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陈东脚步一顿,有些不敢相信。
“你在和我说话?”
“嗯…”
陈东再次走到他面前:“你想放我走?”
“嗯…”
他依旧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仿佛下一刻就会一头撞死在这一般。
“你叫什么名字?”陈东问道。
“项东。”
“我走了,你怎么办?签了那纸文书,我就是个死刑犯,放走死刑犯……你也会死的。”
项东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笑容,道:“我这样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吗?”
陈东索性跟他一样,坐在地上靠在栏杆上。
“很多次吗?”
项东嘴里忽然发出几声怪异的嗬嗬声:“嗬嗬…你相信吗?他是我的堂哥。”
陈东点了点头:“我信。”
他将头顶的束帽随手扯下丢了出去,幽幽道:“你相信吗?他为了能够每天欺负我特地找人给我要了这个官职。”
“我信。”
“你相信吗?我与他无仇无怨,仅仅…仅仅是因为我软弱,他便欺我五年!”
他猛地提高声音,带着愤懑、憎恶:“他在所有人面前表现的伪善,把一切受到的气都撒在我身上,我做错了什么?”
“我祖母还要感谢他为我弄来了这个职位,呵……我竟然还要跟着感谢他啊?”
他用手背遮住双眼,嘴角委屈的向下撇着,一行清泪流了下来。
“他每次踩着我的头,真的好痛啊…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撑不住了…祖母…我撑不住了…”
两人虽是第一次见面,可他的话像是石头一般压在陈东心头。
两世为人。
项东在他面前就是个孩子…才二十岁,便被逼出死志,多么……可怕。
陈东目光闪烁,看着他道:“如果我说我可以帮你呢。”
那哭声忽然一顿,项东撇过头看向他,嘶哑着声音道:“你…能如何帮我?你自己尚且还困在这死牢之中。”
“你只需去找赵钱粮说几句话即可。”
“你想利用我。”
“你都愿意放我走自己顶罪,还怕被我利用?”
项东讥讽的勾起唇角,喃喃道:“是啊,我都是打算死的人了,怕什么呢?”
他突然转头,目光炽热道:“我可以帮你,但…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死了,你成功出去了,我想让你帮我照看一下我祖母,我怕那个畜牲会对她下手。”
“可以,不过…最好还是你亲自去照顾她。”
陈东附在他的耳边,将要带给赵钱粮的话告诉了他。
“事不宜迟,越快越好。”
项东用袖子用力擦了把脸,重重一点头,挣扎着站起身。
他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牢役服,深吸一口气,低着头快步离开了牢房。
陈东则回到那间散发着霉味和臭气的牢房,安静地盘腿坐下。
他需要冷静思考接下来的每一步。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牢房通道那头再次传来脚步声。
陈东睁开眼,只见项伯红着脸,醉醺醺着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看到牢房打开,他顿时暴怒起来。
“项东那个废物跑哪儿去了?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堂哥一脚踹在牢房门柱上,发出哐当一声响,他瞪向陈东“还好你小子懂事没跑,不然我非扒了你的皮。”
他一边锁着门,一边嘴里不停咒骂:“连老子的话都敢不听,可以可以,看来是翅膀硬了,看老子这次不打死你。”
就在这时,通道尽头传来一声威严的冷喝:“项牢头!你好大的威风?”
只见一位穿着青色官袍、面容精瘦的中年男子快步走来,身后正跟着去而复返的项东。
来人正是户房司吏,赵钱粮。
项伯见到他脸色瞬间一变,眼神都清澈了几分。
他立刻腰立刻弯了下去,脸上堆起谄媚的笑:“赵…赵大人!您…您怎么亲自来这污秽之地了?”
赵钱粮没理会他,先是扫了一眼牢房内的陈东,目光在他平静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冷冷看向项东堂哥:“本官若不来,怎知你项牢头还想扒人皮啊?”
“不敢不敢!小人只是……只是例行巡查…是他,是他没有锁住牢门,所以我才言语震慑他们。”
赵钱粮冷哼一声。
项伯腿一软,差点跪下去,他恶狠狠地瞪向项东,项东却是看也不看他。
赵钱粮不耐烦地挥挥手:“滚出去!”
“是是是…小人这就滚,这就滚……”项伯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跑了。
闲杂人等清退,赵钱粮这才走到牢门前,目光锐利地审视着陈东:“你便是陈东?项东所言,可是真的?你有办法助本官扳倒王户曹?”
陈东起身,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草民陈东,见过赵大人。
项东兄弟所言非虚,大人明鉴,那王户曹与周仓把持镇上皮肉皮草交易,中饱私囊已久,所获颇丰,却让大人您徒担监察不力之风险,实为不公。”
他言语清晰,条理分明,全然不似普通乡野村夫,这让赵钱粮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收起了几分轻视。
“风险?本官有何风险?”赵钱粮故作不知。
陈东微微一笑:“王户曹所做账目,或许能瞒过上官,但绝瞒不过大人您。
如今太平无事便罢,若有一日东窗事发,或是上官严查,这糊涂账目首当其冲要问罪的,恐怕就是大人您这个司吏了。
而王户曹大可推脱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力,甚至…将责任推到大人您监管不严之上。”
赵钱粮脸色微沉,这正是他最大的顾虑。
陈东的话,句句说在了他的心坎上。
他不是没有想法,而是两人做的十分隐蔽,他找不到证据。
“你又有何证据呢?我安排了那么多人都没查到证据。”
见其意动,陈东趁热打铁:“不如就如此办,您放我出去后,五日内,我帮你查出证据。”
赵钱粮虚了虚双眼,他倒是不怕陈东跑了,有大把人可以用来顶罪。
没什么风险的事……他是愿意赌上一把万一的。
“好!本官就信你一次!”赵钱粮压低了声音“你且在此安心待上两日,待本官安排好,届时,自会放你出去。”
“谢大人。”陈东拱手,接着道,“只是家中老母兄嫂定然忧心,可否劳烦项东兄弟帮我带个口信,报声平安?”
赵钱粮看了项东一眼,点点头:“可,项东,你便去一趟,速去速回。”
项东感激地看了陈东一眼,领命而去。
有了替赵钱粮办事的借口,项伯可不敢再对他干什么。
两日后,项东来到牢房,将牢门打开了:“赵大人让我来放你出去,说静待好消息。”
陈东点点头,让项东来的意思也不言而喻。
没办好,项东顶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