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信号弹在夜空炸开的瞬间,商云叙看清了悬浮车旁的标志——不是生态监察局的绿叶,而是枚缠绕着荆棘的齿轮,像朵淬了毒的金属花。
星轨734的呼吸猛地顿住,浅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惧:“是‘肃清者’……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肃清者?”商云叙攥紧了怀里的木箱,木头的纹路硌得掌心发麻。他在原主的记忆碎片里见过这个名字,那是群比清剿队更极端的家伙,信奉“绝对荒芜”,见不得任何新生的绿意。
为首的肃清者往前踏了一步,黑色作战靴踩碎了草叶,发出“咔嚓”的脆响。他摘下面罩,露出张布满疤痕的脸,嘴角扯出个狰狞的笑:“没想到能在这儿捡到两份大礼——监察局的叛徒,还有个敢在废星种地的疯子。”
他的目光扫过商云叙怀里的木箱,像秃鹫盯上了腐肉,“风信种子就在里面,对吗?”
煤球炸起浑身金属毛,冰蓝色的眼睛里迸出电流,对着肃清者发出威胁的低吼。
小松土的触须直挺挺地竖起来,红光像烧红的铁丝,随时准备扑上去。
可它们的威慑在荷枪实弹的肃清者面前,像两只张牙舞爪的小猫,显得格外单薄。
“把种子交出来,”疤痕脸晃了晃手里的激光枪,枪口的红光在商云叙眼前跳动,“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商云叙没动,只是悄悄往星轨734身边靠了靠。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手指在发抖,却死死攥着块从地上捡起的尖石,指节泛白。“你说过有办法。”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星轨734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浅灰色的眼睛飞快地扫过四周:“看到左边那丛开紫花的草了吗?是‘迷迭藤’,汁液能让人暂时失明。等会儿我数到三,咱们往那边滚。”
商云叙点头的瞬间,疤痕脸突然扣动了扳机。激光束擦着他的耳边飞过,打在身后的树干上,“轰”地炸出个焦黑的洞。热浪燎得他耳廓发烫,带着股刺鼻的焦糊味。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疤痕脸冷笑一声,正要再次扣动扳机,异变陡生——
小松土突然像道暗红色的闪电窜了出去,不是扑向肃清者,而是钻进了他们脚边的草丛。
紧接着,一阵“嘶嘶”声响起,无数条赤鳞蛇从草里钻出来,红得像流动的血,对着肃清者疯狂吐信。
“该死!是蛇群!”肃清者们慌了神,激光枪胡乱扫射着,却怎么也打不完涌上来的蛇。原来小松土刚才不是在示警,是去搬救兵了。
“就是现在!”星轨734低喝一声,拉着商云叙往左边的迷迭藤扑去。
商云叙死死抱着木箱,任由身体在草地上翻滚,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衣服,冰凉地贴在背上。
他能听到身后传来肃清者的怒骂和蛇群的嘶鸣,还有激光枪炸响的轰鸣,像场混乱的交响乐。
“抓把藤叶!”星轨734的声音带着喘息,他已经抓起一把紫花迷迭藤,往追来的肃清者脸上甩去。
商云叙依样画葫芦,指尖被藤叶的尖刺扎得生疼,流出细小的血珠。但他顾不上疼,抓起藤叶就往身后扔。
迷迭藤的汁液溅在追来的肃清者脸上,那人立刻发出痛苦的嚎叫,捂着眼睛在地上打滚,激光枪掉在一旁。
“好样的!”星轨734拽着他往密林深处跑,煤球和小松土紧随其后。
蛇群还在和剩下的肃清者缠斗,暂时没追上来,但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像催命的鼓点。
密林里的光线很暗,只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的月光,在地上织成张斑驳的网。
空气里弥漫着腐叶的霉味和迷迭藤的清香,混合成种奇异的气息。
商云叙跑得肺都快炸了,怀里的木箱硌得肋骨生疼,却死死不肯松手。
“前面有个山洞!”星轨734突然喊道,指着不远处的岩壁。那里确实有个黑黢黢的洞口,被藤蔓遮掩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们冲进山洞的瞬间,商云叙回头望了一眼——疤痕脸带着两个肃清者追了过来,脸上还沾着迷迭藤的汁液,眼睛红肿得像兔子,却依旧死死盯着他们,像两头被激怒的野兽。
“快堵洞口!”星轨734喊道。
山洞里堆着不少枯枝败叶,两人七手八脚地往洞口堆,煤球也叼来几根细枝帮忙。
小松土则守在洞口内侧,对着外面发出“嘶嘶”的警告,赤鳞蛇群像条红色的带子,在洞口外盘绕着,形成道天然的屏障。
洞口被堵得只剩道缝隙时,商云叙才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洞壁渗着水珠,滴落在石笋上,发出“叮咚”的轻响,像在给他们伴奏。
星轨734从背包里摸出根荧光棒,掰亮后,淡绿色的光芒照亮了山洞——不大,却很干燥,角落里还堆着些兽骨,像是以前有异兽住过。
“暂时安全了。”星轨734靠在洞壁上,额头上的冷汗在荧光下闪闪发亮,“肃清者被蛇群缠着,一时半会儿进不来。”
商云叙解开怀里的木箱,检查种子是否完好。那颗泛着珍珠光泽的种子静静躺在稻草里,毫发无损,他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口袋里的团子探出头,浅棕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山洞,小鼻子嗅来嗅去,像是在探索新环境。
“没想到小松土这么厉害。”商云叙笑了笑,想起刚才蛇群涌出来的壮观场面,“原来它不是独行侠。”
星轨734也笑了,浅灰色的眼睛里漾着暖意:“万物都有自己的族群,连最孤僻的赤鳞蛇都不例外。就像我们……”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以前总觉得监察局冷冰冰的,现在才发现,里面也有不少像凌紫一样,偷偷守护绿意的人。”
荧光棒的光芒渐渐暗下去,山洞里的阴影浓了些。
商云叙摸了摸煤球的头,小家伙正蜷缩在他脚边打盹,金属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面。
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块烤土豆干,递给星轨734:“尝尝?上次凌紫说好吃的那个。”
星轨734愣了愣,接过去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比压缩饼干好吃一万倍!你到底藏了多少好东西?”
“秘密。”商云叙眨了眨眼,自己也拿起一块嚼着。土豆干的焦香在舌尖弥漫开来,带着点阳光的味道,驱散了刚才的紧张和霉味。
就在这时,洞口传来“咔嚓”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扒拉枯枝。
煤球猛地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睛盯着洞口,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警告声。
肃清者追来了。
商云叙和星轨734瞬间绷紧了身体,抓起身边的石头,屏住呼吸盯着洞口。
枯枝被轻轻拨开一道缝,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探了进来——不是肃清者,是只星兔鹿,雪白的绒毛上沾着草屑,头顶的粉毛湿漉漉的,像刚哭过。
是团子的同类?
商云叙刚松了口气,就看到更多的星兔鹿从缝隙里钻进来,一只,两只,三只……很快挤满了半个山洞。
它们都和团子一样雪白,只是头顶的毛颜色各异,有浅黄的,浅粉的,还有像天空一样的浅蓝。
最后钻进来的是只体型稍大的星兔鹿,额头上有撮金色的毛,眼神温和,像是族群的首领。
它走到商云叙面前,用头轻轻蹭了蹭他怀里的木箱,浅棕色的眼睛里满是善意。
“它们是……来帮我们的?”星轨734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商云叙没说话,只是看着那些星兔鹿。它们围在木箱周围,用鼻子轻轻嗅着,头顶的绒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柔和的光,像撒了把彩色的星星。
他突然想起凌紫说过,星兔鹿能促进植物生长,或许它们也能感知到风信种子的力量。
洞口的缠斗声不知何时停了。商云叙透过缝隙往外看,只见肃清者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覆盖着层绿色的黏液——是迷迭藤的汁液,看来蛇群和星兔鹿联手了。
可还没等他松口气,远处突然传来熟悉的引擎声,比肃清者的悬浮车更响,更沉重,像是艘大型舰艇正在靠近。
星兔鹿们突然变得焦躁起来,纷纷往山洞深处挤,头顶的绒毛失去了光泽。
金色头领对着商云叙“哼哼”叫着,用头往山洞内侧顶,像是在催促他们快走。
商云叙的心沉了下去。他抓起荧光棒,往山洞深处照去——那里竟然还有条狭窄的通道,黑黢黢的,深不见底,像是通往地球的另一端。
引擎声越来越近,震得洞顶落下细小的石屑。
透过洞口的缝隙,能看到夜空中出现了艘巨大的黑色舰艇,舰身印着荆棘齿轮的标志,比刚才的悬浮车大了十倍不止,像朵遮天蔽日的乌云。
肃清者的主力来了。
“走!”商云叙当机立断,抱起木箱钻进了狭窄的通道。
星轨734、煤球、小松土和星兔鹿们紧随其后,金色头领断后,用身体堵住了部分通道,只留下仅供一人通过的缝隙。
通道里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商云叙用荧光棒照着前路,发现脚下的石头越来越湿润,带着股淡淡的水腥味,像是靠近了地下河。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震得通道剧烈摇晃。金色头领发出声凄厉的嘶鸣,随即没了动静。
商云叙的心猛地揪紧了。
他知道,那是肃清者炸开了洞口。
而金色头领,恐怕……
荧光棒的光芒在颤抖,映着他苍白的脸。通道前方的黑暗里,隐约传来潺潺的水声,像是在召唤,又像是在叹息。
他们只能往前走,没有回头路了。
可谁也不知道,这条通往未知的黑暗通道尽头,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是新的生机,还是更深的绝望?
商云叙握紧了怀里的木箱,感觉种子在掌心轻轻跳动,像颗不肯熄灭的心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