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05
一个阴冷、恶毒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我脑海中响起。
【这个老不死的道士，又来坏我好事！差点就被他发现了！】
我浑身一僵，惊恐地四下张望。
是谁？谁在说话？
【蠢女人，还在找什么？】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屑和嘲弄。
【要不是为了借你的肚子降世，我早就吸干你的精气了。】
我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
这个声音……是从我肚子里传出来的！
【那个萧晏，倒是个上好的鼎炉，等我出世，第一个就吸干他！还有你那个好姐妹，那个贪婪的爹娘……所有忤逆我的人，都得死！】
我腹中的，不是我的孩子。
是个邪物。
一个以吸食亲人精气为生的……魅胎！
前世的一切，瞬间都有了答案。
为何深爱我的萧晏会性情大变，为何姐妹和父母会对我痛下杀手。
他们不是不爱我，他们是怕它！
他们都能感觉到这个孩子的邪异，只有我，被蒙在鼓里，傻傻地以为这是上天赐予的礼物，拼了命地想要保护它。
何其可笑！
【那个萧晏好像过来了，正好，让他看看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是如何与人私通的！】
脑海里，那恶毒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心中一惊，抬头便看到萧晏正快步向我走来，脸上带着一丝焦急。
他后悔了？
不，不对。
我瞬间反应过来，是这个魅胎在搞鬼！
它能影响人的心智！
【萧晏哥哥，你快看，那个男人在摸姐姐的手！】
魅胎的声音变得娇嗲又委屈，仿佛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女孩。
我顺着它的“视线”看去，巷口一个卖糖葫芦的老伯，正颤巍巍地将找零的铜板递给我。
我根本没有碰到他！
可是在萧晏的眼里，看到的恐怕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果然，他停下脚步，离我几步之遥，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刺骨。
那是一种混杂着愤怒、失望和剧痛的眼神。
“沈月凝，你真是……好样的。”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转身就走，背影决绝。
“萧晏！”我追上去，想要解释。
【娘亲，你别追了，你这样只会让萧晏哥哥更讨厌你。】
【他已经认定你是个不守妇道的坏女人了。】
【他再也不会爱你了。】
魅胎的声音在我脑海里不断回响，尖锐又恶毒，像无数根针扎在我的神经上。
我头痛欲裂，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萧晏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我趴在冰冷的地上，眼泪混合着尘土，狼狈不堪。
不。
我不能哭。
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前世我已经为它流干了眼泪，赔上了一条性命。
这一世，我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我从地上爬起来，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我要去医馆。
我要落胎！
我用尽全身力气，跑回了回春堂。
“大夫！我要落胎！”我冲进去，抓住一个大夫的袖子，声音嘶哑。
那个大夫被我吓了一跳，看清我的脸，又皱起了眉：“这位夫人，你的胎儿很康健，为何要落胎？”
【不准！你不准杀我！】
脑海里，魅胎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下一秒，我的小腹传来一阵绞痛，仿佛有无数只手在里面撕扯我的内脏。
“啊！”
我惨叫一声，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整个人蜷缩在地上。
【我让你杀我！我先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剧痛一阵接一阵，越来越密集。
“快！快救救我……我的肚子……”我向大夫伸出手，声音微弱。
周围的人对着我指指点点。
“这女人疯了吧？刚刚还说要落胎，现在又喊救命。”
“我看就是不想付诊金，在这撒泼呢！”
大夫也一脸为难：“夫人，你这……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啊。”
在他们眼里，我只是在无理取闹。
没有人相信我。
就在我痛得快要昏过去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臂将我从地上抱了起来。
是萧晏。
他回来了。
他的脸色依旧难看，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萧晏哥哥，你别管她！这个坏女人在装病骗你！】
魅胎还在挑拨。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他的衣襟，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没有……装病。信我。”
他抱着我的手臂紧了紧。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王爷，这女人就是个疯子，您可别被她骗了！”
“是啊，赶紧把她扔出去吧！”
萧晏的目光扫过周围聒噪的人群，声音冷得掉冰渣：“都给本王闭嘴！”
整个医馆瞬间安静下来。
他低下头，看着怀中痛到浑身发抖的我，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带着一丝颤抖的笃定，在我耳边轻声说：
“我相信你说的。”
06
萧晏的话，像一道暖流，瞬间驱散了我心底的寒冰。
【什么？他竟然信你这个贱人？】
脑海里，魅胎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尖叫。
小腹的绞痛，奇迹般地减轻了。
萧晏抱着我，快步穿过人群，直接走向女神医的静室。
“师父！”
女神医正在闭目养神，听到萧晏的声音，缓缓睁开眼。
当她看到我惨白的脸色和额上的冷汗时，眼神一凝。
“把她放到榻上。”
萧晏小心翼翼地将我放下，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女神医再次为我诊脉，这一次，她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奇怪……”她喃喃自语，“脉象时而强劲，时而微弱，忽阴忽阳，老身行医一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脉象。”
【这个老东西，果然有点门道。】魅胎的声音透着警惕。
“师父，到底是怎么回事？”萧晏紧张地问。
女神医沉吟片刻，看向我：“王妃，你最近可有遇到什么怪事，或者接触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
“我……”
【不准说！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让你立刻肠穿肚烂！】魅胎恶狠狠地威胁道。
我浑身一颤，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不敢赌。
萧晏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他蹲下身，握住我冰冷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月凝，别怕，有我在。”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让人安心的力量，“不管是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我看着他，眼眶发热。
这个男人，明明前一刻还恨我入骨，此刻却又选择无条件地相信我，保护我。
前世的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是……是这个孩子。”我终于鼓起勇气，声音颤抖，“它……它会说话。”
静室里，一片死寂。
萧晏和女神医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
“月凝，你……”萧晏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哈哈哈！蠢女人，你说了也没人信！他们只会当你是失心疯！】魅胎得意地大笑。
我急了，抓住萧晏的手臂：“是真的！我没有疯！我脖子上的玉佩，是一个道士给我的，戴上它，我就能听到它在我肚子里说话！”
萧晏的目光落在我脖子上的玉佩上，眼神变得复杂。
女神医也走了过来，拿起那块玉佩仔细端详。
“这是……清心玉。”女神医的脸色变得凝重，“能镇压邪祟，显其原形。看来，王妃所言非虚。”
她看向我的小腹，眼神锐利：“王妃腹中的，恐怕不是胎儿，而是……魅胎。”
“魅胎？”萧晏的声音都变了调。
“以母体为宿，以至亲精血为食，待到足月降生，便是宿主和其亲人毙命之时。”女神医缓缓道出真相，“它能蛊惑人心，制造幻象，让至亲反目，自相残杀。”
萧晏的身体剧烈地一震，他猛地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悔恨和无尽的痛楚。
他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他为何会突然对我厌恶至极。
明白了他为何会看到那些我与人“私通”的幻象。
明白了他前世为何会那般疯狂……
“对不起……”他握着我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月凝，对不起……”
他的声音哽咽，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此刻竟像个孩子一样，眼眶通红。
【闭嘴！你们都给我闭嘴！】
魅胎感觉到了危险，开始疯狂地在我腹中冲撞。
剧痛再次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啊！”我惨叫着，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
“师父！快救她！”萧晏急得大喊。
女神医脸色沉重，从药箱里取出一排银针。
“王爷，魅胎已与王妃血脉相连，寻常落胎药对它无用，强行引产，只会一尸两命。”
“唯一的办法，就是用金针封住它的心脉，让它暂时沉睡。但此法凶险万分，稍有不慎，王……王妃便会血崩而亡。”
07
“施针。”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出这两个字。
与其被这个邪物折磨至死，不如赌一把。
萧晏死死地握着我的手，手心全是冷汗，他比我还紧张。
“月凝，别怕。”他一遍遍地在我耳边重复。
女神医不再犹豫，捻起一根金针，快准狠地刺入我的腹部。
【你敢！】
魅胎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吼，腹中的绞痛瞬间加剧了十倍。
我眼前发黑，一口血涌了上来。
“月凝！”萧晏惊呼。
“守住心神，不要被它影响！”女神医厉声喝道。
第二针，第三针……
每一针落下，都像是扎在我的心上，痛得我几乎要窒息。
而脑海里，魅胎的诅咒和尖叫也从未停止。
【你会死的！你会血流干而死！萧晏会亲眼看着你死！】
【你死了，你的身体就是我的了！哈哈哈！】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根金针落下，腹中的剧痛和脑海里的声音，同时消失了。
我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被汗水浸透，虚脱地躺在榻上。
“成功了。”女神医长舒了一口气，也累得不轻。
“它……死了吗？”我虚弱地问。
“只是暂时沉睡了。”女神医摇头，“金针最多只能封住它七日。七日之内，必须找到彻底根除它的办法。”
七日。
时间如此紧迫。
我刚想说什么，静室的门被敲响了。
是王府的下人。
“王爷，沈老爷和沈夫人来了，说……说要接王妃回家。”
爹娘？
他们怎么来了？
我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我不见。”我冷冷地说。
萧晏安抚地拍了拍我的手：“你先休息，我去处理。”
他起身离开，我躺在榻上，心里七上八下。
不行，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去。
我爹娘的贪婪和狠毒，我比谁都清楚。
他们这次来，绝不只是接我回家那么简单。
我挣扎着起身，女神医连忙扶住我：“王妃，你现在身子虚，不能乱动。”
“我没事。”我推开她，踉跄着走了出去。
刚走到前厅，就听到我娘的哭喊声。
“王爷，您就让我们见见月凝吧！她一个弱女子，被您赶出王府，我们做爹娘的心里疼啊！”
“是啊王爷，月凝是我们的心头肉，我们这就把她接回去，绝不再让她给您添麻烦。”我爹也跟着附和。
他们一唱一和，说得情真意切。
若不是经历过前世，我恐怕真的要被他们感动了。
萧晏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我走上前，冷冷地看着他们：“不必了。王府就是我的家，我哪儿也不去。”
爹娘看到我，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堆满了笑。
“月凝，你醒了！快跟爹娘回家，娘给你炖了你最爱喝的鸡汤。”
“是啊是啊，我们回家。”
他们说着就要上前来拉我。
我后退一步，躲开了。
“我说过，我不回去。”
“你这孩子！”我爹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们要在鸡汤里下毒。】
一个微弱的声音，突然在我脑海里响起。
是魅胎。
它虽然被封印了，但似乎还能感知到外界的恶意。
【鹤顶红，一口就能要了你的命。】
我心中一寒，果然如此。
他们是想杀了我，然后嫁祸给萧晏，侵占王府的家产，去给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还赌债！
好狠毒的心！
我看着眼前这两个满脸慈爱，实则包藏祸心的“亲人”，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我故意板起脸，对着萧晏说：“你看什么看！要不是你把我赶出去，我爹娘会来吗？我告诉你，今天我跟他们走了，你就别想再见到我！”
我一边说，一边对他疯狂使眼色。
萧晏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我的意会，配合地皱起眉头：“你敢！”
“我怎么不敢！我们已经和离了！”我故意大声嚷嚷，就是为了让我爹娘听见。
果然，他们脸上的喜色更浓了。
“月凝，别跟王爷吵了，快跟我们走吧。”
“好！”我爽快地答应，转身就走。
萧晏在我身后“气急败坏”地喊：“沈月凝，你给我站住！”
我头也不回。
我知道，他会跟上来的。
我坐上我爹娘租来的马车，他们殷勤地将一个食盒递给我。
“月凝，快趁热喝了，补补身子。”
我打开食盒，里面果然是一碗浓浓的鸡汤。
我看着他们期待的眼神，冷笑一声，将碗递到我爹面前：“爹，你先喝。”
他脸色一僵：“爹不饿，你喝。”
“你不喝，就是心里有鬼。”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
就在我们拉扯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我爹娘还没反应过来，车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萧晏带着一队王府卫兵，出现在门口，手持长剑，满身杀气。
我爹娘吓得魂飞魄散。
我慢悠悠地站起身，将那碗鸡汤举到他们面前，笑得灿烂。
“怎么样？这鹤顶红的滋味，你们想不想尝尝？”
08
我爹娘当场就被拿下了。
从他们身上，搜出了剩下的鹤顶红，还有一张五万两的赌坊欠条。
人证物证俱在。
他们瘫在地上，面如死灰。
“为什么？”我看着他们，问出了憋在心里两世的疑问，“我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
“是……是啊……”我娘哭着说，“月凝，娘是一时糊涂啊！你弟弟他……”
“又是弟弟！”我厉声打断她，“为了他，你们就可以亲手杀死自己的女儿？”
他们说不出话来。
我看着他们，心中最后一丝对亲情的幻想，也彻底破灭了。
“带走。”萧晏冷冷下令。
卫兵将他们拖了下去，他们的哭喊求饶声，我充耳不闻。
我被萧晏带回了王府，女神医为我重新处理了伤口，开了安神的方子。
我睡了很久，醒来时，看到柳书瑶坐在我的床边，眼睛又红又肿。
“月凝，你醒了。”
我将魅胎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她听完，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随即抱着我放声大哭。
我们两人，抱头痛哭了一场，前世今生的隔阂与怨恨，都在泪水中消解了。
几天后，我身体好些了，在萧晏的陪同下，去了天牢。
我爹娘被关在最潮湿阴暗的牢房里，几天不见，已经形销骨立，没了人样。
看到我，他们像是看到了救星，扑到牢门前。
“月凝！我的好女儿！你快跟王爷求求情，放我们出去吧！”
“爹娘知道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他们哭得涕泗横流。
我平静地看着他们：“我来，是想告诉你们，弟弟沈明轩也进来了。”
他们愣住了。
“他挪用官银，被人告发，如今就关在你们隔壁。”我淡淡地说，“你们一家三口，总算是在这天牢里团聚了。”
“不！不可能！”我爹疯狂地摇头，“明轩那么聪明，他怎么会……”
“他聪明？”我冷笑，“他要是聪明，就不会被人设局，欠下五万两赌债，更不会蠢到去挪用官银。”
“是你们，是你们的溺爱，亲手把他送上了绝路。”
他们瘫坐在地，面如死灰，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月凝，你救救他！你写信给你舅舅，他是吏部侍郎，他一定有办法的！”我娘还不死心。
“我不会写。”我摇了摇头，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从你们对我下毒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恩断义绝了。”
我转身，不再看他们一眼。
身后，传来他们绝望的咒骂。
“沈月凝！你这个不孝女！你不得好死！”
“我等着你弟弟出来，让他扒了你的皮！”
我脚步未停。
走出阴暗的天牢，外面阳光正好。
萧晏站在阳光下等我，见我出来，脱下自己的披风，披在我身上。
“都结束了。”他说。
我点点头，靠在他怀里。
是啊，都结束了。
那些曾经让我痛不欲生的亲情和背叛，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场可笑的闹剧。
我看着我爹娘那间牢房，轻声说了一句他们听不到的话。
“往后我们再无干系。”
09
半个月后，京兆府开堂公审。
我爹娘意图谋杀亲女，嫁祸王爷，罪大恶极，被判秋后问斩。
我弟弟沈明轩，挪用官银，数额巨大，被判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回京。
我没有去听审，是柳书瑶告诉我的结果。
她说，公审那天，我爹娘还在公堂上撒泼打滚，咒骂我是白眼狼，说他们辛辛苦苦养我这么大，我却见死不救。
引得堂下百姓一阵唏嘘。
我听了，只是淡淡一笑。
他们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在他们心里，只有他们的宝贝儿子才是最重要的。
我这个女儿，不过是他们用来换取利益的工具罢了。
也好，尘埃落定，我与沈家，再无瓜葛。
这几日，萧晏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我。
王府被他砸坏的东西，都换了新的。
他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抹去那段不堪的记忆。
我知道，他心里充满了愧疚。
他好几次欲言又止，想跟我道歉，都被我岔开了话题。
我不是不想原谅他，只是，我需要时间。
那句“我此生最后悔之事，便是娶了你”，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我的心里。
这天，女神医和那个游方道士一起来了王府。
“七日之期已过，魅胎的封印快要解除了。”女神医开门见山。
我心中一紧。
“道长可有根除之法？”萧晏急切地问。
那道士捋了捋胡子，高深莫测地说：“此物乃天地怨气所生，本不该存于世。要除它，需以至阳之火焚之，辅以至亲之血为引。”
“至阳之火？至亲之血？”
“城外火山底的千年熔岩，便是至阳之火。”道士看向我，“而王妃你的心头血，便是最好的引子。”
“取心头血，对她身体可有损伤？”萧晏立刻紧张起来。
“王妃会被封印七情六欲，心如顽石，直到魅胎彻底被焚尽。”道士说，“此过程痛苦万分，王妃可想好了？”
我没有丝毫犹豫：“我愿意。”
萧晏却不同意：“不行！太危险了！”
“萧晏，”我看着他，认真地说，“这是我的劫，我必须自己渡。”
“我陪你。”他握住我的手，眼神坚定。
取火的过程，比想象中更凶险。
火山内部酷热难当，萧晏为了保护我，后背被熔岩灼伤了一大片，血肉模糊。
我被封印了七情六欲，感觉不到心疼，只是木然地看着他为我做的一切。
道士布下法阵，我刺破指尖，将心头血滴入阵眼。
那血仿佛有生命一般，化作一道红光，将我腹中的魅胎包裹住，拖拽出来。
那是一团黑色的雾气，在阵中疯狂冲撞，发出凄厉的尖叫。
【放开我！沈月凝，你这个叛徒！】
【你会后悔的！你永远也得不到幸福！】
至阳之火燃起，黑雾在火焰中挣扎、扭曲，最终化为一缕青烟，消散在空中。
诅咒声，也终于停止了。
我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一个月后。
我躺在熟悉的床上，萧晏就守在床边，瘦了一大圈，胡子拉碴，满眼红血丝。
看到我醒来，他喜极而泣，紧紧地抱着我，仿佛要将我揉进骨血里。
“月凝，你终于醒了。”
我的七情六欲，也随着魅胎的消失，一并回来了。
我能感觉到他的颤抖，他的后怕，和他失而复得的狂喜。
那根扎在我心里的刺，好像也在这一个月里，被他的深情和守护，慢慢融化了。
又过了半年，王府被萧晏重新修葺一新，比从前更盛。
我的身子也彻底养好了。
这天，我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突然一阵反胃。
太医被请了过来，诊脉过后，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
“恭喜王爷，恭喜王妃，是喜脉！”
同样的话，再次响起。
我下意识地抓住了萧晏的手。
他反握住我，掌心温热。
这一次，他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温柔和狂喜。
我把手放在小腹上，静静地感受着。
那里，只有一个平稳健康的心跳。
没有恶毒的诅咒，没有冰冷的恶意。
只有一个被期盼着、被爱着的小生命，在悄然孕育。
我靠在萧晏怀里，看着满园春色，眼眶湿润。
那些痛苦的过去，都终于被温柔覆盖了。
10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我为萧晏生下了一个男孩，粉雕玉琢，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萧晏给孩子取名“安”，萧安。
愿他一生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这是我们共同的期盼。
自从有了安儿，萧晏就彻底变成了一个“女儿奴”，哦不，是“儿子奴”。
只要一有空，就抱着孩子不撒手。
什么朝堂大事，什么军机要务，通通没有他儿子的一根小脚趾重要。
“月凝，你看，安儿对我笑了！”
“月凝，安儿是不是又长高了？”
“月凝，安儿今天多吃了一口奶！”
我看着他一脸傻笑的样子，无奈又好笑。
谁能想到，这个在外人面前杀伐果决、冷酷无情的镇北王，私下里竟是这副模样。
柳书瑶也时常带着她和新婚夫婿的孩子来王府玩。
两个小娃娃被放在一起，咿咿呀呀地，谁也听不懂谁的话，却能玩得不亦乐乎。
我和柳书瑶坐在一旁，喝着茶，聊着天，岁月静好。
“真好，”柳书瑶感慨道，“月凝，看到你现在这么幸福，我真为你高兴。”
我笑了笑：“你也是。”
我们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些曾经的伤痛，都成了过眼云烟。
晚上，我哄睡了安儿，回到房间，看到萧晏正坐在灯下，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走过去，才发现他手里拿着的，是我们定情时，我送他的那个荷包。
那个早就被他亲手摔碎，后来又被他一片片粘好的荷包。
上面沾染了时光的痕迹，显得有些陈旧。
“在想什么？”我从身后抱住他。
他身子一僵，将荷包收起来，回头看我，眼里是我熟悉的愧疚。
“月凝，对不起。”
又是这三个字。
这一年来，他说了无数遍。
“萧晏，”我捧着他的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你没有对不起我。那时候，你也是受害者。”
“可我还是伤害了你。”他固执地说，“如果不是我，你不会受那么多苦。”
“如果不是你，我也活不到现在。”我说的是实话。
若不是他最后选择相信我，若不是他陪我上火山取火，我早就死了。
“都过去了。”我吻了吻他的唇，“我们以后，好好的。”
他把我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像是要将我嵌进他的生命里。
“月凝，我爱你。”他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虔诚地低语。
我也抱着他，回应他：“我也爱你。”
窗外，月光如水，洒满庭院。
房间里，烛火摇曳，温暖如春。
我终于明白，重生一次的意义，不是为了复仇，也不是为了怨恨。
而是为了让我看清，谁才是真正爱我的人。
是为了让我有机会，可以亲手抓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前世的种种，不过是一场噩梦。
如今，梦醒了。
迎接我的，是爱人温暖的怀抱，是孩子可爱的笑脸，是未来无数个充满希望的日日夜夜。
这，就够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