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裹着呛人的硫磺味，钻进鼻腔里火辣辣地疼。沈青砚被顾晏辞拽着往外跑，脚下不知踢到了什么，踉跄着差点摔倒。
“小心！”顾晏辞伸手扶住她的腰，掌心的温度透过夜行衣渗进来，烫得她心头一跳。
两人冲出石室时，外面的侍卫已经被黑衣人解决了，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血腥味混着血味，在冷风中弥漫。
“走这边！”顾晏辞低喝一声，拉着她拐进另一条通道。这通道比密道宽敞些，墙壁上挂着昏暗的油灯，火苗被风吹得摇摇欲坠。
跑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出口的微光。顾晏辞却突然停下脚步，侧耳听着身后的动静，脸色微变：“他们追来了！”
沈青砚回头，果然听见通道深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人在喊：“抓住他们！别让柳大人的要犯跑了！”
要犯？他们是在说自己吗？
顾晏辞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塞到她手里：“拿着，自保。”他自己则抽出腰间的软剑，剑身在油灯下泛着冷光，“我断后，你从出口出去，秦掌柜在外面接应。”
“那你怎么办？”沈青砚急道。
“别管我！”顾晏辞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
说完，他转身冲向通道深处，软剑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嗡鸣。很快，通道里就传来兵器碰撞的脆响和惨叫声。
沈青砚咬了咬牙，握紧匕首，转身往出口跑。她知道自己留下来只会拖后腿，可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打斗声，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疼得喘不过气。
出口是片荒芜的菜园，积雪压着枯黄的菜叶，远处隐约能看见百草堂的灯笼。沈青砚刚跑出菜园，就看见秦掌柜牵着一匹马等在路边，脸色焦急：“苏姑娘，快上马！”
她翻身上马，刚坐稳，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人被重物击中。
“顾晏辞！”她下意识地回头，却被秦掌柜拉住缰绳：“姑娘，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马被抽了一鞭，嘶鸣着往前冲。沈青砚回头望去，只看见通道出口的方向火光冲天，打斗声渐渐平息，不知道顾晏辞是生是死。
回到百草堂时，天已经蒙蒙亮了。秦掌柜把她扶下马，低声道：“姑娘先回房休息，我去看看情况。”
沈青砚点点头，脚步虚浮地走进跨院。院子里的桂树落满了雪，树洞口的枯枝被风吹得瑟瑟发抖，像在为谁哭泣。
她走进屋，反手关上门，紧绷的神经一松，双腿一软就跌坐在地上。匕首从手里滑落，“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在寂静的屋里显得格外刺耳。
玉圭被抢走了。顾晏辞生死未卜。自己不仅没能为父亲翻案，反而可能连累了更多人。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冰冷的地砖上，很快就凝成了冰。她不是苏锦，没有侯府千金的坚韧，她只是个普通的文物修复师，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朝代，被卷入这场阴谋，她怕了。
就在这时，怀里的断水刀突然发烫，烫得她差点扔出去。她低头一看，刀身的锈纹正发出刺眼的红光，那些原本杂乱的纹路，竟然在缓缓重组，像一幅正在展开的画。
沈青砚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她忍着烫意，把刀放在桌上，借着晨光仔细看——锈纹重组后，竟然变成了一幅人脸的轮廓，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赫然是顾晏辞的模样！
更诡异的是，人脸的额头上，还有一行细密的小字，像是用鲜血写就：
【寒铁脉，承影血，断水认主，方解此劫】
寒铁脉？承影血？这是什么意思？
沈青砚的心跳骤然加速。寒铁是礼器里的毒金属，承影是柳承影的名字，难道……柳承影和寒铁有什么关系？顾晏辞的脸出现在刀纹上，又意味着什么？
她想起昨夜在石室里，柳承影被划破的衣袖下，那道和刀锈一模一样的疤痕。难道柳承影的血，和这刀有什么关联？
“断水认主”……这刀认的主，是自己吗？可它为什么会显现顾晏辞的脸？
无数个疑问像乱麻似的缠在心头，沈青砚用力按着太阳穴，试图理清思绪。忽然，她想起顾晏辞的脖颈处有块暗卫刺青，而断水刀是前朝名匠所铸——难道顾晏辞的身世，和前朝有关？柳承影的疤痕，又和前朝有什么牵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苏姑娘，是我。”是秦掌柜的声音，语气疲惫，“公子回来了。”
沈青砚猛地站起来，冲到门口拉开门：“他怎么样？”
秦掌柜的脸色很难看，侧身让开：“公子在堂屋，伤得不轻。”
沈青砚冲进堂屋，果然看见顾晏辞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带着血迹，左臂的衣袖被血浸透，软剑掉在脚边，剑身沾着暗红的血。
“你……”她话没说完，眼泪就先掉了下来。
顾晏辞抬头看她，嘴角竟然还扯出一抹笑意，只是那笑意比哭还难看：“哭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秦掌柜正在给他包扎伤口，布带刚缠上，就被血浸透了。沈青砚看着那刺目的红，忽然想起断水刀上的字，脱口而出：“你的血……”
顾晏辞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她，眼神复杂：“你知道了？”
沈青砚点点头，从怀里掏出断水刀，放在桌上：“刀上的锈纹，显现了你的脸，还有一行字……”
顾晏辞看着刀身的红光，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柳承影的祖上，是前朝负责锻造寒铁的工匠，他们家族的血脉里，带着寒铁的戾气，所以身上会有和断水刀锈纹一样的疤痕。而断水刀，是当年欧冶子为了克制寒铁所铸，能感应到柳家的血脉。”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至于我……我的祖上是前朝守护断水刀的侍卫，所以刀也能感应到我的气息。”
沈青砚愣住了。原来他们的身世，早就被这把刀串联在了一起。
“那‘断水认主’是什么意思？”她追问。
顾晏辞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神深邃：“这刀认的主，不是我，是你。”
“我？”沈青砚更糊涂了，“我只是个……”
“你是苏家的女儿。”顾晏辞打断她，“苏将军当年在刀身里注入了自己的血，就是为了让苏家后人能掌控这把刀。只有你的血，能彻底激活断水刀的力量，克制柳家的寒铁血脉。”
沈青砚看着桌上的断水刀，刀身的红光渐渐褪去，锈纹又恢复了寻常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她的血……能激活这把刀？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黑衣人翻身下马，冲进堂屋，脸色慌张：“公子，不好了！柳承影带着禁军包围了百草堂，说要……要抓拿刺杀钦天监官员的凶手！”
沈青砚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们还是没能逃掉。
顾晏辞慢慢站起身，捡起脚边的软剑，对沈青砚道：“你从密道走，我掩护你。”
“那你怎么办？”沈青砚抓住他的衣袖，指尖触到他伤口的血，滚烫滚烫的。
顾晏辞看着她，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忘了告诉你，我欠苏家一条命。现在，该还了。”
他推开她的手，转身走向门口，软剑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沈青砚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断水刀上的最后几个字：
【方解此劫】
难道，这一劫的解法，就是……
（本章完）