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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让我瞬间傻眼了。
老周上前一步,伸手把我搂进怀里,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我决定好了,保你儿子。”
老周红着眼睛,“丫丫是女孩,又傻了,就算活着,以后也难……让她这样走,不会太痛苦。”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我快要窒息。
可我也别无选择,为了儿子,我只能对不起丫丫。
但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
一开始,我们想把丫丫丢进后山,可她总能凭着本能跑回来。
后来,我们又想过其他办法,把她丢进城里,或者推下山崖,可无一例外的,她总能被人送回来。
家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可丫丫似乎完全不知道这一切,有一天,她竟然主动伸出手拉我的衣角,“游泳……丫丫要游泳。”
我被她缠得心烦意乱,只粗暴地推开她,吼道:“别跟着我!不许提游泳!”
我知道村里有些不怀好意的人,总教唆她往村口的池塘里跳。
这时,老周突然从屋里走出来,眼神亮得吓人,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压低声音说:“这是个机会。”
我猛地抬头看向他,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蔓延到全身。
老周立刻去准备了,丫丫兴奋地跟在我们身后,走到水库边时,春风吹过,水浑浊不堪,看不到底。
“丫丫,你和阿姨比赛,看谁先游到对岸,赢的人有糖吃。” 老周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丫丫用力点头,迫不及待地跳进水里,手脚并用地往前划。
没游多远,就像我和老周想的那样,水草疯狂地缠绕上她的四肢,她惊恐地回头,伸出手,朝着我的方向,嘴里发出模糊的呼救声,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我下意识去拉她,在即将碰到她的瞬间,我突然停住了。
只要丫丫多活一天,我儿子就多一分危险。
狠下心来,我抓起漂浮的几根粗壮水草,缠上她的手脚,打了一个又一个死结。
丫丫看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解,
我不敢再看她,快速转身游上了岸,在老周怀里,我们看着她的头一次次露出水面,又一次次被淹没,不知过了多久,水面终于恢复了平静。
当天夜里,老周就带我和儿子进了城。
二十年来,老周对儿子就像亲生的一样,好在儿子也争气,一路读到大学毕业,还谈了个家境优渥的女朋友。
那孩子长相,性格样样挑不出错,就是家里人迷信,非得让儿子入赘,说愿意给彩礼五百万,唯一的条件就是得让我们回老家办一场祭祖仪式。
出发前,老周联系了村长,托他把闲置的老房子打扫干净,可等我们进村时,总觉得空荡荡的屋子透着股说不出的阴冷,像有双眼睛藏在暗处。
更糟糕的是,刚进屋没多久,就突然停了电。
儿子和女朋友吓得不敢动,老周去看电箱,只能让我开车去买些蜡烛和手电筒。
车子驶在坑坑洼洼的乡间小路上,风一吹,叶子沙沙作响,听得人头皮发麻,眼看就要经过水库,我的心脏狂跳不止,下意识地踩了油门,想快点冲过去。
就在这时,车窗外突然飘来一阵淡淡的水腥气,紧接着,一个稚嫩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
“阿姨,这次游泳比赛是我赢了!”
我浑身一僵,猛地踩下刹车。
“谁?谁在说话?” 我对着窗外大喊,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发颤。
没有人回应。
我不敢再多待一秒,慌忙发动车子,踩着油门疯狂往前冲。
时隔二十年,我又一次想起丫丫在水里挣扎的模样,想起我亲手系上的水草死结,还有她最后那充满不解的眼神,像刻在了脑子里一样,挥之不去。
往回走时,我特意绕了远路,电已经恢复了,微弱的光影微微晃动,我正要下车,就瞥见副驾驶上印着一串小小的脚印。
脚印湿漉漉的,延伸到了后排。
我慌忙地拉开手套箱,想拿起抹布擦干净,可拿到手时,布料也是湿的。
再一看,那是一小块破旧的碎花布。
分明是那天丫丫穿得泳衣布料。
“啊!”我吓得转身就跑。
夜里,只要我一闭上眼,就总觉得有水滴在脸上,窗外的风呜咽,总像有人在水底求救,断断续续,到后半夜才停歇。
天一微亮,我拽着老周就往外走,“丫丫,丫丫回来找我们了,这不能待了。”
我把昨夜的事都告诉了老周,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沉得吓人:“她肯定是在怪我们没有让她入土为安,看来,只能挖出她的尸骨了。”
“可是……” 我心里咯噔一下。
虽说这件事是我和老周共同的主意,但毕竟是我亲手用水草缠住丫丫的手脚,打了死结,一旦尸体被找到,我逃不了干系。
可看着老周铁了心的模样,我还是没敢把这话说出口。
当年村里人都知道,丫丫是游泳走的,一直没找到尸骨,老周编了个丫丫托梦的说辞,又给村长塞了不少钱,村里就同意我们抽水灌田了。
岸边渐渐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村民,我站在人群里,只能在心里祈祷,二十年的时间足够长,最好能把丫丫的骨头冲走。
浑浊的水一点点下降,水草露了出来,我盯着水库底,心脏狂跳不止,既盼着找不到尸骨,又被那股诡异的恐惧逼着,想知道丫丫到底有没有真的回来。
中午时分,突然有人大喊一声:“找到了!这里有东西!”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老周赶紧冲过去,很快,一具早已腐烂变形的骨架被抬了上来。
可看清的那一刻,我脑子彻底懵了——那骨架粗壮,明显是成年人的身形,根本不是丫丫!
岸边的村民炸开了锅,议论声更大了。
警察来得很快,我和老周作为证人一同被带走问话。
“姓名,职业,年龄。”
我咽了口唾沫,一五一十地回答。
“苏晚红,” 警察的声音陡然拔高,“你老实交代,水库里的死者,你认不认识?”
我摇了摇头,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衣服。
警察盯着我看了足足半分钟,随后,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啪” 地拍在桌上,推到我面前:“那你看看这个。”
文件上是一张身份证翻拍件,泛黄的纸页上,男人眉眼熟悉得让我浑身发冷——
“死者是你的第二任丈夫,周建国。”
“这不可能!”我失声尖叫,猛地往后退。“死的不是周建国!老周他,他就在外面,是和我一起被带来的!”
我二十年来,朝夕相处的男人,怎么会是个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