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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病院的食堂在主楼地下一层,是个挑高很低的长方形大厅。墙面下半截贴着老式的白色瓷砖,上半截刷着早已泛黄的乳胶漆,瓷砖接缝处积着经年的黑色污垢。两排长长的金属餐桌固定在地面上,椅子是廉价的塑料椅,大多已经出现裂纹,用胶带勉强缠着。

午餐时间是上午十一点半。病人按照病区分批进入,赵伶所在的第三区排在第二批。当他跟着队伍走下楼梯时,鼻腔立刻被复杂的气味填满:消毒水、漂白剂、陈年油脂、还有蒸煮过度的蔬菜特有的那股闷软气味。在这之下,依旧有那丝阴郁的檀香,但在地下一层,这气味混入了更深的潮湿霉味,变得浑浊而沉重。

赵伶端着不锈钢餐盘,沿着取餐窗口移动。今天的午餐是米饭、炖得稀烂的胡萝卜土豆块、几片看不出原貌的肉,还有一小碗飘着零星油花的清汤。他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这里视野好,能看清大半个食堂。

周会计坐在食堂最远的角落,背对着大厅,面前只摆着一碗白粥。他没有动筷,而是低头看着摊在桌上的记录本,铅笔在纸上快速移动着。算盘放在手边,珠子偶尔随着他身体的轻微动作发出咔哒声。

小念坐在离周会计不远的一张小桌子旁,那是儿童病人的专用区域。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碗里的糊状食物,眼睛不时瞟向赵伶这边,但一旦赵伶看过去,她就立刻低下头。

食堂里大约有三十多个病人,分散在各处。大多数人安静地吃着,或者机械地把食物塞进嘴里,眼神空洞。但也有几个表现出明显异常的:一个老人反复用勺子敲击餐盘,发出规律的叮当声;一个中年女人对着空气说话,时不时点头;还有上次团体治疗时那个摆头的年轻人,此刻正神经质地左右环顾,嘴唇无声地快速开合。

赵伶慢慢吃着饭,但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观察上。他发现,食堂里的“异常感”比楼上任何地方都强。不是指病人的行为异常,而是指那种弥漫在空气中的、无形的压力。像是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头顶,只是大多数人已经习惯了,或者感知不到。

他尝试调动一丝微弱的感知力,不是大范围探查,而是像伸出无形的触须,轻轻触碰食堂的空气。

然后他“感觉”到了。

无数细微的、破碎的“碎片”。不是记忆残响那样完整的意识片段,而是更零散的东西:一闪而过的恐惧,瞬间的愤怒,深沉的绝望,茫然的困惑……这些情绪碎片像灰尘一样漂浮在食堂的空气里,随着人们的呼吸进进出出,有些附着在墙壁上,有些沉入地砖缝隙,有些则被某些人无意识地吸收,又随着他们的情绪波动重新释放出来。

这里是个情绪的沼泽。半个世纪以来,无数病人在这里吃饭、争吵、崩溃、哭泣,他们的情绪残留沉淀下来,形成了这片无形的污染场。

而食堂的位置——地下一层,更接近地基,更接近周会计所说的“地下那个东西”。这些情绪碎片,很可能被地下的存在吸收、转化,又反馈回来,形成某种恶性循环。

赵伶收回感知,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这种碎片化的情绪污染虽然稀薄,但数量庞大,接触时间稍长就会让人不适。他看向其他病人,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很多人吃饭时眼神空洞——那可能不是病症,而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关闭一部分感知,减少与这些情绪碎片的共鸣。

午餐时间过半时,变故发生了。

那个一直左右摆头的年轻人突然停止了动作。

他僵在椅子上,眼睛瞪大,瞳孔缩成针尖大小,直勾勾地盯着食堂天花板的某个角落。他的嘴巴微微张开,发出嗬嗬的吸气声,像是喘不过气。

同桌的其他病人察觉到异常,纷纷挪开椅子,远离他。

“好多……眼睛……”年轻人喃喃道,声音不大,但在一片相对安静的食堂里格外清晰。

赵伶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天花板上只有几盏老旧的日光灯,灯罩积满灰尘,光线昏暗。没有任何异常。

但年轻人的表情越来越惊恐。他开始发抖,手里的勺子掉在餐盘上,发出哐当一声。

“好多……好多眼睛……在看我……在盯着我看……”他的声音提高了,带着哭腔,“别看我……别看我……”

食堂里的其他病人开始骚动。有人也抬头看天花板,虽然看不到什么,但恐惧会传染。敲餐盘的老人敲击速度加快了,对着空气说话的女人声音变得尖利,几个原本安静的病人开始不安地扭动身体。

护工发现了异常,两个男护工快步走过去,试图控制住年轻人。

“冷静点,李伟,没事的,什么都没有——”一个护工按住他的肩膀。

“放开我!”年轻人突然尖叫起来,猛地甩开护工的手,从椅子上跳起来,“它们来了!它们从天花板上下来了!好多眼睛——!”

他指向空中,手指疯狂颤抖。

就在这一刻,赵伶看到了。

不是用肉眼,而是用那种特殊的感知——在年轻人所指的位置,空气确实出现了异常。无数个细小的、无形的“注视点”在空中凝聚,每一个都散发着冰冷的、非人的恶意。它们密密麻麻,真的像无数只眼睛,悬浮在食堂上空,俯视着下方的人群。

这些“注视点”不是实体,更像是某种意识的投射,来自更深、更黑暗的地方。它们正在吸收食堂里弥漫的恐惧情绪,并以此为养分,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具有压迫感。

年轻人的尖叫引发了连锁反应。更多的病人开始惊慌,有人捂住耳朵,有人缩到桌子底下,有人跟着尖叫。食堂陷入混乱。

护工试图维持秩序,但面对几十个情绪失控的病人,他们显得力不从心。一个护工拿起对讲机呼叫支援,但地下层的信号很差,对讲机里只有刺耳的电流声。

就在这时,算盘声响起。

不是轻柔的拨弄,也不是昨夜那种急促的撞击,而是一种沉稳的、有节奏的敲击。周会计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他一只手托着算盘,另一只手的手指在算盘框架上有规律地敲击——不是拨动珠子,而是直接用指节敲击乌木框架。

咚。咚。咚。

每一声都清晰、沉稳,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声音不大,却奇迹般地压过了食堂里的骚动,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赵伶注意到,随着算盘声的响起,那些悬浮在空中的“注视点”出现了波动。它们像是被声波干扰的水面倒影,开始扭曲、模糊,聚合力减弱。

周会计一边敲击算盘,一边走向那个尖叫的年轻人。他的步伐很稳,每一步都踏在敲击的节奏上,形成一种奇特的共鸣。当他走到年轻人面前时,敲击声突然变了——从敲击框架变成了快速拨动珠子。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珠子高速碰撞,发出雨点般密集的声响。这声音不再试图安抚,而是带着一种明确的驱散意志,像无形的扫帚扫过空中。

那些“注视点”开始溃散。

不是瞬间消失,而是像烟雾被风吹散,一点点稀释、淡化,最终完全消失。食堂上空那种无形的压迫感也随之减弱。

年轻人停止了尖叫。他茫然地站在原地,眼睛依旧睁得很大,但瞳孔逐渐恢复正常大小。他左右看了看,又看了看天花板,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仿佛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那么害怕。

“坐下吃饭。”周会计平静地说,停止了拨动算盘。

年轻人呆呆地坐回椅子上,拿起勺子,机械地开始吃饭,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其他病人也逐渐平静下来。护工们松了口气,开始安抚那些还处于紧张状态的病人。食堂慢慢恢复秩序,但气氛明显比之前更压抑,大多数人加快了吃饭速度,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周会计收起算盘,走回自己的座位。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先看了一眼赵伶,眼神里传递出明确的信息:注意看。

然后,周会计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截粉笔——不是普通粉笔,而是暗红色的,和他在财务室画符用的“墨水”颜色很像。他蹲下身,在刚才年轻人站立位置的地面上,快速画了一个简单的符号:一个圆圈,里面有个交叉的十字。

符号完成的瞬间,赵伶感觉到一股微弱的能量波动从符号中心扩散开来,像涟漪般扫过周围几米的范围。波动所过之处,空气中残留的情绪碎片被净化、驱散,那种无形的污浊感减轻了许多。

周会计站起身,用鞋底抹掉了符号。地面上只留下淡淡的红色痕迹,很快就会在清洁工打扫时被彻底擦除。

他端着几乎没动过的白粥,走到餐具回收处,放下餐盘,然后离开了食堂。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任何多余动作,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但赵伶知道,那绝不是什么小事。

周会计用算盘声驱散了那些“注视点”——那是什么?是地下那个东西的“感官延伸”吗?还是另一种独立的异常现象?那些“眼睛”为什么会在食堂出现?是因为这里情绪碎片密集,容易吸引它们?还是因为那个叫李伟的年轻人,本身就有某种特质,容易被“注视”?

更重要的是,周会计最后画的那个符号。那明显是一种净化或封印的印记,虽然简单,但效果显著。而且他特意让赵伶看到,是在教学吗?还是在暗示什么?

赵伶快速吃完饭,端着餐盘走向回收处。经过李伟身边时,他刻意放慢脚步,用眼角余光观察这个年轻人。

李伟已经恢复了“正常”,正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已经凉了的饭菜。但他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握着勺子的手很不稳,勺子与餐盘边缘碰撞,发出轻微的叮当声。他的眼神依旧空洞,但深处有一种深藏的恐惧,像受伤的动物躲在洞穴深处,不敢出来。

赵伶还注意到,李伟的左手手腕上,有一圈淡淡的黑色痕迹,像是长期戴过什么束缚装置留下的印记。但痕迹的边缘不规则,颜色也不均匀,更像是……某种东西从皮肤内部渗出的污渍?

“别看。”一个很小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赵伶转头,发现小念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女孩端着空餐盘,眼睛看着地面,嘴唇几乎不动地低声说:“他那里……有脏东西的记号。看久了,脏东西也会看你。”

赵伶心中一凛。小念的意思是说,李伟身上被标记了?被那些“眼睛”标记了?所以才会成为攻击目标?

“什么脏东西?”他压低声音问。

“就是……想要进来,想要占地方的脏东西。”小念说得很模糊,但赵伶大概听懂了:那些异常存在在寻找“宿主”,而李伟可能因为某种原因,成为了优先目标。

“周叔叔能帮他吗?”

小念摇摇头:“周叔叔说,记号太深了,已经……已经长到里面去了。只能让他安静一点,不那么难受。但脏东西已经认得他了,还会再来。”

她顿了顿,补充道:“周叔叔说,你身上现在还没有记号。但要小心,不要被脏东西记住脸。”

不要被记住脸。这句话让赵伶后背发凉。那些“眼睛”在识别、记忆、标记目标?这意味着它们的行动不是完全随机的,而是有策略的?

“小念,你能看见那些记号吗?”赵伶问。

“有的能,有的不能。”小念说,“很明显的能看见,像那个哥哥手腕上的。不明显的……要很仔细看才能看见一点点。”

她抬起头,快速看了赵伶一眼:“哥哥你现在还没有。但要小心,昨天晚上的那只特别大的眼睛……它看你看了很久。”

昨晚的那只眼睛。那个竖瞳的、充满恶意的注视。那东西也在记忆他吗?也在尝试给他打上“记号”吗?

赵伶感到一阵紧迫感。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尽快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学会防护,学会反击。

“小念。”他想起周会计纸条上的嘱咐,“吃完饭,我教你唱一首新的歌,好吗?”

小念的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又暗淡下去:“周叔叔说,不要随便学新的歌。别人的歌不一定适合我。”

“这是周叔叔让我教你的。”赵伶说,“是一首……能让亮变得安静一点的歌。”

小念歪着头想了想,然后点点头:“那好吧。但要在没人的地方。周叔叔说,学歌的时候,不能被打扰。”

午餐时间结束,病人被分批带回楼上。赵伶和小念故意走在队伍最后,等到其他人都进入活动室或房间后,赵伶对护工说想带小念去屋顶透透气——这是被允许的,只要在护工视线范围内。

病院的屋顶是个平坦的水泥平台,四周有矮护栏。风很大,吹得两人的病号服猎猎作响。从这里能看到病院的全貌:红砖主楼,侧翼的辅助楼,荒芜的后院,还有远处城市的模糊轮廓。

护工在楼梯口等着,给了他们十分钟。

“就在这里吧。”赵伶说。他选择屋顶,是因为这里空旷,没有墙壁,没有水管,那些异常现象相对较少。而且风声能掩盖他们的声音。

“小念,我要教你的这首歌,叫《镇守潼关》。”赵伶轻声说,“它不是童谣,是一出戏里的唱段。讲的是一个将军坚守城池,保护百姓的故事。”

小念认真听着,眼睛看着赵伶。

“这首歌的特点是……稳。”赵伶努力寻找孩子能理解的词汇,“它不烫,不冷,就是稳稳的,像一块大石头。唱的时候,心里想着保护的东西,想着要守住的地方,声音就会变得很有力量,但不是那种会伤到别人的力量。”

他顿了顿:“周叔叔让我教你,是因为他觉得你可能需要更多保护自己的方法。你的童谣很好,但有时候,我们可能需要不同的歌,来应对不同的情况。”

小念点点头:“我懂。妈妈以前也说过,坏东西有很多种,所以赶走坏东西的方法也要有很多种。”

“对。”赵伶欣慰于小念的理解力,“那我现在唱一句,你跟着学一句,好吗?不用唱大声,轻轻哼就行。”

他开始教。先唱第一句:“潼关险,潼关固——”

小念跟着哼,声音很小,调子模仿得七七八八,但缺少戏曲特有的韵味。不过这没关系,重点不是学会唱戏,而是理解这首歌的“内核”:坚守、稳定、守护。

教了三四遍后,小念已经能勉强哼出完整的四句。她学得很认真,每次哼唱时,都会闭上眼睛,像是在感受什么。

“怎么样?”赵伶问,“唱的时候,有什么感觉吗?”

小念睁开眼睛,想了想:“有点重。不像我的童谣那样轻飘飘的。好像……好像脚底下生根了,站得更稳了。”

“那就对了。”赵伶说,“这首歌就是要让你站得更稳,不被坏东西推开,也不被它们拉走。”

他看了看时间,还有两三分钟:“小念,你记住,如果晚上又感觉到特别大的眼睛在看你,或者有其他特别可怕的东西,你就唱这首歌。不用唱大声,就在心里唱,想着要保护自己,要站稳。”

“那我的童谣呢?”小念问。

“你的童谣也很好,可以一起用。”赵伶说,“但记住,不同的歌有不同的用处。你的童谣像是……一把伞,遮住自己不被看见。这首歌像是一面盾,挡在前面不让坏东西靠近。”

小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把话记下了。

护工在楼梯口招手,时间到了。

下楼时,小念忽然拉住赵伶的袖子,小声说:“哥哥,那个手腕有记号的哥哥……他今晚可能会出事。”

赵伶心里一紧:“为什么?”

“脏东西记住他了,而且今天被周叔叔赶走,生气了。”小念说得很确定,“它们晚上会来找他,想快点把他……变成它们的地方。”

“周叔叔知道吗?”

“周叔叔知道。但周叔叔说,他今晚要去修一个很重要的裂缝,可能……可能顾不上。”小念的声音里带着担忧,“周叔叔让我告诉你,如果你愿意,可以试着帮忙。但不能用会烫到人的方法。”

赵伶明白了。周会计在考验他,也在给他实践的机会。用“不烫人”的方法,帮助一个被标记的病人,对抗今晚可能来袭的异常。

这是一个危险的测试。但如果成功了,他就能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自己不是累赘,而是真正的助力。

“我知道了。”赵伶说,“谢谢你,小念。”

回到观察室后,赵伶开始为今晚做准备。

他需要一种方法,既能保护李伟,又不暴露自己的力量,不吸引更多注意。不能用“烫人”的唱戏法,那意味着不能动用强烈的情绪和能量。只能用“温和”的方式。

他想到了今天周会计最后画的那个符号。虽然不知道具体原理,但那个符号显然有净化、稳定的效果。他能不能模仿?用《戏神卷宗》里的方法,结合自己温和状态下的力量,创造出类似的防护?

《戏神卷宗》里有关于“符咒”和“印记”的篇章,但大多需要特定的材料(朱砂、黄纸、特定的时辰)和复杂的仪式。他现在什么都没有。

不过,有一页提到“心印”:以意念为笔,以精神为墨,在虚空中勾勒防护印记。这种方法消耗大,效果弱,但胜在无形无迹,适合临时应急。

他需要练习。

整个下午,赵伶都在房间里,闭目冥想,尝试在脑海中勾勒那个符号——圆圈,中间一个十字。不是简单地想象形状,而是注入“稳固”、“净化”、“守护”的意念,让这个符号在精神层面“活”过来。

一开始很难。符号刚成形就溃散,意念无法凝聚。但渐渐地,随着他进入《镇守潼关》那种沉稳的状态,精神变得集中而稳定,符号开始能维持几秒钟,几十秒钟……

到傍晚时,他已经能在脑海中维持符号五分钟不散,并能感觉到符号散发出的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场”——一种温和的排斥力,排斥负面情绪和低层次的恶意。

这应该够了。

只要在异常来袭时,将这个“心印”投射到李伟周围,形成临时防护,撑到周会计处理完更紧急的裂缝问题,或者撑到天亮,异常自然退去。

晚饭时间,赵伶在食堂再次见到了李伟。

年轻人坐在角落,一个人,吃得很慢,时不时紧张地左右张望。他的左手手腕上的黑色痕迹,在昏暗的灯光下似乎更明显了些。

赵伶端着餐盘,故意从他身边经过。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快速看了李伟一眼,同时在心里默念《镇守潼关》的戏文,调动起那种沉稳的力量。

李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茫然地看了赵伶一眼。两人的目光接触了不到一秒,赵伶就移开了视线,走向自己的座位。

但在那短暂的对视中,赵伶完成了一件事:他将那个已经在脑海中成型的“心印”,像盖章一样,轻轻“印”在了李伟身上。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印记,而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标记。这个标记本身没有防护力,但它像一个信标,能让赵伶在需要时,快速定位李伟,并将真正的防护印记投射过去。

这很冒险。如果标记被异常察觉,反而会暴露李伟。但赵伶相信,以他现在这种“温和”状态下的力量,标记应该是隐蔽的,不会引起注意。

晚饭后,病人陆续回房。赵伶在走廊里看到了周会计。会计先生抱着算盘,正从一个房间出来,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他看到赵伶,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眼神里传递出确认:今晚的行动,照计划进行。

夜里,赵伶没有睡。

他坐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半意识维持着《镇守潼关》的沉稳状态,另一半意识延伸出去,感应着那个留在李伟身上的标记。

时间一点点走向午夜。

病房区的灯光熄灭,只留下走廊的夜灯。整栋病院沉入深沉的寂静,但这种寂静下,暗流开始涌动。

赵伶感觉到,标记所在的位置——李伟的房间——周围的气氛开始变化。温度下降,空气中出现细微的、不自然的波动,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聚集。

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集中全部精神,开始在脑海中构建完整的防护印记。

圆圈。十字。稳固。净化。守护。

这一次,印记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保护另一个无辜者。

为了证明,他赵伶,不止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钥匙”。

也可以是一个保护他人的“盾”。

【第八章完,字数:4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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