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远处瞧去，依稀可看到男人绝色的五官。
他下颌优越，嘴唇上有一丝苍白，不多时还会双手握成拳，轻轻咳几声。
地上溅起一道道水花，粘在他的衣摆上，仿若染上了尘埃。
待走近时，便看到了梁昭的样子。
他先是眸光转向正错愕难堪的姜棠身上，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安慰的笑容。
随之才转过眼眸，向王氏与姜知远行礼：“老夫人、姜伯父，小侄给你们请安了。”
有外人来，姜知远使了个眼色，这才有下人松开谢氏。
姜知远别过脸去，脸上带着一抹冷意。
“梁贤侄，不知你今日过来是有何事？”
他顿了一下，面上有些不悦：“想必我姜府送过去的退婚书你也已收到，我姜家心意已定，无论你想说什么，都无可挽回。”
“伯父，如果我说，若我梁家不同意呢？”梁昭声色不变，但是语气中带着一丝坚定。
“笑话！你不同意？”姜知远冷笑，“贤侄，这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你父亲镇远侯的意思？”
梁昭的背脊站得很直，他的身形虽有些瘦削，但是却给人一种坚定不拔的感觉。
“姜伯父，老夫人，这是我的意思，亦是我家父镇远侯的意思。”
“可笑！”王氏冷哼一声。
“我姜府要毁约，那就是互不干涉，各自嫁娶。即便你们不同意，那又能如何？”
空气中一时有一丝静谧。
梁昭面色有一丝苍白，他轻声咳了两声，用拳头捂住了唇畔。
再次抬眸的时候，他目光定定的看着老夫人与姜知远。
“有一事我想与老夫人与姜伯父说一说。不过，”他顿了一下，眸光看向谢氏与姜棠，梁昭嘴角勾了勾，“我想这涉及姜家隐私，老夫人和伯父一定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
王氏与姜知远面露狐疑，互相看了一眼。他们倒是不信梁昭能知道姜家什么隐私，可这些年二人也做了不少不为人知的事，难不成是那件事？
以防万一，两人互看了一眼，就听王氏道：“倒是稀奇，老身倒是想知道，梁贤侄能知道我姜氏什么秘密？难不成我姜氏还能有把柄在你的手中？”
梁昭嘴角勾了一勾，他声音清润，眸光定定：“那倒也说不定呢。”
听到这里，姜老夫人与姜知远眸光一凛。随即，老夫人命令道：“你与棠儿先回房去，其他人都给我下去。”
一时之间，正厅只剩下王氏与姜知远以及梁昭三人。
姜棠卧房内。
谢氏握住姜棠的手，面露担忧，语气里满是愧疚：“棠儿，都是母亲没用。若母亲也有个显赫的家世，能为你撑腰，也不会让你在自己的婚事上受人指使。”
姜棠回握住谢氏的手，挤出一抹笑容，眼底带着暖意安抚道：“母亲，你快别这么说，我很庆幸是您的女儿。这些年若不是您护着我，我也不能如此无忧无虑的长大。祖母和父亲在我的婚事上忌惮那个人，我能理解，但这不是他们要退婚梁家的理由。”
提及新帝，谢氏眉头皱得更紧，迟疑片刻后，还是忍不住问：“棠儿，你老实和母亲说，对于那一位，你对他可还有心思？”
想到莫寒声，姜棠脑海中还能浮现出少年时的模样。
他那时风流张扬，与她情投意合，青梅竹马。
姜家与皇室的婚事也是在那时定下的。
可缘分终究浅薄，那些过往早已成过眼云烟。
她轻轻摇头，脸上露出一抹宽慰的笑：“母亲，曾经的过往，我已经不想再提及
对于那个人，我早已没有任何心思。我如今只担心梁昭哥哥，他为了我和祖母与父亲决裂，我怕姜府与梁府此后再无法维系表面的平和。”
听及此，谢氏点了点头，转念一想，又对姜棠劝道：“既然梁昭他能和你父亲与祖母谈条件，为娘想，他一定有信心能够谈妥你二人的婚事。”
说着，谢氏轻轻叹息一声，眼中满是期许：“既然你与那位陛下的过去早已不放在心上，你现已与梁昭情投意合，你二人结成夫妇，也是为娘愿意看到的。”
话音刚落，她脸上又染上几分苦涩，声音低了下去：“若是珍珠能够亲眼看到你出嫁该有多好。”
提起嫡姐，姜棠也忍不住叹息。
这正是当初她坚决与莫寒声分手。不愿嫁入皇室的原因。
皇室虽显贵，可身为皇家之人，三妻四妾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她姜棠此生从没想过要夫婿有多飞黄腾达，只愿不再步阿姐与母亲的后尘。
她一生所求，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房门被轻轻叩响，没有多余声响。
姜棠心中了然，知道是十七在提醒她们。
果不其然，下一刻门被推开，门口站着的正是梁昭。
屋外的雨渐渐停歇，他的身形还带着雨后的丝丝凉意，可面色清润，神情里却染着一抹温色。
他站在门口，对着谢氏恭敬行礼：“伯母。”
谢氏本就对梁昭十分欢喜，想着他这般性子，若能与棠儿结成连理，自己也能放心。
她敛了敛神色，对二人说道：“你俩先聊着，我还有事，你们先说话。”
梁昭点头应下，又再次给谢氏行了一礼。
“多谢伯母。”
门始终敞着，姜十七在门口守着，姜棠与梁昭虽为未婚夫妇，可毕竟尚未成婚，顾及瓜田李下的名声，便这样敞着门说话。
姜棠心里攒了好些问题想问，她想知道梁昭是怎么和祖母、父亲谈的，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掌握了姜府的什么秘密。
可没等她问出口，梁昭的手已轻轻覆了上来，声音温润，带着一丝暖意：“阿棠。”
他眼眸染上一抹氤氲，面色却比方才多了几分温柔，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我差点就要失去你了。”
被他这样紧紧握着，姜棠的手也不自觉地回握，心口划过一阵暖流。
梁昭本是姜家为她选的夫婿，起初她并未放在心上，可相处下来，她对这个看似柔弱的镇远侯府嫡次子，早已生出了不一样的心思。
他温柔多才，博学儒雅，待人彬彬有礼。
以往相处时，又总能细心照顾她的情绪，尊重她的想法，时时刻刻都为她着想。
最让她安心的是，他曾告诉她，梁家世代从没有纳妾，设通房的先例，“男子只娶一人为妻”，是梁家刻在骨子里的祖训。
姜棠望着他，心中满是感念，自己何德何能，能遇到梁昭这样的人！
她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梁昭哥哥，你是和祖母与父亲谈妥了吗？他们是因何答应你的？”
梁昭面色未变，只是眼角微微一敛，隐去了眼底的一丝暗色。
转而抬眸时，眼中已带着哄慰，笑着解释：“没什么，其实我是诓老夫人和姜伯父的。没想到我随口瞎编的话，却正中他们下怀。所以他们也不敢不答应，以为我抓住了姜家的把柄，其实啊，那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