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老夫选择不说。”
“若此刻没有赵总镖头在场,晚辈同样会选择沉默。”
黄药师闻言一怔,瞥了眼赵天豪,顿时会意,再度开怀大笑。
“妙极!当真是妙极!老夫行走江湖多年,还是头回遇见这般有趣的年轻人!”
他转向车厢笑道:”阿蘅,这小子可比楚小子有趣多了吧?”
冯蘅柔声应道:”他性子与你相似,留香那孩子倒是更稳重些。”
“楚小子稳重?’公子伴花失美,盗帅踏月留香’,那小子 ** 着呢!”黄药师摇头失笑,忽又想起爱女,眉头微蹙。
转瞬展颜道:”不过这小子确实有几分邪性,倒合我脾胃。”
江似水立即反驳:”若晚辈早生数十载,怕是前辈要像我才是!”
黄药师非但不恼,反而愈发欣赏,转头问道:”赵兄,这便是你要护送之人?”
连称呼都亲热了几分。
赵天豪顺势改口:”年轻人难免气盛,药兄海量。”
黄药师却突然沉下脸:”若我偏要计较呢?赵兄可会与兄弟动手?”
见对方喜怒无常,赵天豪暗自警惕。
虽未交手,但武者直觉告诉他,眼前之人绝非易与之辈。
“中原镖局立足之本,唯’信义’二字。”赵天豪斩钉截铁道。
黄药师朗声大笑,对江似水道:”小子,你找的这靠山够硬气。”
江似水摇头:”非我慧眼,实乃中原镖局信誉使然。”
前方赵天豪闻言,嘴角不由扬起欣慰的笑容。
“有意思。”黄药师颔首,忽问:”小子如何称呼?”
“江似水。”
“江小子,老夫观你骨尚可,可愿学我桃花岛功夫?”
“求之不得。”
“不问缘由?”
“尊夫人方才说晚辈与前辈性情相仿,想必是投缘之故。”
“好个机灵鬼!听好了,我桃花岛有碧波掌法、兰花拂手…”
“弹指神通!”江似水突然话。
“嗯?”
“既蒙前辈垂青,晚辈自然要学最上乘的功夫。”
黄药师忍俊不禁:”你这小子倒是不客气。”
“机会难得,何须虚礼?”
“哈哈哈!可惜…弹指神通需深厚内力为基,不适合初学。”
“那待晚辈内力有成,再来请教。”
黄药师眉梢微挑,心道这书生把练武想得忒也简单,却未说破。
话锋一转:”江小子此去擂鼓山?”
“正是。”
“你一介书生…莫非是为珍珑棋局?”
“晚辈棋力浅薄,此行只为拜会一位前辈。”
黄药师不再多问。
正待江似水思忖如何提及黄蓉时,忽见前方人群聚集,喧哗阵阵。
“哦?前头倒是热闹。”黄药师目光远眺。
黄药师一扬马鞭,车轮碾过尘土飞扬。
赵天豪勒住缰绳,正欲调转马头绕道而行。
江湖风雨数十载,他早练就一双火眼金睛。
有些浑水蹚不得,稍有不慎便会从看客变成戏中人。
此刻最要紧的,是护住车厢里那位姑苏明珠。
“赵伯,”珠帘后忽然探出半张芙蓉面,”既赶上珍珑棋局这等盛事,何不去开开眼界?”
“有桃花岛主坐镇,想必无人敢造次。”
这声”赵伯”叫得老镖头手中缰绳一紧。
他凝视着车厢里影影绰绰的身影,终是颔首应允。
赵琪瑛纤指卷着发梢轻笑:”稀奇,咱们江大 ** 今倒爱凑热闹了。”
“兵法云知己知彼。”江似水一本正经地掰着手指,”先去瞧瞧擂鼓山来了哪些人物……”话未说完,自己先红了耳。
她怎敢说真正想探听的是那位穿杏黄衫子的姑娘?
黄药师既来赴会,他那古灵精怪的女儿竟未随行。
莫非真如书中所述,早已偷溜出岛?
想到黄蓉可能正与旁人花前月下,江似水急得直绞帕子。
喧闹声渐近,听得有人扯着嗓子嚷:
“伯虎兄!扎他个透心凉!”
“早说唐解元是深藏不露,这杆银枪耍得比状元笔还利索!”
“往后谁再嚼舌,就请唐兄给他身上添几个通风的窟窿!”
对面立刻响起破锣般的叫阵:
“星宿老仙放个屁,都能崩死你这小白脸!”
“现在跪地求饶,老仙大发慈悲赏你个全尸!”
“什么唐伯虎,在老仙跟前就是只瘸腿猫!”
车帘忽地被葱白手指挑起。
江似水眸中漾起涟漪——
唐寅对丁春秋?
这可真是……
061 四大才子?分明是四个活宝!
“瘸你祖宗!”
唐伯虎银枪横扫,突然左掌拍地。
青砖缝里窜出银蛇似的劲气,绕过丁春秋直扑后方,将七八个星宿派 ** 掀上半空。
观战人群突然发出惊呼。
几个看客正掸着衣袖,忽然面露诡笑。
三声过后,竟接二连三栽倒在地,嘴角还凝固着古怪弧度。
“娘咧!”
祝枝山一个鹞子翻身躲到文征明背后:”这老妖怪莫不是癞蛤蟆成精?”
徐祯卿蹲在石墩上嚷嚷:”伯虎方才那招’气吞山河’,可比我家传的’铁裤功’威风多了!”
“是气!吞!天!下!”唐伯虎枪尖挑飞三枚毒蒺藜,还不忘回头瞪眼,”还有老徐,你什么时候偷练了那种下流功夫?”
徐祯卿被三人直勾勾盯着,顿时浑身不自在,下意识护住要害,结巴道:”你们…这是何意?莫非我说错话了?”
唐伯虎三人默契地同时颔首。
唐伯虎挑眉道:”毫无用武之地?”
祝枝山眯眼追问:”当真?”
文征明摇头:”不见得!”
徐祯卿:”……”
此刻他深刻体会到,自己因不够离经叛道而与这群人格格不入。
丁春秋见唐伯虎仍敢嬉笑,勃然大怒:”不知死活的小辈!纳命来!”
先前交手虽占优势,却与后生缠斗多时,更折损数名 ** ,令他颜面尽失。
若不施以雷霆手段,星宿老仙威名何存?
只见他广袖翻飞,姿态翩然却暗藏机,直取唐伯虎。
唐伯虎神色骤凛:”既如此,休怪我无情!”
双掌划弧,真气凝聚成蓝白光球,在丁春秋近时猛然推出——
“龟派 ** !”
气劲爆裂如雷,半月形冲击波横扫而出。
丁春秋甫入范围便肢体麻痹,狂暴真气将他掀飞的同时侵入经脉。
祝枝山突然嚷道:”此时当用我家’毒龙穿心钻’!”
徐祯卿诧异:”不是’挤龙爪手’吗?”
文征明淡定补充:”显然祖传武学不止一门,譬如我家的’冰火两重天’。”
围观者听得眼角抽搐——这哪是四大才子?分明是四大痞子!
唐伯虎无暇理会损友,凌空挺枪直刺丁春秋心口。
丁春秋冷笑间袖出碧磷鬼火,十余点幽焰如箭雨罩下。
“不好!”唐伯虎枪花连抖格开火星,却见丁春秋扬手撒出漫天毒粉,顿时面如死灰。
空中无处借力,寻常真气岂能抵御剧毒?
三大才子骇然失色。
方才势均力敌的局势,竟因一招误判急转直下。
千钧一发之际,凛冽剑罡破空而来,毒粉尽数荡开!白衣剑客飞身入场,拎起唐伯虎向后抛去,随即剑光乍现即隐,丁春秋当场倒飞三丈。
“好身手!”围观者暗自喝彩。
只见来人二十出头,剑眉星目,唇角天然含笑,慵懒中透着洒脱。
黄药师与赵天豪皆颔首赞许,江似水则若有所思。
慕容复见又现青年才俊,面色阴沉拂袖而去。
四大家臣紧随其后,阿朱轻扯王语嫣衣袖:”表 ** ,该走了。”
王语嫣茫然回神:”表哥为何动怒?”
阿碧摇头示意,三女匆匆离去的身影落入江似水眼中。
他暗自诧异:这王语嫣竟未痴恋慕容复?若真如此…
“沈兄来得正好!”唐伯虎收枪跑来,”险些要给我收尸了!”
白衣剑客莞尔:”顶多带只烧鸡祭奠。”
“要不要再备些纸钱元宝?”
“若你坚持的话。”
“好你个沈浪!莫非惦记我那八房美眷?”
“你那八位夫人?还是免了,我宁可咱俩调换位置,我躺着休息,你帮我带些烧鸡美酒来,至于香烛纸钱那些就不必了。”
“……”
“唐兄为何这般神情,有话不妨直言。”
“在下确有话要说,只是难以启齿。”
“为何不便开口?”
“因阁下此刻尚未达到要求。”
“哦?是何言语,不妨先道来,或许我即刻便能符合条件。”
“既然如此,在下便直言了。”
“请讲。”
“尊夫人与令爱由在下照料,阁下尽可安心。”
“……”
“沈兄为朋友如此牺牲,若我不表示些什么,实在过意不去。”
唐伯虎神色真挚。
白衣剑客长叹一声,轻拍其肩道:”唐兄果然重情重义!”
唐伯虎淡然挥手:”理所应当。
沈唐两家世代交好,你我情同手足,何必分彼此?你的自然就是我的。”
白衣剑客:”……”
他已不愿再与唐伯虎多言,转而望向丁春秋,漫不经心道:”前辈,得饶人处且饶人,可否放过我这位兄弟?”
虽是一副散漫模样,丁春秋却不敢轻视,目光落在他腰间那柄看似破旧的长剑上。
听闻此言,丁春秋略显诧异。
从二人对话可知他们交情匪浅,本以为会联手发难,未料对方竟主动求和。
这让他一时难以判断。
莫非此人虚有其表?
但忆及先前那一剑之威,又觉不像。
心思电转间,丁春秋和颜悦色道:”不知少侠如何称呼?”
白衣剑客坦然答道:”沈浪。”
沈浪?
“果然是他!”江似水暗忖。
赵琪瑛眼中也闪过一丝探究之色,未料昨夜记中提及的人物,今便得见真容。
丁春秋沉吟道:”老夫听闻苏州沈家曾有位沈天君,号称’九州王’,打遍天下未逢敌手。”
沈浪浅笑:”正是家父。”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 * 动。
苏州本地势力尤为震动。
自沈天君离世,沈家声势大减,如今竟又出此等英才,势必影响当地格局。
丁春秋目光闪烁,笑道:”沈家后继有人,今之事纯属误会,告辞。”
说罢率众离去,星宿派 ** 皆不敢多言。
沈浪转向唐伯虎:”你怎会与这老怪交手?”
唐伯虎又气又傲:”这老怪久仰我才名,想抓我去解’珍珑棋局’。”
“唐兄能解此局?”沈浪讶然。
唐伯虎摇头:”难说。
得看对手如何落子。”
沈浪点头称是。
这些年来,私下能解此局者不在少数,但真正对弈时却又败北,盖因棋路各异。
063 擂鼓山之行·第九篇记
** 平息后,观战者或散或留。
江似水本欲寻黄药师打探黄蓉消息,忽见其看向沈浪的欣赏目光,心中一紧。
遂转身回车厢:”赵伯,启程吧。”
赵天豪不疑有他,镖队继续前行。
赵琪瑛察觉异样:”怎么了?”
江似水握住她柔荑:”无妨,只是顿悟了些事。”
少女倚靠在他肩头,不再多问。
沿途武者渐多,江似水皆无心理会。
及至擂鼓山,已是中原镖局护送的最后一。
夕阳西下时,赵琪瑛外出备膳,江似水在车厢提笔记述:
【赴会途中,各路武者如百川汇海】
【今得见黄药师】
【素来孤高的他竟甘为车夫,令我对车厢中人极感好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