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苏晚晴为县令夫人治好了顽疾的消息,插上翅膀一般,飞遍了青石镇的每一条大街小巷。她的名号前,被百姓们毕恭毕敬地冠上了“神医”两个字。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镇上最大的药铺——济世堂。
往日里车水马龙的门庭,此刻门可罗雀,冷清得能听见风吹过牌匾的呜呜声。偶尔有几个不知情的外地客商走进去,还没等站稳脚跟,就听见旁边茶馆里的人高声议论。
“听说了吗?济世堂那个钱掌柜,给县令夫人看病,开了一堆虎狼药,差点把人给吃没了!”
“可不是嘛!后来还是杏花村那个苏神医出手,几根针下去,一炷香的功夫,人就好了!”
那几个客商一听,吓得脸色都变了,连忙从济世堂里退了出来,快步走远。
济世堂的后堂,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刺耳声响。钱掌柜一张脸涨成了酱紫色,胸口剧烈起伏,他指着地上那套被他亲手砸碎的名贵茶具,气得浑身发抖。
“苏晚晴!我与你势不两立!”
而此刻,苏家那条偏僻的巷子,头一次变得比集市还要热闹。
长长的队伍从苏家破败的院门口,一直排到了巷子口。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脸上都带着一丝敬畏和期盼,手里紧紧攥着铜钱或碎银子,只为求购一罐“晚晴膏”。
苏晚晴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盛名冲昏头脑。
她就坐在院门口的一张小凳子上,萧景琰则像一尊沉默的门神,站在她身后的阴影里。
“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嘈杂的人群安静下来。
“晚晴膏,五十文一罐,价格不变。”
一个汉子举着手里的钱袋。
“神医!我多出十文钱!卖我三罐行不行?家里人多,不够用啊!”
苏晚晴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不行。药膏制作不易,药材也有限,为了让更多需要的人能买到,每人,限购两罐。”
此言一出,非但没有人抱怨,反而让众人愈发敬佩。
“听听!这才是神医风范!”
“就是!不像那济世堂,只认钱不认人!”
“神医心善啊!”
这个规矩,非但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反感,反而让苏晚晴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
忙碌了一整天,送走最后一位客人,苏晚晴关上院门,将今天所得的铜钱和碎银子全都倒在桌上。
铜钱用草绳细细地串起,碎银子用小秤称量好,再加上李县令给的十两诊金,林林总总加起来,足足有近五十两白银。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真正意义上拥有的第一笔巨款。是她能在这个吃人的世道里,安身立命、挺直腰杆的坚实基础。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张大娘和小虎,直奔镇上最好的布庄。
“张大娘,你挑几匹喜欢的,做几身新衣裳。”
“使不得使不得!”张大娘把手摇得和拨浪鼓一样,“我这老婆子,穿什么不是穿,你的钱要留着办大事!”
苏晚晴没有和她争辩,只是平静地对布庄老板开口。
“那匹天青色的棉布,还有那匹宝蓝色的细麻,各扯五尺。再给这位小哥,扯三尺耐磨的青布。”
她不仅给张大娘和小虎买了,也为自己挑了一匹素雅的月白色料子。
付了钱,她又带着张大娘去了隔壁的牙行。
“我要买下你家隔壁那处闲置的院子。”苏晚晴对张大娘说。
张大娘愣住了。
“晚晴,那院子虽说空着,可也不便宜啊!”
“买下来,两家院子打通,地方宽敞些,以后我制药也方便。”苏晚晴已经规划好了一切。
她做事,向来雷厉风行。
当晚,苏晚晴就拿着房契,正式成为了两座院落的主人。
萧景琰的伤势在她的精心调理下,日渐好转。他大部分时间都盘膝坐在院中的那棵老槐树下,看似闭目调息,实则将院子里发生的一切,都尽收于心。
他看着那个单薄的少女,有条不紊地应对着声名鹊起后带来的种种事务。面对吹捧,她不骄不躁;面对财富,她不贪不婪;面对未来,她有着清晰得可怕的规划。
这个女子,身体里仿佛住着一个成熟而强大的灵魂。
晚饭时,饭桌上多了一道硬菜。
苏晚晴将从镇上最好酒楼里买来的酱肘子切成厚片,油光红亮,香气扑鼻。她将最大的一盘,径直放到了萧景琰的面前。
他低头,看着那盘切得整整齐齐的肘子肉,又抬起头,看向苏晚晴。
她正在给小虎夹菜,那双因为连日处理药材而布满细小划痕的手,在昏黄的油灯下清晰可见。
萧景琰没有动筷子。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通体洁白的小瓷瓶,放到了苏晚晴面前的桌上。
“我自制的伤药,比你的药膏好用。”
他的动作很自然,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
苏晚晴愣了一下。
她拿起那个小瓷瓶,拔开塞子,放到鼻尖轻轻一闻。一股极为奇异的清冽香气钻入鼻腔,那香气复杂而精纯,里面至少有七八种极其珍贵的药材,而且配比极为精妙,甚至有几种,连她都只是在古籍上见过记载。
她心中微动,抬起头,看向对面那个面不改色的男人。
“你不是猎户吗?”
萧景琰夹起一块肘子,放入口中,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以前跟过军中的郎中,学过几手。”
这个解释,天衣无缝。
苏晚晴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收起了那个小瓷瓶,揣入怀中。
一顿饭,在温馨的气氛中吃完。
张大娘收拾着碗筷,看着院子里堆放的越来越多的药材,和苏晚晴日渐忙碌的身影,终于下定了决心。
“晚晴啊。”
“嗯?”
“你看,你现在一个人,又要看诊,又要制药,实在是忙不过来。我……我这身子骨还算硬朗,小虎也能跑能跳的,不如……不如我们娘俩都来帮你吧!”
张大娘有些紧张地搓着手。
“我……我虽然不懂药理,但帮你洗药材、晒药材、熬药看火的力气活,我都能干!小虎腿脚利索,可以帮你跑腿送个东西!”
苏晚晴看着张大娘那张诚恳又带着期盼的脸,笑了。
她的小团队,终于有了最初的雏形。
“好啊,那我可求之不得。以后,就要辛苦张大娘和小虎了。”
夜色渐深。
济世堂的后院,一盏孤灯摇曳。
钱掌柜的面孔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他对面,站着那个从杏花村灰溜溜跑回来的心腹伙计。
“掌柜的,现在镇上的人都信她,咱们的药,一盒都卖不出去了!”
钱掌柜端起茶杯,狠狠地灌了一口,又重重地将茶杯砸在桌上。
“既然医术上比不过她,那就从别的地方,毁了她的名声!”
那伙计一愣。
“毁了她的名声?”
钱掌柜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阴冷的笑。
“你想想,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年轻女子,一个从未出过杏花村的村姑,凭什么能拿出那么多神奇的药方?凭什么能治好连我都束手无策的病?这正常吗?”
伙计的脑子转了过来,脸上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掌柜的,您的意思是……”
钱掌柜凑近他,压低了声音,那声音里充满了恶毒。
“去!去外面给我散布消息!就说她苏晚晴,用的根本不是什么医术,而是从山里学来的、见不得光的妖术!她能治病,是因为她和山里的妖邪做了交易!”
伙计被这个恶毒的计谋惊得倒抽一口凉气,脸上露出了难色。
“可是……掌柜的,县令大人那边……他可是亲口封了苏晚晴‘神医’的啊,咱们这么说,不是在打县令大人的脸吗?”
钱掌柜阴冷地笑了起来。
“县令能护她一时,还能护她一世?民意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要让全镇的人,都把她当成不祥的妖女,唾弃她,惧怕她,把她活活烧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