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等我再醒来,外面的天已经快黑下。
车子停了下来,被好几辆车堵在路上。
司机嘴里骂骂咧咧地下车,立刻就被几个冲出来的黑衣保镖抓住了。
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走了上来。
身后的保镖喊他周总。
周彦生在我面前停下脚步,朝我伸出手。
“跟我走。”
我像在风雨里的浮萍,伸手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下车的时候,保镖把被抢走的手机和钱包还给了我。
车里的人都被遣送回家,有人欢喜有人忧。
我坐上回京的车,脑海里思绪纷乱。
看着男人英俊的侧脸,想问问他曦曦怎么样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两个小时的车程结束,他在公司门口放下我。
我着急地推门出去,听见身后传来周彦生微不可闻的声音。
风太大,我听不清。
我离开的脚步没有停顿,也没有说话。
对他的那点怨恨已经消散了,我只怪自己命运多舛。
毕竟除了自己,没有人有义务帮助我。
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
终究是要自己走下去。
匆匆回家,我发现门锁住了。
邻居张姐听到声音出来查看。
“以青,你怎么才回来?你爸妈出事后曦曦被送进福利院照看,你快去找找吧。”
我嘴里说着感谢,又给张姐转了卡里剩下的一万元,求她帮我将父母的遗体送到殡仪馆去。
等我赶到福利院,却得知曦曦被抓进医院的消息。
“上面有个公子哥的未婚妻出事,急需找人输血,你们家曦曦被抓去献血了。”
我整个人都在发抖,要来地址又赶去医院。
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一定不要出事……
我疯了一样跑进医院,见人就抓着问。
“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六岁的女孩,大概三十斤左右?”
最终在护士的指引下,我走进献血室,看见病床上躺着一个盖着白布的小小身躯。
我瞳孔猛然一缩,抓住护士的胳膊不断颤抖地询问他们是不是弄错了。
不可能啊。
我的孩子还有病,怎么能献血呢?
我颤抖着手掀开白布,曦曦那张苍白的脸就这样映入我的眼帘。
她手里还拿着一瓶刚开的靶向药。
我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一下子跪在护士面前,眼泪糊满了脸,苦苦哀求。
“我求你救救她,她还那么小,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
我给她磕头,甚至伸出胳膊,让她抽干我的血,再给曦曦输进去。
护士面露难色。
“我们也尽力了,可是孩子身上一滴血都没有,救不回来了。”
心脏瞬间被撕的粉碎,疼的我呼吸不上来。
我看见周彦生在外面经过,立刻跑出去抓着他的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求他帮我。
“周彦生,你帮帮我,让他们帮忙救救曦曦好不好?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让我当小三,让我去夜场卖身都行。”
“曦曦她那么喜欢你,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啊……”
周彦生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凝固。
他还没开口,身后就传来护士的笑声。
“谢小姐,恭喜你,换血之后气色看上去比之前要好了。”
我整个人怔在原地。
周彦生一点一点掰开我的手。
他好像低声说了什么,但是我耳鸣发作,脑海一片空白,什么都听不见了。
只是医生朝我走过来,摇了摇头。
示意我孩子没救了。
原来是给谢萦输血。
我的孩子刚刚换了药吃,医生说现在病情已经稳定住了,有彻底康复的希望。
他怎么能那么残忍,将我活着的希望,一点点剥夺?
我红着眼,跟疯子一样大吼大叫,冲到谢萦面前就想打她,要她给我孩子偿命。
“你要索就索我的命,别索我孩子的命啊!”
我哭,我骂。
我用尽最恶毒的词汇骂他们,要他们死无葬生之地,要他们下十八层地狱不得翻身。
很快保安将我拦下来,架着我不能动弹。
谢萦被吓到了,扑在周彦生怀里寻求庇护。
“以青,这件事是我们不对,但是曦曦也活不久,能用她的命换别人的命,也算做了一件善事。”
“房子车子,你要什么尽管开口,我会补偿你的。”
说罢,周彦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抱着谢萦离开了。
他好冷静,倒是显得我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人走后,保安才松开我。
我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哭到整个声音都沙哑,哭到五脏六腑都烧起来了,止不住干呕。
直到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才缓缓站起身。
护士提醒我要么交钱让医院火化,要么将孩子的尸体带走。
我扑到病床边,握着孩子冰凉的手许久,才扯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
“乖孩子,妈妈带你回家了。”
我抱着曦曦的尸体出门,周围的人都对我退避三舍,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
走到火葬场的时候,我借来钱,将曦曦的尸体一起火化。
火光耀眼,照亮我麻木的神情。
原来当时周彦生朝我伸出的手不是救命稻草。
而是将我推进了更深的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