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薄子规脸色微变。
他张了张嘴，最后只说：“白愫是修行之人，不能沾因果。这999个巴掌过后，你们俩的因果已消，你再不会担心有业障缠身。”
安媚只觉得一口血梗在喉头，脱口而出：
“爱过你，就是我最大的业障。”
听到这句，薄子规一向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翻涌起惊涛骇浪。
他失控般大步上前，一把攥住安媚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把这句话，收回去！”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近乎恐慌的激动。
安媚一怔，随即心底涌上更大的悲凉和荒谬。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你激动什么？”
“背叛婚姻和感情的是你！决定要‘回归正途’、视我们过去为罪孽的也是你！薄子规，你到底在怕什么？”
怕什么？
薄子规自己也说不清。
他只觉得心头被她那句话搅得天翻地覆。
就在这时，白愫来了。
她看着薄子规的状态，不赞同地蹙起秀眉：“薄先生，你的心又乱了。”
随后，她将目光转向安媚，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批判：“安小姐，佛门清净地，容不下太多俗世纷扰。”
“若你真的爱薄先生，真心希望他好，就该主动搬出去，不要再与他相见，这才是对他修行最大的助益。”
“好啊。”
安媚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痛快地答应下来。
“不行！”薄子规却厉声打断。
一种莫名的、强烈的直觉告诉他——如果让安媚就这样搬走，他可能……就真的再也抓不住她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躁动，恢复了那副淡漠的口吻。
“纵使我皈依佛门，安媚依旧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这是我今生必须了结的因果。我会做好一个丈夫该做的。”
“她无需搬。之后，我会常住檀香寺清修。”
一句话，定下了所有。
安媚清晰地看到，白愫脸色的僵硬，还有眼底深处闪过的嫉妒和扭曲。
她心中冷笑，故意烧上一把火，想让她更不爽。
安媚刻意软下声音，对薄子规说：“子规，我有些夫妻间的体己话想单独跟你说，能让这位……白愫大师，先出去吗？”
白愫脸色更难看了，咬着唇不愿动。
薄子规沉默片刻，还是开口：“白愫，你先出去。”
“薄先生……”白愫不甘地唤了一声。
“出去。”薄子规语气加重了一丝。
白愫狠狠瞪了安媚一眼，终究不敢违逆薄子规，转身离去，将房门摔得震天响。
薄子规蹙眉，似乎不喜这声响动。
安媚立刻上眼药，语气无辜又带着点讶异：“这位出尘脱俗的白愫大师，脾气……似乎也不小啊？”
薄子规薄唇微抿，没有接话，转而问道：“你想说什么？”
安媚见他不接话，也不再装。
“我要见儿子。”
她要带儿子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薄子规欣然同意：“好，还有吗？”
安媚顿了一下。
其实没有了，但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俊脸，想到过去六年那些耳鬓厮磨、那些被他捧在手心的时刻，一股强烈的不甘和酸楚还是涌了上来。
“薄子规，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突然要重归佛门？你真的觉得，过去那些我们真心相爱、彼此拥有的时刻……是需要被赎清的罪孽吗？”
薄子规的眼神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这话……他只在医院和医生说过一次！她怎么会知道？！
看到他骤变的脸色，安媚直接承认：“白天在医院，你和医生说的话……我听见了。”
她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坚强，可声音里的哽咽还是出卖了她：“薄子规，回答我，到底为什么？！”
薄子规沉默了许久，久到安媚以为他不会回答时。
他才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缥缈：“你……不是我的正缘。”
“正缘该是清静平和，助我修行，而非……像你一样，只会扰乱我的心神，让我情绪失控，做出各种无厘头、不像我自己会做的决定。”
可真爱，不就是会让人失去部分理智，心甘情愿为对方改变和破例吗？
如果爱一个人还能永远保持绝对的清醒和理智，那还能称之为爱吗？
安媚在心里嘶喊。
但看着薄子规认真的模样，她知道，她说什么都是徒劳。
她不再试图争辩，心死如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