带来的连锁灾祸!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族长,此事关系家族存亡,不可因私废公啊!”

“你们…… 你们!” 苏天南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四长老和五长老,却发现自己竟找不到有力的话语反驳。

昨日灾变之后,他第一时间冲上台抱住昏迷的苏墨,确实感受到了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吸力,仿佛自己体内的灵力都在被儿子无意识地牵引、吞噬。这感觉让他心如刀绞,更增添了几分恐惧 —— 对儿子状况的恐惧,也是对那未知 “噬灵根” 的恐惧。

议事堂内再次陷入了压抑的沉默,只有长明灯的火苗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

主战派(二、四、五长老)态度坚决,要求严惩甚至处决苏墨,以绝后患。

主保派只有苏天南一人,势单力薄,只能凭借一股父爱苦苦支撑。

而族长苏正罡,则陷入了巨大的痛苦和两难之中。一边是血脉亲情,是苏家未来的希望(虽然这希望已破碎),一边是家族安危,是千年传承的根基。

嗒… 嗒… 嗒…

大长老苏厉指尖敲击扶手的声音,在这寂静的议事堂中显得格外清晰,如同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他身上。

苏厉缓缓抬起头,面容依旧古板,眼神深邃如寒潭,看不出喜怒。他先是看了一眼主战派的几位长老,然后目光落在苏天南身上,最后看向主位上的苏正罡,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诸位,稍安勿躁。噬灵根,确实是天地不容的大患,古籍记载,不可不信。”

听到这话,苏天南的心猛地一沉,脸上血色瞬间褪去。

苏厉话锋一转:“然,苏墨终究是我苏家血脉,是族长的嫡孙。若贸然处置,于情于理,皆有不妥,更会寒了族中子弟之心。且,”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丝深意,“古卷记载虽骇人,但毕竟年代久远,语焉不详。这‘噬灵根’究竟是何物?为何会出现在苏墨身上?是否真如记载般无解?其根源何在?这些,都需查证。”

他顿了顿,看向苏天南,语气 “诚恳”:“天南,老夫明白你的心情。但此事,需兼顾父子之情,更需为家族长远考量。老夫有一策,或可两全。”

“大长老请讲!” 苏正罡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苏厉缓缓道:“将苏墨迁出家族核心区域,安置于后山‘静思崖’石牢。那里灵气本就稀薄,且有先祖留下的禁制,可隔绝大部分气息波动。派可靠之人看守,每日记录其身体状况、灵气吞噬范围及强度变化。”

“如此一来,既能暂时隔绝苏墨对族地的影响,避免恐慌蔓延,稳定人心;又能给我们时间,翻阅古籍,探查真相,寻找可能的解决之道。”

他看着苏正罡,语气恭敬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量:“族长,若…… 若真如古卷所言,苏墨的存在会给苏家带来灭顶之灾,届时再行处置,也名正言顺,族中上下亦无话可说。若有一线生机,我们也好全力施救。此乃两全之策,还请族长定夺。”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既照顾了族长一脉的颜面,又暂时安抚了主战派的情绪,更将 “观察期” 后可能的处置责任,巧妙地推了出去,显得自己大公无私。

议事堂内,主战派的几位长老虽然有些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目前最 “稳妥” 的办法。至少,暂时将苏墨这个 “灾星” 隔离起来,能平息族内外的恐慌。

苏天南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囚禁观察,虽然屈辱,但总比立刻被处决要好。他颓然地垂下头,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苏正罡沉默良久,目光在儿子绝望的脸庞和大长老那看似公允实则深不可测的眼神之间反复挣扎。最终,他沉重地叹了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便依大长老所言。将墨儿…… 送入静思崖石牢。严加看守,详细记录,不得有误。”

“族长英明!” 苏厉微微颔首,眼底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一闪而逝。

囚禁,意味着掌控。

静思崖,常年由他的人负责看守,是他的势力范围。

苏墨这只曾经翱翔天际的雄鹰,如今已是折翼的羔羊,终于落入了他的掌心。

苏墨被两个面无表情、气息冰冷的执法族老架着,踉踉跄跄地离开了他居住了十六年的 “青云院”。

他的意识依旧昏沉,浑身无力,如同一个破败的傀儡。昨日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和修为崩塌的后遗症,仍在不断折磨着他的身体。但比身体上的痛苦更让他绝望的,是周围族人看他的眼神 —— 恐惧、厌恶、鄙夷,如同躲避瘟疫般避之不及。

曾经,他是苏家的骄傲,是所有人眼中的天之骄子。走在路上,族人们总会投来敬佩、羡慕的目光, younger 一辈更是将他视为偶像。

而现在,他成了人人唾弃的 “灾星”。

这种巨大的落差,比任何刑罚都更让他痛苦。

他被带到后山一处偏僻的山崖下。这里地势陡峭,草木枯黄,与前山的生机勃勃截然不同。山崖中间,被人工凿出一个幽深的石洞,洞口被厚重的玄铁栅栏封住,上面铭刻着一些黯淡无光的符文,散发着一股陈旧而压抑的气息。

这就是 “静思崖” 石牢,苏家历来关押犯了大错的族人之地,阴冷潮湿,终年不见阳光。

“进去!” 执法族老粗暴地将他推进牢房。

冰冷的石壁触感让苏墨打了个寒颤。他踉跄几步,摔倒在地。身后,玄铁栅栏轰然关闭,落锁的声音在寂静的山崖下格外刺耳,如同一个沉重的句号,宣告了他自由的终结。

苏墨蜷缩在冰冷的石牢角落,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埋下。巨大的屈辱、痛苦和茫然几乎将他吞噬。

他尝试着运转记忆中那熟悉的引气法诀,然而,丹田位置空空如也,只有一片死寂。更可怕的是,他清晰地感觉到,空气中那本就稀薄到近乎于无的灵气,只要稍微靠近他的身体,就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扯碎、吸入,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真的变成了一个只能吞噬、无法修炼的怪物!

不知过了多久,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打破了石牢的死寂。

是苏天南。

他独自一人,提着一个食盒,脚步沉重地走到铁栅栏外。他隔着栅栏,看着蜷缩在阴影里的儿子,那张英挺的脸上,写满了无尽的疲惫和心痛。短短一天时间,他仿佛苍老了二十岁,鬓角竟已染上了霜色。

“墨儿…” 苏天南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带着无尽的疲惫和心痛。

苏墨缓缓抬起头。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看清了父亲的脸。那布满血丝的双眼,那深深的皱纹,那强撑着的笑容…… 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刀子,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爹…” 苏墨的声音嘶哑干涩,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他挣扎着想爬过去,却发现身体虚弱得连抬起手臂都异常艰难。

苏天南蹲下身,颤抖着手,将食盒从栅栏缝隙中推了进来。“墨儿,别怕… 爹在… 爹一定会想办法救你… 大长老说了,只是观察… 会有办法的…” 他语无伦次地安慰着,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食盒里,是一些精致的灵食,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做好的。这在资源紧张的苏家,已是难得的待遇。

苏墨看着那些灵食,却没有任何胃口。他伸出手,想去抓住父亲伸进来的手,想汲取一点亲情的温暖,想告诉父亲,他不是灾星,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苏天南手背的刹那 ——

异变再生!

一股微弱但清晰无比的吸力,毫无征兆地从苏墨指尖爆发!

苏天南只感觉手背微微一麻,体内一丝精纯的灵力,竟然不受控制地顺着指尖接触点,被强行抽离出去,如同涓涓细流,瞬间没入苏墨体内!

“呃!” 苏墨闷哼一声。

那丝灵力进入他体内,并没有带来任何滋养,反而如同滚烫的岩浆,在他空荡荡的丹田位置炸开,带来一阵剧烈的灼痛。但与此同时,一种源自本能的、短暂的 “饱腹感”,也随之而来。

这感觉,让他瞬间惊恐万状!

他竟然在无意识地吞噬父亲的灵力!

苏天南如遭雷击,猛地缩回手,踉跄着后退一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背,那里空空如也,却仿佛还残留着一股冰冷的吸力。他抬起头,看向牢中脸色煞白、眼中充满巨大恐惧的儿子,眼中充满了震惊和…… 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

“爹… 我… 我不是故意的… 我控制不住…” 苏墨声音颤抖,充满了绝望的哭腔。他看着自己的指尖,仿佛上面沾染了最恶毒的诅咒。他看到了父亲眼中那瞬间闪过的惊骇,以及…… 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一闪而逝的恐惧!

苏天南的手微微颤抖着。他看着儿子惊恐绝望的眼神,心碎成了齑粉。他终于明白,那古卷记载的 “近之则修为流逝”,并非虚言!

连他这个至亲的父亲,靠近儿子,都会被那可怕的体质本能地吞噬灵力!

这 “噬灵根”,不仅断绝了苏墨的修炼之路,更将他彻底变成了一个连亲情都无法靠近的孤岛!一个注定被所有人、包括至亲排斥的… 真正的灾星!

苏天南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想告诉儿子他不怪他,想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最后深深地、痛苦地看了儿子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 —— 有爱,有痛,有绝望,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 恐惧。

他猛地转身,脚步踉跄,几乎是逃离般冲出了这片压抑的山崖阴影。他怕再待下去,自己会忍不住流露出更多的恐惧,伤了儿子的心。可他不知道,他这转身逃离的背影,带给苏墨的伤害,远比任何言语都要深。

石牢内,只剩下苏墨一个人。

他蜷缩在冰冷的黑暗中,死死盯着自己刚才触碰父亲的指尖,身体因为恐惧和绝望而剧烈颤抖。

巨大的孤独感和自我厌弃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真的成了一个怪物。一个会伤害自己最亲之人的怪物。

他紧紧咬住嘴唇,直到尝到浓郁的血腥味,才勉强压抑住那即将崩溃的嚎哭。

静思崖的风,呜咽着穿过玄铁栅栏,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无数亡魂的叹息,在这孤寂的石牢中回荡不息。

苏墨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仅失去了自由,失去了修为,失去了荣耀,更失去了…… 靠近亲情的资格。

静思崖的黑暗,不仅笼罩着他的身体,更彻底吞噬了他的灵魂。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被囚禁于静思崖的同时,一场针对他的、更深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静思崖,看似是隔离灾祸之地,实则是某些人眼中的…… 屠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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