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好医院的所有手续之后,顾凛舟就扶着腿瘸的顾燃离开了。
走到马路边,顾凛舟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先扶着顾凛舟上了车,自己才坐了上去。
“师傅,去XX医疗器械店。”顾凛舟边关着门,边说道。
“去那干嘛?不是回家吗?”顾燃别过脸看着他。
“当然是去给你配个拐杖啊。”顾凛舟目视着前方没看他,“就你现在这样,要是身边没个人,估计路都还没走几步就得倒地上。”
“我才不去配那玩意儿。”顾燃心里想着自己拄着拐杖一摇一晃的那个样子就浑身别扭,“我不需要那东西。”
顾凛舟这时转过了头看着他:“既然顾少把自己的医护任务交给了我,那顾少是不是也得听我这个保姆的话呢?”
“那也不需要。”说完便双手撑着车座想把脚抬起来以示自己的坚韧,“嘶。”
“你还是老实点吧,乖乖坐着。”要不是你还对我有用,我才懒得管你的脚是好是瘸。
过了十分钟,出租车停在了一家医疗器械店旁。
顾燃一边搀扶着顾燃,一边走进店门:“老板,给我们配个拐杖。”
顾燃全程眼神都在四处游离,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心里极度排斥自己拄着拐杖的狼狈样子。
店老板是个热情的中年大叔,一看顾燃那别扭的架势和肿起的脚踝就明白了七八分,立刻推荐了几款轻便的腋下拐。
“这款是铝合金的,重量轻,高度可以调节……”老板拿起一副介绍道。
顾燃瞥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那冰冷的金属结构和医院消毒水的感觉让他浑身不自在。“丑死了,这什么玩意儿?两根铁棍加个胳肢窝收割器?我可不想拐着这两根棒子还散发着难闻的狐臭。不要!”
老板嘴角抽了抽,又赶紧换了一副:“那…那这款呢?碳纤维的,更轻便时尚……”
“时尚?”顾燃的音调扬高了八度,他指着那副拐杖,表情痛心疾首,“这分明是两根加大加粗的筷子!还是被巨人掰断剩下一半的那种!我拄着它是不是还得配个碗,顺便去地铁口上班?”
他越说越激动,甚至试图单脚跳着远离那几副拐杖:“不行不行,太损我形象了!我就是爬回去,从这单脚跳回公寓,也绝不变成一副人形三脚架!”
顾凛舟差点没绷住。一个富家公子拄着拐杖在地铁口要饭?他还真想看看。
忽然,他注意到角落立着一种更简约的款式——手杖式的步行辅助器,通体黑色,设计流畅,更像一根风格冷峻的文明杖,而非医疗器材。
“老板,那个拿来看看。”顾凛舟指了一下。
老板取过来递给他。顾凛舟接过,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材质不错,重量也合适。他转身,直接将手杖塞到顾燃怀里。
“喏,”顾凛舟语气平淡,眼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这个。不像会患‘夜来香’的,也不像要饭的。顶多像个……微服私访的年轻老太爷,或者黑帮电影里刚谈判归来的教父,够有派头了吧?”
顾燃下意识地想反驳,但低头看着怀里这根黑色手杖,设计确实比那两款“丑东西”顺眼多了。他又抬眼看了看顾凛舟那张没什么表情却异常坚持的脸,以及自己肿痛的脚踝,最终极度不情愿地“啧”了一声,算是默许了。
“这个多少钱?”顾凛舟掏出手机准备付钱。
“150。”
[XX到账150元]
老板眉开眼笑地向他俩点了点头。
顾凛舟看着顾燃这副明明接受了帮助却还要摆出一副“是爷赏脸才用你这破玩意儿”的架势,心里暗暗地tui了一下。自己不也是一个缺心眼的。
顾燃瞪着那根手杖,表情挣扎万分。他看看手杖,又看看自己肿成包的脚踝,再看看顾凛舟那副“你爱要不要”的表情,最后视死如归般地一把抓过手杖。
“行吧!”他咬牙切齿,仿佛做出了天大的牺牲,“教父就教父!总比三脚架强!”
“走吧顾少,现在可以……”回家了。
话还没说完,顾燃却下意识地、有些别扭地微微侧身,避开了他的手。自己撑着那根新买的手杖,率先一步,有些生疏却固执地、一瘸一拐地朝店门外走去。
夕阳的金辉洒在他倔强挺直的背影和那根黑色手杖上,竟勾勒出一种奇异的、混合着狼狈与傲气的画面。
顾凛舟伸出的手顿在半空,愣了一下,看着他那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样子,最终只能无奈地收回手,快步跟了上去。
至少,目的达到了。他默默地想。只是,看着顾燃艰难前行的背影,某种细微的、类似于愧疚的情绪,像水底的暗礁,悄然硌了他一下。
回到家,顾燃把那副拐杖随意地放在了门口,便单脚跳到了沙发上。
“顾少想吃什么,我去做。”顾凛舟拉上屋门,换好鞋子就准备往厨房走。
“没胃口!想吃啥自己去买来做,我不要。”顾燃还没接受自己将一瘸一拐地度过一个月的准备。啥事儿都干不了,干脆让他死算了。
顾凛舟听完也没管他。
他倒是饿的不行,这一路来耗了他太多体力,毕竟顾燃那体格负在他身上跟举重一样。虽然不是胖,但毕竟肌肉也是肉,背着一米九的他跟背一个胖子也没多大区别了。
顾凛舟买完菜回来,又在厨房捯饬了接近半个小时,等饭熟了,菜全上桌了之后,也快要到七点了。
顾燃坐在沙发上,那菜的香气就跟长了腿似的一个劲地朝着他鼻子里钻。
他吞了口水,喉咙如饥似渴地滚动了一下。
憋着!既然自己都发狠话了。
可没过多久,顾燃的肚子就肆无忌惮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跟拉动引擎的拖拉机一样,而且还是毫无预兆地隔一会儿就来,顾燃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餐桌就在沙发旁边不远,顾凛舟听着这死动静唇角一扬。继续装。
没一会儿,顾燃便起身单脚屁颠屁地颠朝着餐桌方向像只青蛙一样跳了过去。
红烧鸡块,蒜蓉油菜,番茄蛋花汤。顾燃眼睛都看直了。
“既然答应了给你工资,那我就不能白给了。”坐在椅子上,顾燃又做作地不屑道。
顾凛舟这下才突然想起来他之前答应过的给他有偿当保姆的话。想着想着嘴里正嚼着的饭还停顿了一下。
顾燃拿起筷子,连饭都没盛,就强压着心中的那股迫不及待的劲去夹了一块儿鸡块儿吃。
这tm也太香了!
“嗯……一般般吧,不过也很好了……”
嘴里说着最狠的话,却以一种最快的速度嚼动着。
“这个……感觉也差了点火候。”
“这个汤还不错,继续努力。”
顾凛舟懒得理他,自己安静地吃饭,看着对面那位“美食评论家”一边毒舌一边以风卷残云的速度消灭着桌上的菜,心里默默吐槽: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诚实得不行。
这吃相,跟三天没吃饭似的。
没过多久,顾燃便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碗筷,估计是没有盛饭的原因,他甚至一点也没客气地只给顾凛舟留了点“残渣”。
“继续保持。”顾燃起身准备又跳到沙发上去,“没准等月底了再给你加点工资。”
等顾凛舟也吃完了饭,便又忙活着把“战后”清理了。
刚出厨房门,便传来一声门响。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
顾燃一脸疑惑地看着顾凛舟。
“来了。”
顾凛舟打开房门,接过一个密封着的袋子准备向冰箱走去。
“你买啥了?”顾燃一直好奇地盯着那个袋子看着。才吃完饭,这家伙又饿了?是因为刚才自己吃太多了吗?
“冰袋。待会儿给你冰敷用的。”说完顾凛舟扯掉包装袋,又用双手将里面的颗粒全挤碎便放入了冷冻室。
“不需要,我可没那么娇气。”顾燃漠不关心地说道。
“医生说了你现在是急性期,这有助于缓解疼痛。”顾凛舟淡淡地回应着。
顾燃又看了看腿,受伤部位的脉搏像一股电流贯穿着整具身体有节奏性地跳动着。
嘁,假慈悲。
“我看顾少这个倔脾气我未必能管得了哦,不如把你送回家让你爸照顾一下吧。”顾凛舟灵机一动,想趁这个机会去顾家老宅一趟。
“不可能。”顾燃一点也没犹豫,“我要回去了可就是真的出不来了。现在在外面,好歹也能拄着拐杖出去走走。”
顾凛舟见他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也就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看来,依旧任重道远啊!
等过了大概两个小时,顾凛舟把冰袋从冰箱拿了出来。好家伙,够冰!
“走吧顾少,我扶你上床。”边说边伸出胳膊要去扶顾燃,“等敷完大概也就该休息了。”
顾燃回避了他的搀扶,自顾自地跳进了卧室。
顾凛舟翻了个白眼。
搞得谁稀罕管你似的!
等他进了卧室,已经看见顾燃正仰面朝天,腿还刚好把脚部伸出了床尾。
顾凛舟走到床尾,蹲下身子观察了一下他的伤口。脚踝处比刚才看起来更肿了些,皮肤透着不自然的红,看着就疼。
他皱了皱眉,心里那点因为顾燃不配合而升起的不耐烦,又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压了下去——这伤,毕竟是在球场上拼出来的。
他拿起用毛巾包好的冰袋,动作算不上温柔,但落下去时却下意识地控制着力道,稳稳地敷在了肿痛的脚踝上。
“嘶——我靠!你想冻死我?!”冰袋接触皮肤的瞬间,顾燃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触电似的想缩回脚,却被顾凛舟提前一步用手固定住了小腿。
“别动。”顾凛舟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手下却按得牢固,“医生说了,急性期冰敷能消肿止痛,忍一下。”
顾燃挣了一下没挣脱,呲牙咧嘴地感受着那刺骨的冰凉透过毛巾一点点渗进来,最初尖锐的刺痛感过去后,肿胀发热的脚踝竟真的慢慢感觉到一丝舒缓的凉意。
但他嘴上绝不认输:“你这哪是冰敷,你这分明是谋杀!趁机报复是吧?”
顾凛舟懒得跟他斗嘴,只是维持着按压冰袋的动作,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部分表情。卧室暖黄的灯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竟显出几分罕见的柔和。
顾燃骂骂咧咧了几句,没得到回应,也渐渐安静下来。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顾凛舟低垂的眼睫和那双正小心扶着他脚踝的手上。那双手指节分明,算不上特别细腻,甚至有点薄茧,但此刻的动作却异常稳定和……专注。
这人还挺细心。
空气突然变得有些安静,只剩下空调运转的微弱声响。一种古怪的氛围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混合着冰袋的凉意和彼此身上淡淡的沐浴露。
顾燃觉得有点不自在,试图说点什么打破这诡异的寂静:“……喂,手法还挺熟练,经常干这一行?”
顾凛舟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想起了小时候在福利院,别的孩子磕了碰了,他也曾这样笨拙地帮人处理。但这些,他绝不会对顾燃说。
“看电视学的。”他含糊地应了一句,手下稍微调整了一下冰袋的位置。
顾燃“嘁”了一声,明显不信,但也没再追问。他只是看着顾凛舟,又想起昨天刻意给他添乱导致低血糖晕倒,心里那点因为受伤而积攒的烦躁和憋闷,似乎在这沉默而细致的照料中,悄悄消散了一点点。
看来这个“保姆”还真没白花钱!
顾凛舟则垂着眼,专注于手上的动作,心里却在默默计算着时间。冰敷十五到二十分钟,不能过长……完成这项“任务”,他今天的保姆工作才算告一段落。
“好了顾少,没啥事你也早点休息吧,受伤期间早睡有助于恢复。”顾凛舟说完起身便打算离开。
“要下班了?”顾燃微微抬起头朝着顾凛舟的方向看去。
“顾少还有什么事吗?”顾凛舟停在了卧室门口。
“是要赶去下一个工作地点?”顾燃又想起那天晚上顾凛舟说的KTV兼职。
“……嗯,再不去要迟到了,到时候被扣工资。”
操,就那点三瓜两枣的,晚到十几分钟能扣多少,“你tm咋跟头牛一样,前脚刚耕完,后脚又马上赶去另外一块田了啊。”
刚想提醒他他的身体也还没有完全恢复 别太拼了,结果他先说话了:
“顾少如果是取笑而打住的我,那我就先走了。”说完便朝着大门走去,换上鞋就走了。
还是那个b样,就知道装!
顾燃躺在床上,好奇这顾凛舟明明受着伤,怎么还是一股子使不完的力气一样,他有这么缺钱?自己开的4000块的工资很少?
管他的呢,命都是他救的,还给他找了个有工资的工作,上课期间还不用强行来‘上班’,已经够有意思了。结果每次他还难开金口说声“谢谢”。
嘁!亏他刚才还觉得他挺细心的,好像也没那么面瘫,至少是熟悉了之后?
顾燃猛的一个侧翻身,忘了脚上还有伤,疼得“嘶哈”了一声。
靠,要是现在能重来一遍,他才不会管那天晚上发生了些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