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一家高级会所的包间里烟雾缭绕,酒气氤氲。
向屿川和几个平日里一起玩闹的狐朋狗友聚在一起,桌上摆满了空酒瓶和果盘。
他比约定的时间晚到了一小会儿,刚坐下就被罚了一杯。
“哟,向少,现在出来玩都开始迟到了?被小女朋友绊住脚了?”一个栗色头发的男人笑着打趣,语气带着惯有的揶揄。
另一个也接口道:“就是,听说这回这个都谈了快两个半月了吧?快破纪录了啊!怎么,这回是来真的了?”
向屿川靠在沙发上,吐出一口烟圈,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笑,语气带着他惯有的那种玩世不恭的调调:
“真什么真?玩玩而已。不过这个确实比之前那些有意思点儿,没那么快腻。”
他说这话时,脑子里闪过沈瑶那张时而清纯时而娇嗔的脸,心里掠过一丝极细微的异样,但很快被周围喧嚣的气氛和酒精冲散。
“哈哈哈,我就说嘛!”栗色头发的男人大笑,“向少怎么可能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来,继续喝!”
气氛再次热闹起来。
几轮酒过后,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酒意上头的众人纷纷起哄同意。
轮到向屿川时,他选了大冒险。
栗色头发的男人眼睛一转,露出一个坏笑,拿起向屿川放在桌上的手机,让他解锁,翻到通讯录里沈瑶的名字:
“简单!给你这小女朋友打个电话,开免提,跟她说‘我们分手吧’。”
周围顿时爆发出更响亮的哄笑和口哨声。
“卧槽,这招狠!”
“快打快打!看看美女什么反应!”
“向少,以前那些不都这么玩过吗?没事儿!”
向屿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以前确实玩过。对着那些他根本没上心、甚至名字都快记不清的“前女友们”,这种恶作剧式的电话他随手就打,听着电话那头或哭闹或不可置信的声音,只觉得无聊又可笑,是助兴的乐子。
可是现在,对着沈瑶的名字……
他眼前莫名浮现出沈瑶那双带着水光的眼睛,她小心翼翼收下礼物时的样子,她在他怀里微微颤抖的模样,甚至她脖颈间细腻的触感和温度。
“我们分手吧。”
这句话要是说出去……
他几乎能想象到沈瑶会是什么反应。她可能会愣住,然后声音颤抖地问为什么;她可能会哭,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全是破碎的光;她甚至可能会真的相信,然后默默地挂断电话。
一想到那个画面,向屿川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拧了一下,闷闷的,很不舒服。
一种陌生的类似于不舍和心疼的情绪,猝不及防地涌了上来。
他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口。
“愣着干嘛呀向少!快打啊!”狐朋狗友们还在催促,脸上带着看好戏的兴奋。
向屿川看着递到面前的手机,屏幕上“沈瑶”两个字格外刺眼。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突然伸手,有些粗鲁地一把夺回了手机,按熄了屏幕。
“操,没劲。”他骂了一句,把手机揣回兜里,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试图用酒精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和心虚,“换一个,这大冒险太low了。”
包间里瞬间安静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大的起哄声。
“哎哟喂!向少你不对劲!”
“不是吧?来真的啊?”
“护上了?这就护上了?”
向屿川被他们吵得心烦,把酒杯重重一放:“有完没完?喝酒都堵不上你们的嘴?”
他语气里的不耐和恼火让朋友们互相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终于识趣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闹起了别人。
向屿川坐在喧嚣的中心,却感觉周围的声音都模糊了。
他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刚才自己的反应和朋友们的话。
护上了?
来真的?
他烦躁地又点了一支烟。
自从跟外公闹别扭从京城跑到沪海上大学后,他花天酒地潇洒度日,怎么会对谁认真?可是为什么那句简单的“分手吧”,他就是说不出口呢?
那晚之后,向屿川心里像是梗了一根刺。他反复回味着自己夺回手机的那个动作。
他怎么可能对沈瑶认真? 他向屿川的人生信条就是及时行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这种认知上的冲突让他极其不适。他开始下意识地疏远沈瑶,微信回复变得简短滞后,约会也找借口推掉了一两次。
他需要一点空间,理清自己这莫名其妙的情绪。
这种微妙的变化,自然被周围有心人看在眼里。
“看吧,我就说撑不过三个月,向少腻了。”
“可惜了,沈瑶那么漂亮……”
“漂亮有什么用?向屿川换女朋友又不是第一次。”
风言风语不可避免地传到了沈瑶耳中。
起初她是愤怒的,心里把向屿川骂了千百遍。
但很快强大的理智压倒了情绪。
她仔细思考,向屿川的冷淡似乎并不仅仅是“腻了”那么简单。
如果是腻了,他大可以像对待前女友那样,直接、干脆地冷处理甚至甩给她一笔分手费提分手。
但他现在这样,更像是在逃避什么。
他在逃避什么?
一个大胆的猜想浮现出来。
向屿川可能意识到他对她,已经产生了超越“玩玩”的感情。
这种感情可能不多,但正是这种陌生的情感让他感到困惑和害怕,所以才本能地想要拉开距离来确认。
想通了这一点,沈瑶心中的愤怒瞬间被一种兴奋取代。
危机?不,这或许是绝佳的机会!一个她可以从中谈判获得好处的机会。
她需要确认自己的猜测。
这天,她算准向屿川可能和那群狐朋狗友在一起的时间,去了他常去的那家台球俱乐部。
果然,在走廊尽头,她听到了向屿川熟悉的声音:
“放心吧,玩玩而已,还能当真?快了,没意思了就分呗。”
这话像冰水一样泼在沈瑶脸上,让她浑身一僵。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他如此轻描淡写地谈论“分手”,一股灼热的怒火还是瞬间冲上了头顶。
年轻的她修炼还不到家,那一瞬间的理智险些崩盘。
她差点就想冲进去,指着向屿川的鼻子骂他混蛋!
就在脚步迈出的前一秒她硬生生停住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
他越是嘴上这么说,越是证明他心里有鬼,他是在用这种话安抚朋友,更是在说服他自己。
这正说明,她的机会来了!
说吧,尽管说,向屿川,你个狗男人,也就只剩这点嘴上功夫了。
她根本不在意向屿川此刻真实的想法是什么,她只关心,如何将这场戏演到极致。
她需要的不是他的愧疚,而是他愧疚之后所能付出的最大代价。
估算着时间,感觉火候差不多了,沈瑶深吸一口气,调动起全身的情绪。
她想起那个雨夜,想起母亲临终前枯槁的手,想起无数个饥寒交迫、被人鄙夷的瞬间……
那些深埋在心底的真实的痛苦和屈辱,此刻成了她最强大的演技燃料。
她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不是装的,是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带来的生理性战栗。
她抬手,似乎想捂住嘴阻止呜咽,故意碰倒了走廊边装饰架上的一个小花瓶。
“啪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