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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村口大榕树下,时间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看着那个单薄的少女,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场在他们看来匪夷所思的救治。

李婶子端着一碗滚烫的墨绿色药汁,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药汁的苦涩气味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药!药来了,晚晴!”

苏晚晴接过那只粗陶碗,碗壁还有些烫,她却像是感觉不到温度,稳稳地端着。

她半跪在地上,一手轻轻托起小虎的后颈,让他头部后仰,另一只手拿起一把木勺。

孩子的牙关因为高热和抽搐,咬得死死的。

苏晚晴没有用蛮力,而是用勺柄的末端,精准地抵住小虎的颊关,轻轻一压。

那是一个巧妙的穴位,小虎紧绷的下颚肌肉不由自主地一松,嘴巴张开了一条缝。

就是现在!

她舀起半勺药汁,小心地凑到小虎唇边,让药液顺着那条缝隙,缓缓流入。

大部分药汁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沾湿了衣襟。

苏晚晴面无表情,用手指将流出的药汁抹掉,重新舀起一勺,继续喂。

一次,两次,三次。

她的动作重复而机械,脸上没有丝毫急躁,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一旁的王大夫看得连连摇头,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冷笑。

“哼,强行灌药,也不怕呛死他。这孩子本就肺窍闭塞,一口气上不来,当场就得断气。”

他的话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周围的村民听见,也飘进了张大娘的耳朵里。

张大娘本就悬着的心,被他这句话说得更是七上八下,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哭出声,生怕打扰了苏晚晴。

一碗药,喂了足足一刻钟,才勉强灌下去大半。

这时,王大哥也提着一个酒坛子,拿着几块干净的布巾跑了回来。

“晚晴丫头,酒来了!俺家自己酿的高粱烧,烈得很!”

苏晚晴点了点头,接过布巾,在酒坛里浸透,捞出后拧到半干。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她撩起小虎的衣襟,用那块沾满烈酒的布巾,开始快速擦拭孩子的额头、脖颈、腋窝,甚至是手心和脚心。

浓烈的酒气瞬间蒸腾开来。

王大夫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当场就跳了起来。

“胡闹!简直是胡闹至极!”

他指着苏晚晴,手指都在发抖,唾沫横飞。

“高热之人,体表脉络张开,最忌风寒!你用这性寒的烈酒擦拭他全身,是想引寒气入体,攻其心脉!你这不是在救人,你这是在杀人!”

这番话,听起来极有道理,完全符合村民们对医理的朴素认知。

人群中立刻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骚动。

“天爷啊,这..……这真的行吗?”

“听王大夫这么一说,是这个理啊,发烧了不都得捂着发汗吗?”

“这丫头到底在干什么?怎么净做些骇人的事!”

张大娘的脸,“唰”地一下,血色尽褪。她看着儿子被烈酒擦得通红的皮肤,再看看王大夫那副言之凿凿、痛心疾首的模样,她的信念,开始剧烈地动摇了。

“晚晴…..…要不…..…要不还是算了吧…..…”她颤抖着开口,声音里带着哭腔。

苏晚晴却像是聋了一样,对外界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孩子。

酒精物理降温,这是最基础、最有效的急救手段。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孩子的体温降下来,阻止高热对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她换了一块布巾,继续擦拭,动作依旧快速、稳定,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像是在炙烤着在场所有人的神经。

村口的大榕树下,安静得可怕,只听得到张大娘压抑的啜泣声,和苏晚晴用布巾擦拭皮肤时发出的“沙沙”声。

小虎的身体,像一个滚烫的小火炉,丝毫没有降温的迹象。

那张烧得通红的小脸,反而因为酒精的刺激,显得更加红了。

村民们的议论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们看着苏晚晴的背影,已经不再是看一个人,而是像在看一个偏执的、即将酿成大祸的疯子。

王大夫双手拢在袖子里,脸上那丝轻蔑的冷笑,已经变成了胜券在握的得意。

他等着,等着看这孩子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等着,等着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如何面对一个母亲的雷霆之怒,如何面对全村人的唾骂,如何用她那条年轻的命,来偿还这份愚蠢的狂妄。

张大娘彻底崩溃了。

她看着儿子一动不动的身体,所有的希望都已化为灰烬。

“小虎….….我的儿啊…..…”她发出绝望的、断断续续的抽泣,“是娘不好…….是娘信错了人…..…让你临走前还要受这份罪…..…”

就在这气氛凝重到极点,所有人都认为回天乏术的时刻——

“唔……..”

一声极其微弱的、如同小猫般的呻吟,从一直昏迷不醒的小虎喉咙里,轻轻溢出。

声音太小了,几乎所有人都没听见。

但苏晚晴听见了。

她的动作猛地一顿,一只手闪电般地覆上了小虎的额头。

还是烫。

但那股灼人的、干燥的热度,似乎减弱了一分,掌心下,传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黏腻的湿意。

出汗了!

这是身体自主调节体温的机能开始恢复的信号!

药效起作用了!物理降温也起作用了!

苏晚晴内心那根绷紧到极致的弦,终于松动了一丝,但她的脸上,依旧平静无波。

她没有停下,继续用酒巾擦拭着,只是动作更加轻柔。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那微弱的呻吟声,又响起了几次。

小虎紧紧皱着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

他那急促而短浅的呼吸,变得悠长、平稳了许多。

最明显的变化,是他的额头、脖颈和后背,开始沁出细密的汗珠。

汗珠越聚越多,最后汇成水流,浸湿了鬓角和衣领。

他那张烧得像烙铁一样通红的小脸,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褪去了不正常的潮红,转为一种病后的苍白。

“退了!烧退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第一个喊了出来。

整个凝固的场面,瞬间被引爆了!

“天啊!真的退烧了!”

“你们看!他脸上的颜色正常了!呼吸也平稳了!”

“活了..……真的活了!王大夫都说没救的人,真的被救活了!”

张大娘像是被雷劈中,呆呆地看着儿子,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温的!

不再是那种能把人烫伤的热度,而是带着汗水的、温热的触感!

“小虎…..…我的小虎…..…”

巨大的狂喜,如山洪海啸般瞬间将她淹没。她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直直地就朝着苏晚晴跪了下去,额头重重地磕在坚硬的黄土地上。

“晚晴!不!恩人!你就是我们张家的救命恩人啊!你救了我的儿子!你救了我们全家的命啊!”

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苏晚晴立刻丢下手中的布巾,伸手将她扶起。

“张大娘,快起来!孩子还没完全好,只是脱离了危险,万万不可大意。后面需要静养,按时服药。”

她的声音,将张大娘从狂喜的情绪中拉回了几分理智。

此时此刻,所有村民再看苏晚晴时,已经完全变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敬畏、甚至崇拜的复杂情绪。

如果说之前她制服苏大强,是靠着一股狠劲和蛮力,让人畏惧。

那么现在,她是从阎王手里抢回了一条人命!

这不是凡人能做到的事!

“神了!真是神了!”

“苏家这丫头,怕不是得了什么神仙的指点吧!”

“什么邪祟入体,我看那王大夫才是胡说八道!差点就害了一条人命!”

议论声,鄙夷声,像一根根无形的针,扎向角落里的王大夫。

王大夫的脸色,早已从得意转为铁青,又从铁青转为死灰。

他看着那个已经恢复平稳呼吸的孩子,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他行医二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凶险的急症,更未见过如此离经叛道的治法!

用烈酒擦身降温?

用那些随处可见的野草熬汤?

这完全颠覆了他从医书上学来的一切!

他想不通,也不敢再想。他只知道,他完了。

他“神医”的名声,今天,就要彻底砸在这个黄毛丫头手里了。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王大夫悄悄地弯下腰,提起自己的药箱,猫着腰,一步一步地,想要从人群的缝隙里溜走。

他的脚刚挪动半步。

一个清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像一把冰冷的刀,瞬间剖开了所有的喧嚣。

“王大夫,这是要去哪儿啊?”

王大夫的身体猛地一僵,像被钉在了原地。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转了过来,落在他身上。

苏晚晴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们的赌约,您是忘了吗?”

轰!

人群炸开了锅。

“对!还有赌约!”

“庸医!差点害死人!还想跑?”

“快!履行赌约!承认自己是浪得虚名的庸医,再也不许来我们杏花村!”

村民们自发地围了上来,将王大夫的退路堵得严严实实。

一张张朴实的脸上,此刻写满了鄙夷和愤怒。

王大夫被这阵仗吓得两腿发软,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指着苏晚晴,色厉内荏地吼道。

“你…..…你那是妖术!不是医术!”

苏晚晴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懒得给他,只是冷冷地看着。

这种无声的蔑视,比任何咒骂都更具杀伤力。

“滚出去!”

“滚出杏花村!”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紧接着,愤怒的声浪便将王大夫彻底淹没。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脸面,拨开人群,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那副屁滚尿流的样子,比丧家之犬还要狼狈。

身后,是村民们毫不掩饰的哄笑和唾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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