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日子一天天过去。
没有了我的存在,那个家变得前所未有的和谐。
沈昭随口提了一句,想把我的房间改成恒温琴房。
爸妈立刻拍板同意,“反正沈渺也不回来了,空着也是浪费。”
沈昼更干脆,直接请了设计团队进场。
我飘在半空,看着工人们像清理垃圾一样,把我的痕迹一点点抹去。
书桌上摊开的《阿尔卑斯风光》,床头干涸的水杯,
还有那只被我不小心磨破鼻子的旧小熊。
“都扔了。”沈昼指挥着,声音冷得像那晚的雪,“一件不留。”
小熊被塞进黑色垃圾袋时,那双纽扣眼睛似乎最后望了他一次。
我以为我已经麻木了,可灵魂深处还是传来被撕裂的钝痛。
工人搬动书桌时,沈昼忽然抬手:“等等。”
他拉开了最底层的抽屉。
那是我唯一的秘密基地,上了锁。
沈昼鬼使神差地输入了一串数字——他的生日。
“咔哒”。
锁开了。
沈昼愣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讽刺的复杂。
抽屉里只有两样东西:
左边是厚厚的医院单据,右边是几本泛黄的日记。
他随手拿起那沓单据,目光扫过“肿瘤科”、“神经外科”、“放疗中心”。
眉头紧锁,语气嫌恶:
“身体不好还到处乱跑,就会给人添乱。”
他随手把那些确诊书扔在一边,仿佛那只是感冒药单。
接着,他翻开了淡蓝色的日记本。
第一页,字迹稚嫩:
【哥哥今天偷给我糖吃,草莓味的。他说会永远保护我。】
往后翻,笔触开始潦草颤抖:
【家里来了新妹妹,像公主。我要懂事,不能当绊脚石。】
【头好痛,医生说是脑子里长了坏东西。爸妈在陪昭昭比赛,我不能说,不能给他们添麻烦。】
【如果我彻底消失,大家是不是就能轻松一点?】
沈昼翻页的手僵在半空,呼吸变得急促。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像针一样密密麻麻扎进脑海。
深夜的呕吐,化疗后的脱发,还有我在饭桌上小心翼翼的讨好。
就在他指尖开始颤抖时,门口传来一声娇脆的惊呼。
“哥哥!”
沈昭冲进来,看到日记本的瞬间,脸色惨白。
她猛地扑过去,一把夺过日记狠摔回抽屉,重重关上。
“你看这些干什么!人都走了,你还要留着这种晦气东西膈应我吗?”
沈昼被她的尖锐吓了一跳:“我只是随便看看……”
“你是不是后悔了?”
沈昭眼眶瞬间通红,像只炸毛的猫,
“你答应过爸妈,以后家里只有我一个女儿!你是不是想让她回来?”
“我没……”
“那你就把这些都烧了!”
沈昭抓着头发尖叫,作势要往墙上撞,
“既然你们都忘不了她,那我死给你们看好了!”
这招屡试不爽。
爸妈闻声赶来,心疼地抱住发疯的沈昭,转头对着沈昼怒吼:
“混账东西!非要逼死昭昭你才满意吗?烧了!全都烧了!”
沈昼看着怀里哭得几乎昏厥的沈昭,又看了看父母厌恶的眼神。
那点刚冒头的疑虑和愧疚,瞬间被烦躁淹没。
比起死人的委屈,活人的眼泪显然更有分量。
“好,都烧了。”
他闭上眼,疲惫地挥挥手。
工人重新把东西装袋,连同那个抽屉里的秘密一起打包带走。
沈昼再也没看一眼。
如果他再多看一眼,就会发现,
在那些日记本和缴费单的下面,
还压着一张被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那张纸,比我所有的日记,都更能解释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