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那天之后,颜瓷大病一场。
高烧来得凶猛,但更难受的是心里那种被掏空的感觉。
陈烬的话反复切割着她残存的自尊。
“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她躺在宿舍床上,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也许他说的是对的。
第四天早上,烧退了。
颜瓷强迫自己起床,收拾行李,她得找个地方落脚。
手机屏幕亮起,是陈烬助理发来的消息:【颜小姐,陈先生为您安排了公寓,地址已发至您邮箱,随时可以入住。】
颜瓷没有回复,她拖着行李箱走出校门,站在那个熟悉的路口——往前是去汀兰苑的方向,往左是去律所实习的办公楼。
红绿灯交替三次,她终于转向左边。
律所的实习机会是陈烬去年就安排好的,国内顶尖的非诉所,无数法学生梦寐以求的起点。带教律师姓周,四十多岁,业内知名,对颜瓷客气而疏离。
“陈先生打过招呼了。”周律师递给她一叠文件,“这些案卷先熟悉一下,下午跟我去见客户。”
工作能让人暂时忘记很多事情。
她埋首在案卷里,研究跨境并购的合规条款,起草法律意见书,跟着周律师参加谈判。
每天忙到深夜,回到临时租住的小单间倒头就睡。
就这样过了两周。
周五晚上,周律师难得提前放人:“周末好好休息,下周一有个重要客户要见,养足精神。”
颜瓷道谢后离开办公楼,夜色已深。
她站在路边等车,手机震了一下。
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短信:【我在你身后。】
她猛地回头。
陈烬的车就停在街角暗处,车窗降着,能看见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腕表在路灯下反射冷光。
颜瓷站在原地没动。
陈烬朝她走来,他穿着黑色衬衫,没打领带,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那圈已经结痂的咬痕——岑欢留下的。
“瘦了。”他在她面前站定,目光扫过她的脸。
颜瓷没说话。
“住哪里?我送你。”
“不用了,我叫了车。”
陈烬像是没听见:“跟我上车,或者我陪你在这里等。”
最终她还是上了车。
车厢里放着很轻的爵士乐,是颜瓷以前常听的那张专辑。
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忽然开口:“岑欢怎么样了?”
音乐声停,陈烬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顿了一下,“为什么问这个?”
“好奇。”颜瓷转过头看他,“能让陈先生念念不忘这么多年的人,到底有什么特别。”
沉默在车厢里蔓延。
许久,陈烬才说:“她生病了,需要静养。”
“所以你现在每天去陪她?”
“颜瓷。”他声音沉下来,“不要试探我的耐心。”
她笑了:“我没有试探,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你手腕上的伤还没好全,不是吗?”
车子猛地刹住,停在路边。
陈烬转过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颜瓷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既然你心里的人回来了,就放过我吧,我们之间该彻底断了。”
陈烬忍了忍:“我送你回汀兰苑。”
颜瓷拒绝。
陈烬没理她,车子重新启动,朝着汀兰苑的方向疾驰。
二十分钟后,车驶入别墅区。
汀兰苑的灯亮着,不是颜瓷走时关掉的那些。
客厅的落地窗透出暖黄色的光,隐约能看见一个人影坐在沙发上。
陈烬停下车,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颜瓷走到门前,输入密码——陈烬的生日,他一直没让她改。
门锁“咔哒”一声打开。
客厅里,岑欢坐在沙发上,穿着颜瓷的睡衣,手里端着一杯红酒。
听见开门声,她抬起头,目光先落在陈烬身上,然后转向颜瓷,微微一笑。
“回来了?”她的声音带着某种慵懒的沙哑,“阿烬说你今晚会回来住,我还不信呢。”
颜瓷站在门口,浑身冰冷。
她看见岑欢身上那件睡衣——米白色的真丝吊带裙,是她去年生日时陈烬送的。
她只穿过一次,后来嫌太暴露就收起来了。
现在穿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