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甩开厉行舟的手,回到了卧室。
关上门,隔绝了他所有的视线和声音,我才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心脏还在怦怦直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破釜沉舟后的兴奋和解脱。
说出来了。
终于全都说出来了。
这三年来积压在心里的所有委屈、不甘和疲惫,在刚才那一番话里,倾泻而出。
我走到床边,看着已经熟睡的儿子,心里一片柔软。
子宁,妈妈不是不要爸爸了,妈妈只是想换一种方式,让我们两个都活得更像自己。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我的闺蜜兼合伙人林菲发来的消息。
“澄澄,睡了没?刚给你转了上个季度的分红,五百个,查收一下。”
后面跟了个“速来夸我”的得意表情包。
我看着那一长串零,心里暖暖的。
回了她一句:“收到了,金主爸爸威武。”
林菲秒回:“少来。说真的,你跟那个巨婴总裁到底打算怎么办?
你真准备当一辈子全职保姆啊?你忘了你当年的梦想是成为国内最顶尖的同声传译了吗?”
看着林菲的话,我鼻子一酸。
是啊,我的梦想。
曾经那么清晰,那么触手可及的梦想。
我回复她:“菲菲,我跟他提离婚了。”
那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睡着了。
突然,一个视频电话弹了出来。
我赶紧走到阳台,关上门,才接通。
屏幕里,林菲顶着一张刚做完SPA的水光肌脸,脸上全是震惊。
“卧槽?你说真的?你终于想通了?”
我点点头,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林菲听完,直接在屏幕那头拍手叫好。
“干得漂亮!夏雨澄,你终于支棱起来了!
早就该这样了!那种狗男人,留着过年吗?”
她顿了顿,又有点担心地问:“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他那种大男子主义爆棚的,被你当面打脸,肯定气疯了。”
“他抓我手腕了,被我甩开了。”我说,“估计现在还在书房里怀疑人生。”
“活该!”林菲解气地说,“让他也尝尝被人无视的滋味。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他肯定不会轻易同意离婚的,厉家那种豪门,最看重面子。”
“我不管他同不同意。”我的声音很平静。
“我已经决定了。明天我就带子宁搬出去。
我在市中心那个楼盘不是有套大平层吗?
早就装修好了,一直空着,正好搬过去。”
“行!我明天一早就去帮你!搬家公司我来叫。
你什么都不用管,就负责带好我干儿子。”林菲风风火火地说。
“好。”有她在,我心里安定了不少。
“对了,”林菲突然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一脸八卦,“你猜我今天看见谁了?”
“谁?”
“白梦妍啊!就是你老公那个传说中的白月光!她回国了!”
白梦妍。
这个名字,像一根细细的针,轻轻扎了我一下。
不疼,但有点膈应。
她是厉行舟的大学同学,也是他圈子里公认的女神。家世好,长得漂亮,能力也强。
所有人都觉得,她和厉行舟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如果不是白家当年忽然出了变故,白梦妍远走国外。
现在站在厉行舟身边的,可能就是她,而不是我这个靠着祖辈婚约“上位”的夏雨澄。
“哦,”我淡淡地应了一声,“她回国关我什么事。”
“怎么不关你事!”林菲恨铁不成钢,“我跟你说,我今天在一个酒会上看见她跟厉行舟在一起,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亲密得很!
那个白梦妍,看你老公的眼神都快拉丝了!你可长点心吧!”
我心里没什么波澜。
亲密?
那又怎么样。
反正我都要离婚了,他跟谁拉丝都与我无关。
“菲菲,我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家,开始新生活。”我说,“至于他跟白梦妍,那是他的事。”
林菲看着我,叹了口气:“行吧,你能想开就好。总之,明天我来接你。别怕,有我呢。”
挂了电话,我站在阳台上,晚风吹在脸上,有点凉。
我看着楼下花园里亮着的路灯,思绪飘远。
其实,我和厉行舟的开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交易。
厉家需要一个身家清白、听话好拿捏的媳妇来稳固家族形象,顺便生个继承人。
而我,或者说我的家族,需要厉家的帮助来渡过难关。
一纸婚约,各取所需。
我们甚至没有像样的婚礼,只是领了个证,请两家人吃了顿饭,就算礼成。
婚前,我们签了协议。
他说:“夏雨澄,我需要一个妻子,一个母亲,但我给不了你爱情。
除了爱情,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你做好你的厉太太,不要干涉我的私生活,我们相安无事。”
当时的我,刚刚被现实打击得体无完肤,对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早已不抱任何幻想。
我点头说:“好。我需要厉家的支持,你给我厉太太的身份和物质保障。
我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我们互不干涉。”
我们像两个合伙人,冷静地敲定了合作条款。
我以为,我可以一直这么冷静下去。
直到子宁出生。
那个小小的、软软的生命,彻底改变了我。
我开始渴望一个真正的家,一个有温度的家。
我开始试着去了解厉行舟,试着去关心他,试着把这段冰冷的合作关系,捂热一点。
我会在他加班晚归时,给他留一盏灯,做一碗热汤。
我会在他生病时,整夜不睡地照顾他。
我会记住他的所有喜好,他的生日,我们每一个纪念日。
我以为,人心都是肉长的。
我以为,我的付出,他总能看到。
可是我错了。
他把我所有的好,都当成了“厉太太”这个职位的分内工作。
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的照顾,却吝于给我一丝一毫的回应。
他会因为一个项目的成功,给整个团队发巨额奖金,却记不住我的生日。
他会记得白梦妍喜欢喝什么牌子的咖啡,却不知道我对芒果过敏。
三年的时间,足够我看清一个人,也足够让我彻底死心。
现在,白梦妍回来了。
正好。
也该是我这个“替代品”退场的时候了。
我转身回到房间,从衣柜最深处,拖出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
里面是我和子宁的一些常用衣物,还有我所有的重要证件。
我早就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
第二天早上,我起得很早。
厉行舟大概是一夜没睡,我下楼的时候,看到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他穿着昨天的衬衫,领口开了两颗扣子,头发有些凌乱,眼下的乌青很重,整个人看起来颓废又疲惫。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你想好了?”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想好了。”我平静地回答。
然后,我当着他的面,给阿姨交代:“王阿姨,麻烦您帮我把楼上婴儿房里子宁的东西收拾一下,衣服、玩具、奶粉,都装好。”
王阿姨在我们家做了很多年,看着我愣住了:“太太,您这是……”
厉行舟猛地站起来:“夏雨澄!你非要闹成这样吗?”
我没理他,继续对王阿姨说:“装好之后,麻烦您送到楼下,会有人来取。”
王阿姨看看我,又看看脸色铁青的厉行舟,不知所措。
“我让你站住!你没听见吗?”厉行舟几步跨过来,挡在我面前。
“厉总,这是我的家事,请你让开。”我冷冷地说。
“家事?我们还没离婚,你就要带着我儿子走?夏雨澄,你别太过分!”他怒吼道。
我笑了。
“过分?厉行舟,到底是谁过分?”
“这三年来,你管过儿子吗?你知道他什么时候长第一颗牙吗?
你知道他最喜欢哪个玩具吗?你知道他发烧到四十度,我在医院守了三天三夜的时候,你在哪里吗?”
我每问一句,他的脸色就白一分。
“你在陪你的白月光吃饭,你在跟你的兄弟们赛车,你在全世界飞来飞去,开你的会,谈你的生意!”
“在你眼里,儿子只是你传宗接代的工具,而我,只是一个免费的保姆!”
“现在,保姆不干了,要带走自己的心肝宝贝,你有什么资格拦我?”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
厉行舟的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的脸上,满是震惊和……痛苦?
我懒得去分辨。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我绕过他,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一身干练职业装的林菲,她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搬家公司制服的壮汉。
“澄澄,我来了!”林菲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然后,她看到了我身后的厉行舟,脸上的笑容立刻收了起来,换上了一副战斗的姿态。
“哟,厉总也在呢?正好,省得我们撬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