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来人是公主府的掌事嬷嬷,双手合在腹下,眼皮子微微一动,瞥了眼不远处那顶灰色小轿子。
明明什么都没说,可浑身的威视依旧叫窦明怀打了个激灵,赶紧低下头。
窦家这群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也不想想他们是凭的谁才有如今的富贵!
派了这么个二世祖就罢了,整个窦家竟无一人来码头迎接,真叫人恶心。
嬷嬷眼神冷漠,留下窦明怀跪在原地,自个转身去追前头的马车。
皇宫
文华殿里
窦皇后紧紧握着窦雪辞的手,目光一错不错盯着她,眼底蓄满了泪。这是她大哥在这世上留下的唯一血脉,而她却没有替大哥护好这孩子。
雍州三年,每一次刺杀的消息传回京,她的心都仿佛被人用利斧凿穿。
窦雪辞看着姑母眼底浓浓的关怀,恨自己上一世怎么就听了母亲邹氏的挑唆。
邹氏说天恩难测,自古良将都没有好下场。哪怕她父亲死了,可军中余威仍在。
若要皇家安心,便只有远离,才能安稳度日。
“陛下,娘娘,臣女斗胆想求个恩典。”
“你尽管说!”
皇帝开口,落在窦雪辞身上的目光没有半分迟疑。
“三年前陛下派了四个暗卫跟着臣女去雍州,如今归京,本该将人送回大内。但臣女私心,想将他们留下,不知可否?”
“就这些事?那四个人本就是朕给你的,留下便留下!”
窦雪辞面色一喜,忙跪下谢恩。
皇后想拦,但窦雪辞却必须遵礼。
皇帝越是念着旧情给她宠爱和颜面,她越是必须恭敬。
邹氏有句话还是对的,天恩难测。
况且父亲临死前也交代过她的,万不可因宠信,而对皇家失了敬畏之心。
若有那一日,窦家满门,死期将至!
“不再求些别的了?”
皇后身边的宫人扶起窦雪辞,皇帝眼含笑意地看着她问。
“臣女留下大内的人已是逾矩,再无所求。”
皇帝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好孩子,朕是你的姑父,一家人何须如此见外。”
皇帝说一家人,她可不敢真觉得跟皇帝是一家人,赶忙惶恐地又跪下。
“臣女不敢!多谢陛下与皇后娘娘关怀备至,臣女感激万分。”
皇帝又笑了几声,亲自命人将窦雪辞扶起来。
窦雪辞离宫时,琅嬛公主执意要送她回护国公府,身边另还多了一个人。
窦皇后将她的一个贴身婢女放了出来,送给窦雪辞。
暮荷会医术,是窦皇后早就选好的人,只等窦雪辞回京就会送到她身边,上一世亦是如此。
只可惜后来她被母亲邹氏挑唆,一直不信任暮荷,第二年暮荷就掉在荷花池里淹死了。
回府路上,琅嬛公主拉着窦雪辞,不断问着她在雍州的生活,那一次次的明枪暗箭,可有伤了她。
窦雪辞一一作答,只是看着琅嬛公主的模样有些出神。
上辈子她做鬼的时候,在琅嬛公主身边徘徊了很久。
看着那昔日明媚张扬,不可一世的公主殿下,一日日消沉,变得怯弱,畏畏缩缩。
为了一个男人,卑躬屈膝,风骨全无。
只因后来的她,坏了脸。
“姑娘,奴婢好像瞧见了太太!”
琉云忽然垂下车帘,回头看向窦雪辞。
马车停下,窦雪辞没有下车,只是打开车帘一角,看向街道。
万宝楼前,邹念秋牵着庄婉卿的手,“婉卿,待会儿想要什么只管选,母亲都给你买!”
“多谢母亲,只是今儿是大姐姐回府的日子,若是回去晚了恐大姐姐生气…”
邹氏打断她,描画精致的眉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放心,我自有办法叫她不生气,她还不配叫我回去专门候着!在母亲眼里,她不及婉卿你半分重要。”
说话间,那亲亲热热的母女二人走进了万宝楼。
马车里,琅嬛公主拧紧眉头,离得远虽听不清她们说话,可人却不该出现在这里。
“今儿是你回京的日子,窦家不派人去接就算了,你母亲怎么还出门了!”
“想必是有要事吧。”
窦雪辞的笑落在琅嬛公主眼里,多了一丝苦涩。
琅嬛公主将窦雪辞送回国公府的事,国公府众人已经得了信。
再不敢拿乔,开了中门,就连老太太,窦雪辞的祖母都出来接人。
窦家的男人们和女眷,乌泱泱足有几十人,簇拥着窦雪辞往里走,琅嬛公主只看着她下了马车,便回宫去了。
窦雪辞一一向长辈行礼后,老夫人伸出手,将窦雪辞拉进自己怀里,泪眼婆娑地摸着窦雪辞的小脸。
“我的儿,快过来叫祖母好好瞧瞧,怎就瘦成这副模样!”
琉云在一旁道,“回老夫人,半年前病了一场,断断续续养着,如今也才大好。”
看祖母为她掉眼泪,窦雪辞也心里隐隐作痛。
祖母爱她,珍她,却不曾护下她。
怨吗?窦雪辞自问是怨的。
可那些年她死后,祖母不是没有为她做什么,法华寺的长明灯一日也没有断过。
晚年将自己困在院子里,日日礼佛,窦家所有人她一概不见。
祖母不只有父亲一个儿子,也不只有她一个孙女。她的心分成了太多份,窦雪辞重要,窦家的未来,传承,更重要。
何况还有那位,那才真是祖母心尖上的宝。
“怎么不见母亲?”
窦雪辞问出这句话后,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变,有等着看好戏的,有担忧的,也有焦急的,当真是众生百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