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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我妈愣了愣,嘴唇微微颤抖。
“宋满,你再恨我,也不能这么开这种玩笑。”
我妹眼底一片冰凉,不管妈妈还想说什么,直接抬脚就走。
可笑的是,我妈愣了片刻,居然也跟着她。
妹妹上了公交车,她也跟上去。
妹妹下了车,她也跟着下。
两人一前一后,弥漫在周遭的空气都显得有些诡异。
“宋满,你姐呢,让你姐出来。”
我妈加快脚步,在妹妹身后喊:
“你们姐妹俩故意玩我是吧。
“装死这种小把戏,你姐又不是没玩过。
“你们不会以为,这是在惩罚我吧?”
她说这话时声音有点急,有点抖。
显得有些气势不足。
我飘过去,凑近去看我妈的表情,试图看出点什么。
但她的眼睛一片混浊。
也是,她从不是会在意孩子的那种人。
在我最黑暗的高中生活里,曾无数次想过我该怎么做,才能吸引到妈妈的一点注意。
我考了无数个第一。
没换来我妈去开一次家长会。
她拒绝去外婆葬礼上接妹妹时。
我曾用刀抵在手腕上求她。
鲜血从皮肤里涌出来,一滴滴在地板上晕开。
我妈头也没抬一下,只懒懒地摆手:
“记得擦干净。很恶心。”
我一直觉得,她看我和妹妹,就像看街边的两条流浪小狗。
心情好时,会逗弄一下。
哪天死了,大概也会嫌尸体晦气,挡了路。
所以我很好奇,她明明不在乎我们,跟着妹妹,又是为什么。
尤其是,她抚养妹妹的日子,甚至不到半年。
感情?血缘?良心?
哪点看起来,都不像是她这种人会在乎的样子。
很快,妹妹走到了城中村里的出租房。
这是我死后,她自己挑的地儿。
离学校近。
更因为便宜。
合同快到期,为了省钱,妹妹拒绝续约,回学校住宿。
因而她撸起袖子,准备搬家。
妹妹打开着门,完全无视妈妈。
一室一卫,房子小得逼仄。
妈妈略显局促,停在底楼的过道里。
不时有提着脏鞋的农民工和外卖小哥擦肩而过。
楼上几个大妈扯着嗓子骂人。
万分嘈杂的一幕。
妈妈扯了扯嘴角,故意贬损:
“这都不后悔?就和你姐住在这种地方。
“我大发慈悲给你个过好日子的机会,你可别不识好歹。”
她话音没落地。
隔壁意识不清的酒鬼靠在墙边,朝屋内抱小孩的妇人吹了口口哨后。
又跌跌撞撞地朝我妈走来。
“哟,小美女呢。”
他猥琐的眼神还没透过门,落在妹妹的身上。
就被门内砸出的东西吓了一跳。
装了水的塑料瓶贴着人脸擦过。
发出一声闷响。
另一侧路过的大妈哈哈大笑,随口和我妈搭着话:
“这家小姑娘厉害得很。
“刚搬来那阵门口那条路可不太平了。总有小混混蹲在那儿骚扰人。
“结果你猜怎么着。”
大妈挤眉弄眼,压低声音。
“栽在这小丫头手上啦——
“那天酒瓶子往人背上抡咧,这地儿没人敢惹她的呀。”
我心不受控制得一缩,痛的发酸。
旁人只看到了那天打起架来不落下风的妹妹,对她避之不及。
只有我知道,当黑暗的小巷里,有人摸上妹妹的肩膀时,她抖的有多厉害。
怎么能不心疼呢。
我这么小的妹妹。
摸爬滚打着,乱七八糟着,长到现在这么大。
她吃了多少苦,是我想起就会落泪的程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