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那一百六十多块钱，像是揣着一块烧红的炭，又像是抱着一块沉甸甸的金砖，让秦大山回程的脚步既轻快又带着几分下意识的警惕。这笔钱，是他重生以来，凭借自己的双手和前世积累的经验，挖空心思、耗尽力气挣来的第一桶金，是改变这个家庭命运的真正起点。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到屯子边缘，确认无人跟踪后，才闪身进了自家那低矮的土坯房。
屋里，灶坑的火烧得正旺，比往日多了许多暖意。婉如正带着妹妹们坐在炕上，用秦大山之前带回来的柔软树皮，学着编一些小篮子、小筐子，虽然粗糙，但孩子们做得很认真。曹汝梅依旧靠在炕头，怀里抱着七丫头，轻轻地拍哄着。看到秦大山进来，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看到他满身的泥污和疲惫，嘴唇动了动，最终却没说什么，又低下了头。
但秦大山敏锐地察觉到，她眼神里最初的那份彻底的麻木和绝望，似乎淡去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的、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的情绪。
“爸！” “爸回来了！”
孩子们看到他，纷纷抬起头，小脸上露出笑容，尤其是四丫灵韵和五丫诗涵，几乎要从炕上爬下来。这几天，秦大山几乎每天都能带点“惊喜”回来，或是野味，或是柴火，让这个曾经冰冷绝望的家，渐渐有了生气和期盼。
秦大山脸上也露出了真切的笑容，他将肩上扛着的那条用旧麻布包裹着的、沉甸甸的鹿腿放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婉如，去烧点热水。静姝，帮爸拿个盆来。”他吩咐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孩子们立刻忙碌起来。当秦大山打开麻布，露出那条肌肉纹理分明、带着新鲜血色的肥硕鹿腿时，孩子们都发出了低低的惊呼。
“是肉！好大的肉！”六丫雨晴拍着小手，眼睛亮晶晶的。
就连炕上的曹汝梅，也再次抬起了头，看着那条鹿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鹿肉可比野鸭、野兔金贵多了，他是怎么弄到的？
秦大山没有解释，他拿出柴刀，开始熟练地分割鹿腿。最好的里脊肉留下来，晚上给梅子和孩子们炒着吃或者包饺子；腿骨砸开，和鹿心、鹿肝一起炖汤，最是滋补；剩下的肉切成条，一部分用盐腌上，可以保存得久一些。
他一边忙碌，一边感受着怀里那沓钱的厚度，心里盘算得更远了。鹿肉解决了短期的肉食和一部分资金，但想要快速积累买枪和应对未来开销的财富，光靠陷阱碰运气猎大型动物还不够稳定。他需要更高效、更值钱的猎物来源。
他的目光，投向了那些拥有珍贵皮毛的小型动物。松鼠、黄皮子（黄鼠狼），还有……狐狸和紫貂。
一张上好的松鼠皮能卖十块钱，狐狸皮更贵，而紫貂皮，那是传说中的硬通货，一张就能卖到五六百，甚至更高！这远比卖肉来钱快！
但猎取这些小型毛皮兽，需要不同的技巧。它们动作敏捷，警觉性高，用陷阱效率低，用猎枪容易损伤皮毛。最好的工具，是弹弓。
一把力道足、准头好的弹弓，配合合适的石子，专打头部，可以做到一击毙命，且不伤及皮毛分毫。
想到这里，秦大山分割鹿肉的动作更快了。他必须尽快行动起来，趁着寒冬正是皮毛兽毛色最好的时节。
晚上，秦家那口大铁锅里，咕嘟咕嘟地炖着鹿骨汤，浓郁的肉香混合着野生菌菇的鲜香，飘散出去老远。一条鹿里脊被曹汝梅难得主动地接手，切成薄片，和窖藏的大白菜一起炒了，油光汪汪，香气扑鼻。
这顿饭，吃得格外香甜。孩子们的小嘴油乎乎的，连最内向的静姝（二丫）都忍不住添了两次饭。曹汝梅也喝了一大碗鹿心汤，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久违的红晕。
秦大山看着这一幕，心里比吃了蜜还甜。这才是家应该有的样子。
饭后，他没有休息，找来了韧性极好的Y形树杈和从宋林那里找来的废弃车内胎橡胶，开始制作弹弓。他做的弹弓架子扎实，皮筋力道足，皮兜也选用柔软结实的羊皮。制作完毕，他又去河边精心挑选了一大堆大小均匀、形状圆润的石子作为弹丸。
一切准备就绪。
第二天，秦大山再次早早进山。这一次，他的目标不是柴火，也不是大型猎物，而是那些在林间跳跃穿梭的“小金库”。
他首先选择了松树林。这个季节，松鼠最为活跃，它们需要大量采集松塔储备过冬。
进入松林，他放轻脚步，耳朵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眼睛如同扫描仪般扫视着枝头。很快，他就发现了一只灰褐色的大松鼠，正抱着一颗松塔，蹲在一根横枝上，敏捷地啃食着。
秦大山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靠近到有效射程内。他缓缓举起弹弓，Y形叉对准目标，皮筋慢慢拉满，感受着橡胶传来的强劲力道。他瞄准的是松鼠相对脆弱的头部。
“嗖！”
石子破空飞出，发出轻微的尖啸。
“啪！”
一声脆响！石子精准地击中了松鼠的头部！那松鼠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叫声，便直接从树枝上栽落下来，四肢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秦大山快步上前，捡起松鼠。检查了一下，皮毛完好无损，只有头部有一个小小的击打痕迹。完美！
开门红！
他将松鼠塞进随身的布袋里，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一个上午，他就在这片松林里转悠，凭借着他过人的眼力和前世练就的准头，又连续击毙了三只松鼠。收获颇丰！
然而，就在他追踪第四只松鼠，穿过一片灌木丛时，眼角余光瞥见了一抹鲜艳的红色，在不远处的枯草丛中一闪而过！
狐狸！
秦大山心头一跳，立刻放弃了那只小松鼠，注意力全部被那抹红色吸引。那是一只体型不小的火狐，毛色赤红油亮，在冬日的枯黄背景下，如同跳动的火焰，异常醒目。这可是一张能卖大价钱的皮子！
但狐狸比松鼠狡猾得多，警觉性极高，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远遁千里。
秦大山立刻伏低身体，利用地形和树木掩护，小心翼翼地追踪上去。他不敢跟得太紧，只是远远地吊着，观察着狐狸的动向。
那狐狸似乎是在觅食，走走停停，不时用鼻子嗅着地面。秦大山耐心地跟着，寻找着最佳的出手时机。
跟踪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机会终于来了！那只狐狸走到一小片相对开阔的雪地前，似乎被雪地下什么东西吸引，停下来，低头用爪子刨了几下。
就是现在！
秦大山瞬间从树后闪出，举弓、瞄准、发射，一气呵成！
“嗖——啪！”
石子再次精准射出！但就在石子即将击中狐狸头部的瞬间，那狐狸仿佛背后长眼一般，猛地一偏头！
石子擦着狐狸的耳尖飞过，打在了后面的雪地上，溅起一蓬雪沫。
“吱！”狐狸受惊，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身体如同红色的闪电般，扭身就向旁边的密林窜去！
失手了！
秦大山心中暗叫可惜，但他反应极快，几乎在狐狸启动的同时，他也猛地冲了出去！绝不能让它跑了！
他一边狂奔，一边再次从兜里摸出石子，上弹，拉弓！在高速奔跑中，他的身体依旧保持着一种奇异的稳定，目光死死锁定前方那抹跳跃的红色。
狐狸的速度极快，而且极其灵活，在树木和灌木间左冲右突。
秦大山紧追不舍，肺部因为剧烈运动火辣辣地疼，冰冷的空气吸入如同刀割。但他凭借着一股不服输的狠劲和对这张狐皮的志在必得，死死咬住！
眼看狐狸就要钻进一片极其茂密、难以穿行的刺棘丛，秦大山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他猛地停步，稳住呼吸，在极短的时间内再次瞄准——这一次，他预判了狐狸下一步的落点！
“嗖！”
石子带着他全部的专注和力量，激射而出！
“噗！”
一声闷响！伴随着狐狸一声凄厉的哀嚎！
石子狠狠地打在了狐狸的后胯上！虽然不是头部，但强大的冲击力依旧让狐狸一个趔趄，速度骤减，一条后腿明显瘸了！
机会！
秦大山如同猎豹般再次扑上！那狐狸受伤后凶性大发，扭过头，龇着牙，发出威胁的低吼，试图恐吓逼近的敌人。
但秦大山岂会怕它？他拔出腰后的柴刀，一个箭步上前，避开狐狸撕咬的前爪，柴刀带着寒光猛地劈下！
“咔嚓！”
柴刀精准地砍在狐狸的颈椎上，结束了它的痛苦挣扎。
秦大山提着这只还在滴血的火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汗水已经浸透了内衣。虽然过程曲折，但终究是拿下了！这张品相极好的火狐皮，至少能卖七八十块！
他将狐狸也装入布袋，今天的收获已经远超预期。他不再停留，准备下山。
然而，就在他背着沉甸甸的布袋，走出山林，快到屯子口的时候，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了起来。
“哟！这不是大山哥吗？这是又进山发财去了？”
秦大山脚步一顿，眼神冷了下来。不用回头，他也听得出这声音的主人——他的好二弟，秦大河。
只见秦大河和他媳妇李秀娟，正从旁边一条小路拐出来，两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秦大山背后那个鼓鼓囊囊、还渗着些许血渍的布袋，眼神里的嫉妒和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尤其是秦大河，脸上还带着前几天被秦大山揍过的青紫，此刻更是显得面目扭曲。
“啧啧，这袋子里装的啥好东西啊？又是野鸡还是兔子？大哥你现在可是能耐了，天天往家划拉肉，爹娘那边可是好久没见荤腥了！”李秀娟撇着嘴，酸溜溜地说道，话里话外都在指责秦大山不孝顺。
秦大山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们，那眼神却让秦大河夫妇心里有些发毛。
“我弄到什么，跟你们有关系吗？”秦大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硬，“爹娘那边，该给的孝敬，我自然会给。至于你们……”
他的目光在秦大河脸上的淤青上扫过，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是想再试试我的拳头硬不硬？”
秦大河被他目光一扫，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那天被暴揍的恐惧瞬间涌上心头。李秀娟也是脸色一白，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撒泼。
“你……你横什么横！”秦大河色厉内荏地喊道，“不就是走了几天狗屎运，打了点野物吗？谁知道你是不是偷了谁家的套子，抢了谁家的猎物！”
这话就纯属污蔑和胡搅蛮缠了。
秦大山眼神一寒，往前踏出一步，逼近秦大河：“你再说一遍？”
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秦大河吓得连连后退，差点摔倒在雪地里。
“你……你想干什么？还敢打人不成？！”李秀娟尖声叫道，试图引起周围可能存在的屯邻注意。
秦大山却突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打你们？脏了我的手。”
他不再理会这对跳梁小丑，扛起布袋，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飘在风中：
“有本事，自己进山弄去。没本事，就闭上嘴，别在这儿满嘴喷粪，惹人笑话！”
秦大河和李秀娟看着秦大山扬长而去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尤其是听到远处似乎有邻居的窃笑声，更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狂！我看你能狂到几时！”秦大河咬牙切齿，眼神怨毒地盯着秦大山的背影，低声咒骂，“等你倒霉的时候，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李秀娟也恨恨地跺了跺脚：“就是！还有他那个不下蛋的婆娘和一群赔钱货，我看他们能得意多久！”
两人的怨气，如同毒蛇般在心底滋生、缠绕。
而此刻的秦大山，已经回到了自家院门口。他懒得理会那对夫妇的无能狂怒，他的心思，已经飞到了如何处理这些皮毛，如何将它们换成更多的钱，以及……如何应对接下来，必然会更激烈的风雨。
他清楚地知道，随着他一次次从山里带回收获，某些人的红眼病，会越来越重。
但他，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