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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张昊摔门离去的声响在车库里撞了个来回,最后消散在厚重的铁门后。安全屋里的空气瞬间凝成了块,沉甸甸压在每个人胸口,连呼吸都带着滞涩的重量。

陆泽安站在控制台前没动,后背的伤口跟着刚才的争吵隐隐抽痛——那八针缝得真他妈糙,陈宇当时手抖得像在弹琵琶,线脚歪歪扭扭跟爬了条蛆似的。他盯着监控屏幕,松林边缘那些暗绿色的热源信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了踪影。

“没、没了!”陈宇的声音在死寂里拔尖,带着颤音,“屏幕上那些绿点点……全没了!”他缩在椅子上,手指还按在记录本上,墨水晕开一小团污渍,把“松林方向异常”几个字糊得半清。

林薇把消防斧往墙边一靠,斧刃在应急灯下发着冷光。她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指尖刚碰到布料就缩了缩——外面的黑是实打实的,伸手不见五指,连风刮过松林的声音都像被捂住了嘴,闷得让人心里发慌。“不是没了,”她声音很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是藏得更贼了。”

王旭和李静还僵在餐桌旁。王旭推了推鼻梁上那副裂了纹的眼镜——加油站那次摔的,镜片用透明胶带粘着,看东西得歪着头,眼尾都挤成了褶。李静手里攥着块抹布,机械地擦着桌面,明明没有污渍,却擦得格外用力,指节都泛了白。

“收拾。”陆泽安转过身,声音不高,却像钉子敲在木头心上,“王旭,去查所有出入口的加固,螺丝松了就拧紧,木板漏缝就加层铁皮。李静,盘点医疗物资,重点看抗生素还够几个人用几天。陈宇,接着盯监控,有一点动静马上喊,别他妈走神。”

没人问“张昊怎么办”。刚才监控屏幕上那辆货车的尾灯消失在松林拐角时,这个问题就有了答案——末世第七天,答案通常都裹着血和灰,没人愿意拆穿。

林薇没动,她盯着陆泽安汗湿的后颈:“你的伤该换药了。”

“等会儿。”

“现在就换!”她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力道大得差点把他从椅子上扯起来,转身从李静刚整理的药品里抽出一卷新纱布和一小瓶碘伏,“感染了谁都能活,就你不能——你死了我们跟谁搞研究?”

陆泽安没再犟。他坐到椅子上,背对着众人脱下外套,后背的纱布已经渗出血和淡黄色的组织液,粘在皮肉上硬邦邦的。林薇伸手去揭,细微的撕裂声响起时,他咬着后槽牙,额头瞬间冒起一层冷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滴,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视野边缘闪过几行幽蓝色的小字,比之前清晰了些:

【创口感染指数:中度。局部坏死组织未完全清除。建议:二次清创,双氧水冲洗后外敷磺胺嘧啶银乳膏。】

【检测到宿主情绪应激反应,肾上腺素水平偏高。建议:适当休息。】

休息?陆泽安心里冷笑。这世道,闭眼的功夫都可能见阎王,哪来的休息时间。他接过林薇递来的消毒棉球,冰凉的触感让后背肌肉猛地绷紧,疼得他指尖都蜷了起来。

“你刚才,”林薇压低声音,手里的棉球在他伤口周围轻轻擦拭,“在车库里待了二十分钟。光检查车况用不了那么久吧?”

陆泽安侧过头,从她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脸色苍白,眼白里爬满红血丝,下巴上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污渍。“刹车油壶液面偏低,柴油还剩三分之一,”他说,“这些都跟张昊提过。”

他说的是实话,至少一半是。前天在加油站加油时,他就指给张昊看油管接头那层油渍,可对方瞥了眼说“没事,能跑”,那时候他眼里就没把这末世的风险当回事。

林薇盯着他看了两秒,没再追问。她剪掉那些发黑的缝线,脓液混着血水淌下来,滴在地板上的旧报纸上——那是陈宇从图书馆带出来的《滨海日报》,头版标题还印着“市领导视察新区建设”,如今成了接污血的废料,透着股荒诞的讽刺。

二次清创比第一次更疼。双氧水浇在伤口上冒起白色泡沫,像有无数根针在往里扎,又麻又烫。陆泽安抓着椅子边缘的手指节发白,指腹都抠进了木头缝里,却一声没吭。

等敷上新药裹好纱布,他衬衫后背已经湿透了,冷冰冰地贴在皮肤上,风一吹就打寒颤。视野里的小字又跳了一下:【感染指数下降至轻度。真理点+2。当前:36/40。】

还差四点。

“好了,二十四小时内别沾水,”林薇把用过的棉球纱布收进塑料袋扎紧,扔进墙角的医疗废物桶,“再敢瞎折腾,下次就直接给你灌安眠药绑床上。”

陆泽安点点头,重新套上外套。疼痛让他的脑子异常清醒——太清醒了,那些数字、图表、可能性在脑海里疯狂打转,像解不开的方程。他走到白板前,拿起笔,笔尖在光滑的板面上顿了顿。

“现在开会。”

另外三人围过来,脸上都挂着疲惫和不安,眼底的红血丝比陆泽安还重。

“第一,张昊走了,我们剩五个人。”陆泽安在“团队状态”一栏写下“5”,笔尖划过白板发出沙沙声,“这意味着每个人要多扛点活,但物资消耗能慢下来。李静,重新算食物和水的配给,按最省的来。”

李静连忙点头,掏出小本子低头记录,笔尖在纸上划得飞快。

“第二,外面那些绿色的玩意儿——暂时叫‘带苔的’。”他在白板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轮廓,像块长了毛的土豆,“特征:跑的快,会躲,身上裹着层苔藓似的东西,怕强光和巨响。今天击退了一只,但它们肯定在暗处盯着我们。”

陈宇喉结上下滚了两圈,手心全是汗,记录本都快攥皱了:“它们……它们有脑子?”

“比只会晃悠的那些强点。”陆泽安指了指窗外,“普通的玩意儿听到动静就扑,这些会藏,会等,受伤了还知道跑。这不是好兆头。”

王旭推了推眼镜,眼里闪过一丝兴奋,又很快被恐惧压下去:“生物特性呢?那些苔藓是寄生的还是本身长的?”

“不知道。”陆泽安坦然承认,“所以要搞清楚。从今天起,我们启动第一个研究——搞明白这些带苔的到底是什么,怎么对付。”

他在白板上写下项目名称,底下分了几栏:

【观察组:林薇、陈宇】

【活儿:盯着监控记它们啥时候出来、有多少、爱干嘛。陈宇,你那录音设备试试能不能录下它们的动静。】

【实验组:我、王旭】

【活儿:分析白天弄来的样本,试试强光和巨响到底多管用,琢磨着做点能治它们的装备。】

【后勤组:李静】

【活儿:管医疗、处理样本时做好防护、物资该给谁给谁。】

“研究?”王旭眼睛亮了,往前凑了两步,“怎么研究?我们连个显微镜都没有——”

“有。”陆泽安打断他,走向储藏室角落一个落灰的铁皮柜。他输入密码——父亲生日倒过来,柜门“咔哒”一声弹开,里面是整套便携式实验室设备:光学显微镜、离心机、甚至还有个小型的PCR仪和一堆没拆封的试剂盒。

所有人都愣住了。陈宇张着嘴,半天没合上,李静手里的小本子都掉在了地上。

“我爸的业余爱好。”陆泽安面不改色地扯谎,“他是搞材料学的,闲得没事就摆弄这些,搬家时硬塞进后备箱的,当时还嫌占地方。”

这解释漏洞百出,但没人深究。末世里,一个能拿出抗生素和缝合针的人,再掏出个显微镜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毕竟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王旭像看见宝贝似的扑过去,手指轻轻抚摸显微镜的金属外壳,嘴里喃喃自语:“这型号是BX53,专业级的……没想到末世里还能圆我学生物的梦,就是这条件,跟在垃圾桶里做实验差不多。”

“能用就行。”陆泽安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密封袋,里面是白天从那只“带苔的”身上刮下来的暗绿色粘液,“第一个活儿:搞清楚这玩意儿到底是啥做的。”

他把样本递给李静:“戴两层手套,在通风柜里弄,别沾到皮肤上。”

李慎重点点头,接过样本时手有点抖,小心翼翼地放进生物安全袋里。

“林薇,陈宇,”陆泽安转向他们,“从今晚开始,每小时记一次松林那边的情况。不光看热成像,还得听——陈宇,你那录音设备还能用吧?”

陈宇连忙从背包里翻出个巴掌大的录音笔和一副监听耳机,那是上次在电台站顺手揣的,没想到真能用上:“能、能!电量还有一半,我再省着点用,撑一晚上没问题!”

“好。每两小时录一次环境音,重点听有没有嗡嗡的、或者有规律的声音。今天那只跑的时候叫了一声,说不定是在跟同伙打招呼。”

分工明确下来,每个人都有了具体的活儿,那种无所适从的恐慌感,被实打实的任务压下去了一点。陆泽安太清楚这种心理——人一忙起来,就没空想那些让人绝望的破事了。

但该想的,终究还是要想。

夜里十一点,大部分人都去休息了。陆泽安值第一班夜,控制台前只有屏幕的冷光,十六个监控画面里,世界是一片死寂的深灰色,只有偶尔风吹过树枝的影子,在画面里晃了晃。

他调出车库的监控回放。两小时前,张昊上车前,他在车库里待的那二十分钟。

画面里,他蹲在货车底盘旁,手里拿着扳手,动作很自然,就像在检查车况。但有一个瞬间,他的手伸向了刹车油管的连接处——只是碰了碰,没拧,没拆,手指在油管接头的油渍上蹭了蹭,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

然后他站起来,拍了拍张昊的肩膀,说了句什么。从口型看,大概是“注意车况”。

陆泽安关掉回放,指尖在控制台上轻轻敲击着,节奏杂乱。

刹车油管确实有慢渗,他昨天就发现了,提醒过张昊两次,对方都没当回事。所以……这不算谋杀。顶多是,没拼命拦着一个找死的人。

他这么告诉自己,可心里还是像堵了块石头,沉甸甸的。

视野边缘的小字又跳出来:【持续观察环境,分析潜在威胁。真理点+1。】

【对团队成员行为及结果进行深度反思,涉及生存伦理判断。真理点+2。】

【当前:39/40。】

还差一点。

陆泽安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后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胃里也空得发慌,上次吃东西还是十六个小时前那半块融化的巧克力。父亲的信、无线电频率、带苔的怪物、系统、还有张昊消失在监控里的尾灯……这些念头在脑子里缠成一团,剪不断理还乱。

“换班了。”

林薇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她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旁边,手里端着杯热水,热气在冷空气里凝成白雾,带着点淡淡的水垢味。

“谢谢。”陆泽安接过水杯,温度透过陶瓷传到掌心,暖烘烘的,让人莫名安心。

“李静把样本初步处理了,”林薇压低声音,目光落在监控屏幕上,“她说在显微镜下看到的东西……不太对劲。”

陆泽安立刻清醒过来,坐直身体:“怎么不对劲?”

“像是某种真菌,但菌丝结构怪得很,还有微弱的荧光。而且……”林薇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她说菌丝在样本里还在慢慢长。”

生长。这意味着那些苔藓不是简单的附着物,是活着的,跟那怪物是共生关系。

陆泽安脑子飞快转起来。真菌怕光,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它们会躲着强光;震动可能会破坏菌丝和宿主神经的连接,所以巨响能逼退它们。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利用的弱点就多了……

视野里,最后一行小字缓缓浮现:

【基于新线索,对“带苔的”形成更完善的病理模型假设。逻辑链条完整。真理点+1。】

【当前:40/40。】

【条件满足,晋升:二星学者。】

没有光芒,没有声音,只有一瞬间的通透感。陆泽安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后背的疼痛感好像淡了点,不是伤口愈合的那种淡,是脑子清明得能忽略疼痛的通透——那些散乱的知识碎片,突然自动归位、连接,形成了几条清晰的脉络,就像蒙尘的镜子被擦干净了。

他睁开眼睛,眼底的疲惫淡了些,多了几分笃定。

“怎么了?”林薇察觉到他神色变化,皱了皱眉。

“没事。”陆泽安摇头,喝了口热水,温热的水流进胃里,熨帖得很,“想到个法子,明天试试能不能治住那些玩意儿。”

他站起身,把位置让给林薇。走回休息区时,他瞥了一眼监控屏幕。

松林方向的夜视画面里,几个暗绿色的热源信号,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边缘,像蛰伏的毒蛇,等着最佳的出击时机。

它们还在等。

陆泽安躺到折叠床上,闭上眼。脑子里不再是混乱的恐惧,而是一个正在成形的计划:紫外线灯管、高频声波发生器、还有王旭从实验室带出来的那瓶过氧化氢……

差一点材料,差一点时间。

但至少现在,他知道该往哪个方向使劲了。

窗外,远处隐约传来一声惨叫,短促而凄厉,很快被厚重的夜色吞没,连点回响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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