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入宫汇报后的第三日，摄政王府的马车突然停在了苏府门口。门房张老汉看到车身上的玄色蟒纹，吓得连忙跑进去通报：“老爷。夫人。摄政王来了。”
正厅里，苏哲刚和柳氏商量完追查幕后黑手的事，闻言脸色骤变：“他怎么会突然来？”柳氏更是慌得站起身，手都在微微发抖：“是不是……是不是还在怀疑咱们？”
“别慌，先出去迎接。”苏哲强作镇定，整理了一下官服，拉着柳氏快步走到府门口。
顾怀砚已从马车上下来，一身月白常服，腰间系着玉带，身姿挺拔，眼神深邃。见苏哲夫妇出来，他微微颔首：“苏侍郎，苏夫人。本王今日前来，是特意为苏二姑娘此前协助户部查案之事而来，几次难题都因她的巧思化解，本王该亲自道谢。”
苏哲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为明黛而来。他躬身道：“王爷客气了，小女只是随口一提，当不起王爷亲自道谢。”
“话不能这么说。”顾怀砚迈开脚步，径直往正厅走，“漕运、赈灾、官盐三案，皆因她的‘分类之法’事半功倍，本王身为分管民生的摄政王，理当致谢。”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苏哲夫妇只能跟在后面，心里满是忐忑。进了正厅，丫鬟奉上热茶，顾怀砚接过茶杯，却没喝，目光扫过正厅的陈设，最终落在苏哲身上：“苏侍郎，苏二姑娘呢？本王想亲自向她道谢。”
“这……”苏哲犹豫了，明黛那性子，若是在顾怀砚面前说错话，怕是会加重猜疑。可顾怀砚特意点名，他又不能拒绝，只能对丫鬟吩咐：“去请二姑娘过来。”
丫鬟领命离去，柳氏连忙打圆场：“王爷，小女性子顽劣，不懂规矩，若是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王爷海涵。”
“无妨。”顾怀砚淡淡一笑，眼神却带着审视。
此时的闲云院里，苏明黛正躺在藤椅上，明薇坐在一旁，丫鬟就匆匆跑进来：“二姑娘，大小姐，摄政王来了，老爷让您过去呢。”
“摄政王？”苏明黛手里的桂花糕掉在藤椅上，脸色瞬间发白，“他怎么又来了？我不想去。”上次入宫时顾怀砚的冷脸，至今让她心里发怵。
“别任性，王爷是客人，不能不去。”明薇拉着她站起来，帮她理了理裙摆，“别怕，有爹娘在呢，你少说话就好。”
苏明黛不情不愿地跟着明薇和丫鬟往正厅走，一路上磨磨蹭蹭，心里把顾怀砚的“坏脸”骂了八百遍，若不是他，自己现在还能舒舒服服地吃桂花糕。
走进正厅，苏明黛低着头，不敢看顾怀砚，小声说：“参见王爷。”明薇则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参见王爷。”
顾怀砚的目光落在苏明黛身上，她穿着淡绿色襦裙，头发用一根玉簪松松挽着，鬓边碎发凌乱，嘴角似乎还沾着点糕点碎屑，完全没有世家闺秀的端庄，倒像个刚从点心碟旁跑过来的小丫头。
“苏二姑娘不必多礼。”顾怀砚语气平淡，指了指身边的椅子，“坐吧。”
苏明黛犹豫了一下，在明薇身边坐下，双手紧紧攥着裙摆，眼睛盯着地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顾怀砚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冷笑，装得真像。上次在御书房还能说出“分类查账”的话，现在却连头都不敢抬，分明是怕言多必失。
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看似随意地问：“苏二姑娘，前几次户部的难题，你都是从分点心悟出来的法子？”
“是……是的。”苏明黛小声回道，声音细若蚊蚋。
“哦？”顾怀砚放下茶杯，语气带着几分好奇，“那本王倒想请教一下，若是本王书房里的书混在一起，有史书、兵法、诗集，该怎么分才能好找？”他特意选了与“吃”无关的话题，想看看她是否真有“分类”的巧思，还是只靠苏哲教的“点心说辞”。
苏明黛愣了一下，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困惑，她从没分过书，只分过点心。她想了想，说：“可以……可以按‘厚的薄的’分？或者按‘封面颜色’分？就像我分点心，按‘甜的咸的’分一样。”
顾怀砚的眼神沉了沉，这回答幼稚得可笑，完全没有之前的精准，分明是在故意装傻。他又问：“若是账本呢？比如本王王府的账，有采买、俸禄、修缮，该怎么分？”
“按‘谁花的’分？”苏明黛歪着头，认真地想，“采买是管家花的，俸禄是给下人的，修缮是工匠花的，分开摆，不就清楚了？”这话倒是和之前的“按对象分类”思路一致，可她的语气和眼神里，满是“随口一说”的随意，没有丝毫刻意。
顾怀砚心里更疑了，一会儿幼稚可笑，一会儿又能说出点门道，这到底是真愚还是假智？
他正想再问，就见苏明黛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苏明黛的脸瞬间红透，低下头，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口。柳氏连忙打圆场：“王爷见笑了，小女还没吃点心，饿了。”
“无妨。”顾怀砚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既然苏二姑娘饿了，不如就用点心来出题，若是一碟里混着桂花糕、杏仁酥、绿豆糕，想分给不同的人，该怎么分？”他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满脑子只有点心。
“分给喜欢甜的人桂花糕，喜欢咸的人杏仁酥，不喜欢太甜的人绿豆糕。”苏明黛立刻回答，眼神里闪过一丝光亮，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紧张，只要说到点心，她就变得自信起来。
顾怀砚看着她的样子，心里的猜疑更深了，提到点心就眼睛发亮，提到别的就畏畏缩缩，这分明是苏哲刻意培养的“人设”，让她只在“点心相关”的话题上展现“才智”，好掩盖真实的心思。
他站起身，语气平淡：“多谢苏二姑娘的解答，本王今日也算不虚此行。时候不早，本王该回府了。”
苏哲连忙起身：“王爷慢走，臣送您。”
顾怀砚摆了摆手：“不必了。”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苏明黛一眼，见她正偷偷用袖子擦嘴角的糕点碎屑，眼神冰冷，这对父女，真是把“伪装”玩到了极致。
看着顾怀砚的马车离开，苏哲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柳氏也松了口气：“总算走了，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明黛，你刚才说得很好，没说错话。”苏哲摸了摸女儿的头，语气里带着庆幸。
苏明黛却撅着嘴：“爹，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他盯着我的时候，像要把我吃掉一样。”她说着，抓起桌上的桂花糕，塞了一大口，只有吃点心，才能让她忘记刚才的紧张。
明薇看着妹妹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好了，别气了，他走了就没事了。”
而此时的马车上，顾怀砚正闭目养神，秦风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王爷，您觉得苏二姑娘是真的只爱点心，还是装的？”
“装的。”顾怀砚睁开眼，眼神冰冷，“提到点心就自信，提到别的就装傻，这分明是苏哲教她的，既展现了‘巧思’，又不会暴露太多，还能让别人觉得她‘纯粹’。”他顿了顿，又道，“继续盯着苏府，尤其是苏哲追查幕后黑手的动向，我总觉得，他查幕后黑手是假，想借此机会攀附陛下、巩固地位是真。”
“是，王爷。”秦风应道。
马车驶回摄政王府，顾怀砚走进书房，拿起桌上的匿名举报信复印件，上面的字迹与王万贯的笔迹确实不同，更像是出自文官之手。他皱了皱眉，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苏哲会不会是故意放着幕后黑手不查，好让陛下觉得他“办事谨慎”？或者，幕后黑手根本就是他自己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自证清白”？
这个念头让他更加坚定了猜疑，苏哲此人，心机太深，绝不能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